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魔女/隨興的占卜師】索瓦蕾
【魔女繼承者/大魔女的後裔】安
(三)帶來幸福的占卜士與道謝的魔女後繼者
在陰暗、以支架和半透明紗布圍起的小房間裡,一張四角點著蠟燭的木桌上,擺著一顆水晶球。
兩名少女,互相對望。
「那麼,請妳幫我占卜吧……?」
「當然囉,首先,費用我就不客氣囉!」
「咦?啊、嗯……」
坐在水晶球一邊的是,一口咬進整顆章魚燒的是一名橙髮少女,她戴著綁有紅色緞帶紫色巫師帽,身穿米黃色連衣裙搭配紫色背心,打上粉紅色緞帶,腰間的腰帶上掛著南光狀的鈴鐺,有著俏麗的熱帶橙色短髮和鮮豔的橘色瞳孔,隨興如貓的笑容給人總是愉快的印象。
「好啦,那我開始囉!」橙髮少女吞下口中的章魚燒,拿起法杖。
她的法杖前端鑲有一顆眼珠狀核心、中間綁著和少女巫師帽上一樣的緞帶。橙髮少女將法杖前傾,讓眼珠狀核心的部分輕敲在水晶球上。
「來吧……未來,顯現在我眼前吧!」
橙髮少女煞有其事的大聲喊著,紫色的魔力在水晶球裡打轉。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安!妳的未來就在那裏!」橙髮少女嚴肅地壓低聲音。「『在不斷的練習之後,必然迎接熱鬧的未來!』」
「……」
站在橙髮少女對面的,是名為安的少女。她有著褐色、覆蓋住臉頰的柔軟短髮,後腦杓綁了一個大大的桃紅色蝴蝶結,髮梢上別著水藍色的花朵髮飾,穿著橘黃色、水藍色繡邊的洋裝,身上背著的皮革背包上,掛著一個藏青色的小鈴鐺。
「……索瓦蕾,騙人!」
安抓緊著自己的裙擺,圓滾滾的土灰色雙眼盈滿眼淚。
「咦?」被稱為索瓦蕾的橙髮少女,因被這樣指責而愣在原地。「沒、沒有!我是占卜社的社長耶!『在不斷的練習之後,必然迎接熱鬧的未來!』這個占卜一定不會錯的!」
「騙人……妳明明知道……」安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妳明明知道我要離開學院去修行了,明明知道我的魔法還不成熟……下次的『道別魔法』,我一定會被笑的,然後迎接孤伶伶的修行之旅……這個占卜根本就是騙人的!」
道別魔法,是魔法學院的傳統,當學生依個人意願離開學院時,要在自己的班級放出道別用的魔法,展現自己離開的決心以及在這間學院的所學。
「為什麼妳明明知道我的處境還要說出這樣的占卜呢?索瓦蕾是欺負人的大騙子!」安猛然站起,掉頭打算走人。「索瓦蕾的占卜只是在嘲笑我而已!」
「等等,安!我的占卜是沒錯的呀!真的!」索瓦蕾慌張地拉住了安的手。「占卜不可能是用來嘲笑人的,占卜是讓人幸福的……!」
「哼!」
安用力甩開索瓦蕾的手,鼓著臉頰,從索瓦蕾的占卜小屋快步離開,留下面露尷尬的索瓦蕾。
「唉唷……為什麼大家都不信我的占卜呢……?」索瓦蕾不解地抓抓頭,拿下帽子把玩。「占卜,是會給人幸福的嘛……!」
*
道別魔法的形式不拘,就看施法者如何詮釋自己,是既簡單又困難的魔法。
中午,安倚靠著在學院中的一棵樹,在草地上低頭吃著便當,一邊構思屬於自己的道別魔法。旁邊的魔法使人來人往,有說有笑的,只有安處在不安和沮喪之中。
「……」什麼道別魔法,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做,姆,不如就學別人,用魔力在空中寫『再見』就好了吧,反正,大家知道我本來就很差勁……
安看著貓形狀的可愛便當,卻一再地嘆氣。
「安!」索瓦蕾從樹後面冷不防地探出頭來。「要練習啊!」
「嗚哇!」安險些打翻飯盒。「索瓦蕾妳做什麼啦……我、我當然有在練習啊……」安心虛地小聲說著。
「不夠!要實際操作,魔法才會進步哦!」索瓦蕾笑著說,手指在隨興的笑容旁搖呀搖。「道別魔法是什麼都可以的,安要找到屬於自己的特色!」
「特色……?」
「沒錯,安不是擅長賦予物品語言能力和情感嗎?嘿嘿,試著看看怎麼樣?」索瓦蕾俏皮地眨眨眼。
「我、我只能讓鈴鐺說很簡單的單字而已……」安看著自己背包上的鈴鐺,小小聲地說著。
「那,就是練習哦!一定可以邁向占卜所說的未來的哦?」
「我、我才不相信索瓦蕾的占卜呢,哼!」
嗯、朝這個方向或許可以,但,時間已經……只剩下幾個星期了,我來的及練習成功嗎?姆,沒什麼自信……
『來不及、來不及!』書包上的鈴鐺像是嘲笑似的說出安的心情。
「才不會來不及呢!」索瓦蕾用手指彈了彈安的額頭。
「痛……」
接下來的午休,兩人持續了差不多的對話結束。
安出生於魔女世家,即使她總是保持笑容,然而,當家裡給予的期待越來越大、她無法完成時,沮喪和害怕也隨之而來。家裡的傳統是,十四歲時就要離開魔法之國進行旅行,她很害怕,她害怕分離,也害怕自己的實力要展現給別人看。
安很喜歡索瓦蕾平常的為人處事,但是,她在心裡總是有一絲絲的羨慕和難過,索瓦蕾那麼隨興,不就是因為不用背負其他的事物嗎?她不需要有重擔,才能這麼隨興、這麼幸福……
安並不排斥修行之旅,那是一個前往自由的契機。
但,她依舊對自己的能力,毫無半點自信。
*
「安!妳在這裡啊,有練習嗎?」在下課時間,索瓦蕾這樣對安說。
「安,不可以忘記練習!」回家打招呼的時候,索瓦蕾也這樣說。
「這種時候也可以拿來練習嘛!」打掃時間的時候,索瓦蕾也這樣說。
「安,還有在練習嗎?」「索、索瓦蕾,這裡是廁所耶!」
「唉……」
在下課時間,安坐在座位上,嘆著氣。
練習自己的魔法,是有了,但她還是不知道道別魔法應該做些什麼。
「安!」一如往常地,索瓦蕾來到安的身邊。「進行的還好嗎?」
本來有些不耐煩的安,想要擺臉色給對方看,只是,想了想後還是垂下眼眸,說出真心話。
「……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
「那就,想想安想對大家說什麼吧!」索瓦蕾笑著說。「只要是妳的心意,大家一定都懂得,表現出真心的道別魔法,就是最棒的道別魔法!」
「心意、真心……」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沒錯……對了,不如現在就來練習吧,下堂課的作業什麼的不用管它!」
「饒、饒了我吧……」
自己的真心,是嗎?
