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先生沉著地凝神應戰,心裡卻焦急萬分,在急飛的刀影中,連賣幾個破綻,卻見小鬼子絲毫也不為所動,步步為營,不貪功也不冒進,意圖明顯,就是要消耗自己的體力,慢慢困死自己。
中年先生深吸口氣,心裡卻是一沉,咬緊牙關苦撐,但體力消耗過大,每一次與對方的兵刃相碰,手臂都是一麻,連番撞擊下,長刀飛舞的速度已經越來越慢,心知今日難有僥倖,勢必死在鬼子之手,暗自歎道:“罷了,罷了,沒想到今日斃命於此,只是歷盡千難萬險,犧牲了好幾個弟兄,好不容易搞到手的敵軍作戰圖卻終究還是未能送得出去,就是死也不甘心了。”
受傷之後流血過多,中年先生感覺體力一點點消失,雙眼發黑,眼前看出去模糊一片,雖然長刀仍舊快速飛舞,但已經章法大亂,破綻叢出,完全是憑意志,下意識地做著最後的抗擊。
這情形連林逸明都看得出來,三個東洋武士又如何能看不出來?對望一眼,“嘿嘿嘿”地發出一聲聲獰笑。林逸明暗叫一聲不好,就想不顧一切地沖下去,卻苦於手上沒有兵器,眼睛覓處,卻見那被削掉頭皮的武士邊揮刀急劈,邊悄然繞到中年先生的左側,忽然身子一扭,雙手一旋,反手一揮,倭刀閃電般地掃向中年先生的頸脖。
這時中年先生單刀一個斜挑,再一個橫批,蕩開另外兩個武士的倭刀,但刀勢被那兩個武士的倭刀封住,再也無力抽刀回防,斜眼一瞥,猛見白光耀眼,一把白晃晃的倭刀急速朝自己脖子抹來,單刀抽不回來,中年先生心一涼,暗歎一聲,閉目待死。
林逸明在小丘上看得分明,剛見被削掉頭皮的武士身子一扭,反手揮刀時,便心知要糟,這招是日本劍道裡的厲害殺著,在小樹林裡,林逸明就見過鬼塚使過,在遊行的街上,也見敦實的浪人使過,自己當時就被浪人這一招擊中了胳膊,端的是厲害非常。
林逸明反應奇速,心念甫動,隨即一把抄起地上的彈弓,來不及瞄準,“嗖嗖嗖”三珠連發,射向被削掉頭皮的武士。
中年先生正閉目待死,本能地拼盡最後力氣,單刀一旋一戳,心想,就是死也得再殺一個小鬼子,耳朵卻聽到幾聲“哎呀,哎呀”地慘叫聲,接著便是“咣當”一聲倭刀墜地的聲音。
林逸明連環三珠,雖來不及瞄準,但他自小開始玩彈弓,在彈弓上可沒少下過苦功,當真是彈無虛發,被削掉頭皮的武士猝不及防,被一顆鋼珠打中額頭,一顆擊中脖子,一顆擊中持刀的臂彎,林逸明居高臨下,距離又近,情急之下,力道兇猛,鋼珠堅硬,擊中的都是身上的關鍵要害之處,那武士頓時皮開肉綻,痛入骨髓,倭刀也把握不住,“咣當”一聲,掉落地上。
見自己一舉奏效,暫時解了中年先生的圍,林逸明精神一振,歡叫一聲,從書包裡再掏出一把鋼珠,二話不說,對準另外兩個武士就是一陣孟射,只聽一陣“哎呀,哎呀”的慘叫聲夾雜著怒駡聲,從三個武士口中狂噴而出。
中年先生愕然睜眼,見兩個武士手忙腳亂,揮刀狂舞,高聲怒駡,被削掉頭皮的武士卻俯身撿起掉落在地的倭刀,嗷嗷大叫地向小丘上沖去,側頭看去,見小丘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身影,手持彈弓,正一彈、一彈地快速射擊。
雖然不知道忽然現身的是何人,中年先生心裡也明白是有人相助,不由得精神一振,猛咬一下自己的舌根,巨疼之下,激發出潛力,手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單刀一揮,刀勢陡長,一刀斬中一個東洋武士的肩膀。
林逸明在小丘上見被削掉頭皮的武士發現了自己,捨下中年先生,嗷嗷怪叫,撿起倭刀,朝自己沖來,嘴角一撇,調轉彈弓,又是“嗖嗖嗖”的連環三珠,射向沖向自己的武士。
那武士有所防備,揮刀磕開其中兩顆,卻被第三顆擊中膝蓋,“噗通”一聲,粗壯的身軀整個撲到地上,嘴裡更是疼得嗷嗷大叫。那武士也是強悍,撲到在地後,立即又彈身而起,揮舞著倭刀,高仰著頭,罵罵咧咧地又沖了上來。
