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斯餐廳 - 第十二章五顏六色的世界

　　這幾天依舊持續下著雪，想努力忘掉夢境畫面的我更加埋首於工作中，儘管積壓了好多天的文件已經讓我忙到焦頭爛額，可是畫面依然清晰的在我的腦袋裡播放再播放。

　　僵硬又酸痛的肩頸讓我的頭快要抬不起來，這樣下去不行，還是起來活動活動吧。

　　正當我站起來伸展身體，思緒飄往窗外時，那頭熟悉的灰白髮闖進我的視線範圍。

　　是多良先生！

　　明明沒過幾天，卻感覺像過了整個世紀。也感覺好久沒看到多良先生了。

　　下去跟他打個招呼好了，想到這邊，我已經不自覺的打開門，穿過走廊，到達門口。

　　今天迎門的工作也是希米負責，我先朝希米搭話，不久後門就被打開來。

　　「多良...先生？」

　　跟我印象中穿著工裝吊帶褲，總是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不同，他的神情變得嚴峻，梳著油頭的他看起來很像什麼專業人士，身上是裝飾精緻華麗的貴族衣服，跟之前好親近的他判若兩人，我看見落在他肩上和髮上的雪，正隨著室內的溫度逐漸融化。

　　「鈴小姐，許久不見。」

　　連講話的語氣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們三人尷尬的面面相覷，但空氣中並沒有瀰漫著寧靜的氣氛，只是身周三三兩兩的客人和服務生顯得格外引人矚目。

　　「多良先生，店長已經等候你很久了，你先到辦公室去吧。」

　　還好有希米率先打破這個沉默的僵局，我附和的點了點頭。

　　多良像是有教養的王子，呃他確實本來就是王子沒錯，朝我們點頭示意，便朝正中央的樓梯走去。

　　在櫃檯的其他四隻小鳥發出微微的啾啾聲，但多良先生視若無睹的徑直爬上階梯，沒有看向他們。

　　我盯著多良先生的背影良久，希米拍了拍我的背。

　　「走遠了喔...」

　　聽到希米的提醒我才回過神來，多良先生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回到故鄉的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儘管心中有許多疑問，我仍努力壓抑好奇的心，回到辦公室繼續今天的工作。

沒有多餘可以交談的時間，聽送點心給我的希米說，多良先生進去艾爾斯的辦公室之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出來過。沒有人知道兩人究竟在談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多良先生這段假期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像被刻意封鎖的消息，餐廳的氛圍也瀰漫著這種壓抑的空氣。

「啾啾啾！」

我聽到門外傳來吵雜的鳥叫聲時已經是傍晚了，猛地抬頭才發現身體因為生病的疲憊感隨著短時間的積極工作又達到了臨界點，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知不覺趴在桌上昏睡過去。

怎麼回事？

我打開門，低頭一看，是五兄妹的其中一隻，我比較少遇見他，是紫色的那隻，渾身的毛蓬蓬的看起來有點凌亂，就像是著急的跑過來，氣喘噓噓的感覺。

「啾啾！啾啾啾！」

之前有聽多良先生說過，他的兄弟姊妹因為之前受到毒打和很多傷害，所以暫時失去了化人形的能力，更不可能說人的語言了，可此時我卻能從聲音中聽出他焦急的情緒。

沒過多久他開始往前跳，像是示意我跟上他，於是我跟在他後面朝走廊走去。

到底發生什麼了？我的心臟跟著腳步的逐漸加快開始砰砰亂跳。

儘管小紫非常的著急，但牠無法飛的很快，只能一蹦一跳的在我面前。我決定伸手抓起小紫。

「我帶著你走吧。」

沒時間感受手上小鳥溫暖柔軟的羽毛觸感，我依著小紫抬翅膀的方向快步走著，這段路是...前往大廳的路？

到了樓梯口，我三步併作兩步的下著台階，視線除了手上的小紫和層層階梯沒有別的，深怕一個不注意就帶著小紫一起摔下樓梯。

等我即將到達二樓接一樓的那層階梯時，就看到希米站在正門跟多良先生說話，而多良先生的手已經準備推開大門，我大聲喊道：「希米！」

希米抬頭看見我在二樓的走廊上，連忙拉住多良先生的手臂，多良先生也聞聲抬頭，滿臉的不可思議。

「鈴...小姐？」

多良先生轉身看向我，我抓住小紫飛快的跑下樓梯，到了他們兩個面前。

「你，你剛回來就又要走了？艾爾斯派給你什麼新任務嗎？」

看著我手中啾啾叫的小紫，似乎明白怎麼一回事的多良先生伸手揉了揉小紫的頭，嘆了一口氣說：「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姐姐為什麼要...」

