年輕的神徒姿態優雅的在計劃書上勾勾畫畫,塗改掉一些不合適之處,添上新的解決方式。突然一隻紙鴿落在他的桌前自焚後,化作一張紙條落在他的桌面。上面只寥寥的寫了幾個字,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強硬。
『過來主殿,立刻。』
他將紙條焚燒過後換上自己的神徒裝束,看著鏡子中自己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微微勾了勾唇角。這種笑容似乎已經在他的記憶裡消失了許久,兩日未見的年輕神明這次呼喚他,竟讓他本能的帶上了這種微笑……前兩日的那一次爭執,是真的傷到他了。
只有他、唯有他……那個他信仰的神明,才能如此強橫的剝開他堅硬銳利的外殼,用傷人的言語刺痛他柔軟的內裡。他有些自嘲,為什麼要給那個神這樣的機會來傷害他……他明明早該知道,他已經不是他曾經心中信仰的那個神明了。
但他仍然這麼做了。
純粹是心中那可憐的希冀在作怪吧,他希望他侍奉的,仍然是從前那個善良柔軟,卻堅毅果敢的神明。可惜,不是所有願望都會實現的。
苦笑了一下,他再次細心的將服裝儀容妥善整理,然後踏出兩日未出的房門前往主殿。
已是黑夜,殿內的火焰冰球卻不再為他照明,他心知這是誰的手筆卻沒有拆穿的意思,只是在一片黑暗中踽踽獨行,那纖瘦的背影自身後看去竟像是久病的老人,風中殘燭一般即將熄滅前最後的掙扎。他平靜的推開了主殿的門,往前兩步順從的半跪於地:「神君陛下,有何吩咐。」
冰炎絲毫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平直的響起:「神殿發展的計劃書寫好了?」
「並未。」褚冥漾低垂眼眸,眼中一片平靜。他沒有指出冰炎讓他一周之內寫好計劃是多麼的天方夜譚,更沒有為自己辯解,因為他明白,冰炎只是在他的身上發洩多餘的怒氣罷了。只見冰炎一甩袖,冰晶酒杯劈哩啪啦的碎了滿地,鋒銳的碎片甚至劃傷了他的臉龐,但他卻那樣直挺挺的跪著,即使碎片險些落入他的眼裡他也沒有移動一下。下一秒,他就聽見冰炎的怒吼:「我的神殿養你是作什麼用的!如果沒有用處就滾!」
「是,神君陛下。」褚冥漾用風的法術稍微收拾了一下地面的冰晶碎片,然後躬著身倒退著走出去。大門闔上的那一刻,兩人的臉上都出現了深深的疲憊。
冰炎抬起手摀住自己無力的眼,他明明是想要向少年解釋他這兩日的失常並……向他道歉,但是少年卑躬屈膝的樣子卻讓他心中的火燃燒的越發旺盛,一氣之下又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錯誤。他明明……不是想要這麼對他的。他只是覺得那個雙黑神徒跟那人的氣質很像,一樣的溫柔,一樣的清潤……但是,他卻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每當他的頭痛發作的時候,他的心裡都會油然升起一股非常暴躁亟欲毀滅一切的情緒,那種情緒在方才看見褚冥漾時陡然升騰,他險些忍不住殺了褚冥漾。還好最終,他仍舊克制住了……但是他們的關係,也更加糟糕了。
另一邊褚冥漾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房內,先是沖洗了身軀並換下染血的神袍,才點了神香並為自己處理臉上密密麻麻的細碎傷口。沾著藥水的棉棒觸碰到臉孔上並無鮮血流出的赤色痕跡,頓時有血珠溢出被他抹去,奇異的是帶著鮮血的棉棒抹過之處傷痕全都迅速癒合,彷彿從未傷過一般。他處理好臉上的傷口,指尖一彈棉棒便被他彈到空中,燃起了烈火將之燒得乾乾淨淨。空氣中泛起了淡淡的清香,卻在轉瞬間消散,空中棉棒消失的位置落下了一顆小小的綠色淚狀晶體,晶瑩剔透的晶體被他接在掌心輕輕摩挲,半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從床底下拉出一個半個手臂長、一個手掌寬的深藍色水晶匣子打開並將晶體放了進去。盒中已經裝了八分滿同樣的晶體,一手掬起一掌心的綠晶,下一秒小小的晶體自他鬆開的指間如沙一般滑落,安靜的再次躺入盒中。
將箱子落鎖並放回原處,他正打算再次坐回桌前奮筆疾書的時候,掌心突然痛了下,然後陌生的灼燙讓他的眉緊緊的皺了起來。下一秒意料之外的女性神祇高挑的身影便出現在他眼前,虛幻的影像勾起唇角彷彿想要調戲他,卻在看見他的下一刻皺起了形狀姣好的眉:「……漾漾你怎麼了?」
「沒什麼,感謝奴勒麗陛下關心。」褚冥漾閉了閉眼努力想要掩飾聲音中的濃濃疲憊,卻仍然逃不過女性神祇銳利的眼:「在那裡等我。」
說完她就乾脆俐落的結束了通訊,褚冥漾想了想,覺得奴勒麗不可能這麼有時間真的跑來離她的神殿所在之地千里遠的冰炎神殿,得出這個結論後,他終於安心的繼續去寫他的計劃書了。計劃書才開始寫沒多久,遠方傳來的高聲呼喊讓他的筆尖抖了抖,險些染髒了紙面:「漾漾——喵喵來找你玩——」
嘆了口氣,他站起身將桌面上易碎易髒和貴重的物品全都收了起來,迅速的打理好自己有些隨意的室內裝束,這才走向門口。下一秒門卻被撞開,嬌小的金髮神明狠狠地衝進他的懷裡抱住他,歡快的悅耳聲音同時響起:「漾漾!好久不見!」
「……米可蕥陛下,好久不見。」褚冥漾被那力道衝擊的眼前一黑,他急促的呼吸了幾口才終於從那種暈眩中復原:「您怎麼會突然降至冰炎神殿?是有重要事情要與神君陛下商談嗎?」
「奴勒麗帶我來的!」嬌小的女孩仰起頭,臉上都是愉快的笑容:「奴勒麗說漾漾心情不好,讓喵喵陪漾漾玩!」
「奴勒麗陛下?」褚冥漾有些疑惑,下一秒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臉色難看的往喵喵身後看去:「米可蕥陛下,那奴勒麗陛下怎麼沒有來?她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