林逸明料到他還會沖上來,彈弓拉滿,正對著他,見他高仰著頭,雙目怒睜,嘴裡大聲叫駡,心裡冷哼一聲,“嗖”的一聲,彈丸急飛,“噗”的一聲,正中沖上來的武士的右眼。
這一彈手勁既強,準頭更是奇佳,林逸明料敵機先,早有準備,瞄得真切,沖上來的那武士,連番受傷,又匆促爬起,剛抬起頭,便見眼前珠光閃爍,勁風撲面,想要揮刀格擋,已經不及,右眼中彈,彈珠不僅將他整個眼珠擊爆,還深深地嵌入他的眼眶。
那武士眼睛一黑,疼得幾乎昏闕,拋下倭刀,雙手捂眼,殺豬似地嚎叫起來。林逸明得理不饒人,丟下彈弓,沖到不斷嚎叫的武士身旁,飛起一腳,將他踢下小丘,撿起倭刀,大叫一聲:“小鬼子,我來了。”旋風般地沖向其他兩個武士。
林逸明一調轉彈弓對付沖向小丘的武士,另外兩個武士不用躲避彈丸,又重新揮刀攻向中年先生。中年先生在三個武士的圍攻下,苦戰多時,本已到了強弩之末,萬難再支撐下去,幸得林逸明突然現身抄起,彈弓連番射擊,將幾個東洋武士打得手忙腳亂,才又勉強支撐下來。
林逸明感念中年先生教過自己三招絕招,又恨東洋武士橫行霸道、以多欺少,見中年先生情勢危殆,如瘋虎般沖到剩下的兩個武士跟前,將倭刀當做長劍,“刷刷刷”連環三劍,一上來就使出追風十三劍中最淩厲的三招,“石破天驚”、“白虹貫日”、“追風奪命”連環三劍,全是進攻的招數,劍勢如虹,連綿不絕,勢如瘋虎,分襲兩人。
剩下的兩個武士萬料不到來人如此兇猛,劍招如此淩厲、如此詭異迅疾,劍劍指向自己的要害,連忙揮刀回防,連連後退,只聽一陣斷金嘎玉的急劇聲響不絕於耳。這兩個武士也當真厲害,在苦戰多時,體力消耗甚多,又被林逸明的彈珠擊中各處要害,在受傷不輕的情況下,倭刀急舞,竟在電光石化之間,盡數擋開林逸明的追風奪命連環三招。
林逸明先聲奪人,逼退兩個武士,更不讓他們又絲毫喘息的機會,展開輕靈的步法,一會使出太極刀法,大開大合,橫掃豎劈,一會又是追風劍法,挑、刺削,砍,刁鑽詭異,端的是變化多端,迅疾無倫。只殺得兩個武士左支右絀,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見突然現身的少年奇招妙著層出不窮,中年先生心中驚訝,不知道這少年是什麼路數,見他年紀甚輕,卻招式精奇,刀光霍霍,全采攻勢,一點也不顧及自己,一副拼命的架勢,心裡明白這少年是有友非敵,見其中一個武士被這少年的倭刀一絞,身子傾斜,腳下一個踉蹌,前胸露出空擋,奮起神力,左手一揮,手裡的單刀脫手而出,筆直地射向其胸口,“噗”的一聲,長刀洞穿武士的胸膛,眼看是不能活了。
見到同伴慘死倒地,另一個武士,也就是開口說話的那個武士,嚇得一個哆嗦,心裡一怯,刀法更亂,奮力格擋開林逸明的一劍,轉身就逃。中年先生手裡沒有兵刃,腿腳又不便,無法追擊敵人,對著少年急聲大叫:“除惡務盡,快殺了他。”
不用中年先生的吩咐,見對方欲逃,林逸明哪肯讓他跑掉,大喝一聲:“哪裡逃!”雙足用力一蹬,身子騰空,人劍合一,一招“長河落日”,劍直如矢,直搠其後背。
那東洋武士好生了得,聽到背後風急,慌亂中一個錯步閃身,企圖躲開這致命的一擊。哪知林逸明所使的這招“長河落日”乃追風十三劍中最後殺招,端的是淩厲無比,當年教他的師傅只學會追風十三劍的一半,卻偏偏學會了最後這招,在教他這招的時候,一再叮囑他輕易不能使出這招,只因這招實乃凝聚全身之力,全力施為,中途再無撤招、變招的可能,一旦使出,勢必誅殺敵手,再無迴旋餘地,而自身也全無防護,如果敵手武功卓越,一擊不中,被敵手反擊,勢必血濺當場,又或者邊上另有旁人,突然出擊,也根本無法避閃、抵擋。
林逸明謹記當年師傅的話,幾次與鬼子打鬥,都不敢使出這招,這時情急之下,猛然使出,剩下的那個武士腰身一扭,極力錯步閃身,卻哪能躲得了林逸明這雷霆一擊?避開了後背要害,右手胳膊卻被林逸明的倭刀搠了個透明窟窿,“咣當”一聲,倭刀掉地。林逸明怕他繼續逃跑,回手一刀揮下,斬斷他的左腳,武士登時慘叫一聲,站立不穩,癱倒在地。