安心想著。
我的真心,是什麼呢?
應該就是,希望好好的道別吧?希望可以再見面,就算以後要孤伶伶的,也希望以後可以再見面,到時候,我一定會變成一個更好的我,應該是這樣的吧?
我的真心……
*
在經過了數週之後,那天終於來了。
安站在講台上,舉著自己的魔杖掃把。
「大家,我,安,這學期結束後要離開了。」安緊張地做著開場白。「按照學校的規定,我來施展我的『道別魔法』,向各位展現我在這裡學到的東西……請大家,好好看著吧!」
台下的同學們更加緊張地看著安,等待著。
安舉起掃把,金黃色的魔力聚集著。
然後,她的背包突然猛然打開,金黃色的魔力將背包中的物品拋擲出來,四出飛散到所有同學面前。
每個物品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外層包裹著金黃色的薄膜。
『謝謝妳,當時考試將我借給了安,安一直放在心上哦,好想找機會道謝……!』橡皮擦向眼前的同學說著。
『安好喜歡妳寫的東西唷!有妳寫的東西的校刊,安就算離開了也會緊緊帶在身邊哦!』書本向眼前的同學說著。
『那次吵架,妳拿我來丟安,就算之後和好了,安還是把我帶在身邊,隨時警惕自己的行為呢!』筆記本向眼前的同學說著。
一句又一句,感謝的話語從安的物品中傾吐而出。
安為了維持這股魔力,滿頭大喊地站在講台上。
當最後一個物品講完話後,安終於承受不住,整個人往前傾倒,中途回過神來站穩,差一點點就暈過去。
「這、這就是我的道別魔法!大家,覺、覺得怎麼樣……?」
魔力使用過度的安,視線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後,才看清同學們的表情。
那是充滿驚喜、充滿快樂、真摯的為她高興的無數張臉孔。
「太棒了,安!」「安,妳做的太好了!」「渾蛋,不可以哭,要笑著道別啊!」「嗚嗚,被說了這種怎麼可能不哭……」「安妳好厲害,妳太棒了!」
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女同學們團團包圍。
「咦?呃?」安害羞地微笑。「謝、謝謝大家……」
「什麼嘛!」有人的聲音這麼喊道。「根本就不用替安操心嘛!害我們還準備了慰問會呢!」「就是說啊,還以為安會太緊張呢!」「結果安根本不需要人擔心!」「我還熬夜做了『安、不要沮喪,加油!』的布條耶!」
「呃?大家……?」安愣在原地。「原來大家這麼擔心我嗎?」
「嘿嘿,」坐在桌子上的索瓦蕾,帶著輕蔑的笑容看著剛剛說話的同學們。「就跟你們說啦,『安絕對沒有問題,會帶著高興的笑容踏上旅途!』我的占卜,怎麼可能會錯呢?還好呀,我們這邊有同樂會的準備,要熱熱鬧鬧地歡送安囉!」
「哦!」
一群人舉起手高聲歡呼,頓時間,大家拿出點心,充滿了歡笑聲,一下子變成了開開心心的小型慶典。
「索、索瓦蕾……」
被團團包圍的主角安,擠出人群跑到索瓦蕾的身邊。
「就、就是為了這樣妳才……」
索瓦蕾,並不是沒有背負任何東西。
索瓦蕾,親自背負了自己的占卜。
「索瓦蕾……!」眼淚襲上了安的眼眶。「我還說妳是騙子,對不……」
「喂喂!」
索瓦蕾閉著一隻眼睛,用右手食指輕輕按上了安的嘴唇。
「不要跟我道歉,妳沒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吧?換個內容如何?」索瓦蕾笑呵呵地說著,俏皮地眨著眼睛。
「……!」
安的眼淚流了下來,點了點頭,露出幸福的笑容。
「謝謝妳!」
「嘿,不用客氣啦,我早就說過啦!」
索瓦蕾露出了燦爛如太陽光般的美麗笑容。
「占卜,是帶來幸福的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