按說這武士雖不能算是東洋武士裡的頂尖高手,但也是武藝超群,在一路追殺中年先生的一眾武士當中武功最強,臨戰經驗豐富,林逸明只不過是個少年,雖然近幾個月來功夫大進,與年初時比已不可同日而語,按理說也不應該如此不堪一擊,數招之間就被林逸明的單刀殺得丟盔棄甲,轉身就逃。
但這武士一路追殺,與中年先生激戰多時,體力也消耗過半,剛才被林逸明的彈弓一陣急射,猝不及防,手忙腳亂之際,胸口、額頭、太陽穴被鋼珠狠狠打中,這太陽穴乃致命的穴道,普通人被大力撞擊之下,輕則立馬昏闕,重則當場斃命,這武士仗著武功高強,體魄過人,硬撐著不倒,卻也頭暈目眩,四肢失調,刀法散亂,而林逸明又勢如瘋虎,一上來就連出殺招,一副不要命的架勢,數招一過,那武士見對方奇招迭出,招數淩厲無比,又見同伴中刀斃命,倒在自己身旁,一下子氣為之餒,不敢再戰,轉身就逃。
林逸明劍招連貫迅捷,一刀斬斷武士的左腳,倭刀一挺,抵住倒地武士的咽喉。那武士見刀尖銳利,寒氣森森抵住自己的喉嚨,生命就在頃刻之間,饒是他兇悍無比,眼中也不由得露出驚慌恐懼之色,臉色煞白,頭上冷汗淋淋而下。
林逸明雖然與小鬼子有過幾次搏鬥,也真刀真劍地與小鬼子的生命相搏過,但他還從沒殺過人,這時見剛才還兇神惡煞般的武士,萎頓在地,眼中露出恐懼、乞憐的神色,心中閃過一絲不忍,這一刀便刺不下去。
正當他猶豫躊躇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中年先生已經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旁,冷冷地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武士,突然猛地伸手,朝林逸明手中倭刀刀柄拍了下去,倭刀無聲無息地朝下直插而下,將倒地的武士釘在地上,那武士喉頭“咕嘟”一聲,嘴裡噴出一股血柱,頭一歪,即刻斃命。
林逸明出其不意,心裡一驚,手一抖,倭刀脫手,瞿然回首,驚呼道:“先生,您......”
還沒等林逸明的話說完,就聽到一聲嘶叫聲,一個粗壯的身軀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晃晃悠悠地朝這邊走來,卻是被中年先生削掉頭皮,又被林逸明射瞎了右眼的那個武士。他剛才被鋼珠射瞎一隻眼睛,又被林逸明一腳踢昏過去,這時剛好轉醒,掙扎著爬起身,碰到了傷口,疼得他忍不住嘶叫出聲,眼睛看出去模糊一片,腦袋又疼又暈,弄不清情況,搖搖擺擺地就朝這邊走來。
中年先生見狀,冷哼一聲,更不打話,右腳往地上一挑,挑起一把倭刀,當倭刀在空中打轉時,右腳急蹬,蹬向倭刀的刀柄,倭刀“嗖”的一聲,化作一道白虹,急射剛爬起身的那個武士。那武士步履蹣跚,暈暈乎乎,哪裡躲得過這淩空而來的一刀,“噗”的一聲,倭刀沒入武士的小腹,直到刀柄,武士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中年先生這招乾淨俐落,淩厲無論,無論是力度,還是角度,無不拿捏得妙到毫巔,在重傷之下,全身乏力,幾乎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下,還能施展出如此神技,林逸明不由得暗暗咋舌,心裡對中年先生既佩服,同時又為他的狠辣而暗自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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