「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對，我要回擎鳥國了，那裡本來就是我的故鄉，是時候該回去履行職責了。」

聽到我嚴肅的語氣，多良先生明白我的意思，讓他不要責怪小紫，他恢復不同以往的那個冷靜笑容回答了我的疑問。

「職責？那種地方還需要你去履行什麼職責？」

我知道不該多管閒事，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我覺得留下多良先生才是最重要的事。

多良先生很明顯的愣了一下，他沒有繼續接話，我接著說：「既然你也沒有回去的理由，為什麼不留在這裡，你跟艾爾斯談過了吧，他願意讓你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語氣越來越激烈的關係，頭暈的症狀又開始出現。

多良先生只是看著我，還是沒有回答。

這時希米開口了：「如果是因為那個人的話，不值得。」

多良先生的表情很明顯發生了改變，眼神開始不安的閃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正當我又想開口說些什麼，身後傳來一個熟悉且沉穩的嗓音，從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讓他離開。」

是艾爾斯。我不用回頭都知道。

看見希米的手緩緩滑下準備鬆開，我空著的那隻手連忙用力握住多良先生的衣袖，本來絲綢質地的袖子被扯皺。

「為什麼？」

我沒有回頭，眼中只有依舊帶著慌張神色的多良先生，他不安的盯著我的手，我可以感受到他正在顫抖。

「鈴，與妳無關，放手。」

「如果我就是不放呢？」

終於轉頭對上艾爾斯的臉，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真的看起來特別難親近，但我會怕他已經是之前的事了。

多良先生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他像是吃了啞藥一樣，依舊什麼都沒說。

「多良，你不是想走嗎？」

艾爾斯的這句話像沉重的大石壓在我的頭上，我終於壓抑不住的怒聲低吼：「是你帶他進到這裡，為什麼又要趕他離開，你難道不知道他在發抖嗎？你難道不知道多良先生有多喜歡這裡嗎？」

「多良，走。」

我剛才的話如同被泡沫包裹一樣，沒有傳達到他的心裡。他居然忽視我的話？什麼意思？

「不准走！」

我提高的音量讓所有經過的顧客和服務生都駐足圍觀，本來應該是很社死的事，但我已經無法顧及那麼多了。

艾爾斯突然上前扯開我的手，小紫嚇得從我的手中跳走。

他的視線看向多良先生，多良先生迅速的奪門而出。

門關上時砰的那聲巨響，也繃斷我的理智線。

艾爾斯抓住我的手臂，將我往二樓帶去，我用力地想甩開他的手，但他抓得死緊，我根本掙脫不開，只能不斷喊著放開我放開我。但艾爾斯沒有鬆手，直至將我帶到他的辦公室前。

「鈴！鈴！快醒來！鈴！」

不知道為什麼艾爾斯要這麼對我說，明明我現在非常清醒，但隨著艾爾斯一聲一聲的叫喚，還有耳畔響起一個奇異的聲響，我突然像是回過神一樣，瞬間就冷靜下來。

「該死！」

看見我冷靜下來的艾爾斯低聲咒罵，我愣愣的盯著前方，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鈴！聽我說！」

艾爾斯提高音量，似乎是要拉回我的注意力。

我隱約看見他的手上戴著一條奇怪的手鍊，不對，那條手鍊是....？聲響似乎就是從手鍊上的鈴鐺發出的。

「妳不能再被控制！妳必須回到這裡！鈴！不能再被他的話影響！」

話語灌入腦袋，卻像是大量的水灌進身體裡的不適感，我不自覺的開始乾嘔，頭暈目眩的感覺幾乎放大了五百倍，整個世界都像是在旋轉。

我癱軟在地，只感覺到艾爾斯溫暖的懷抱，他居然開始低聲啜泣。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將你帶回這裡，這裡屬於你，但又不屬於你，你不該回來的，對不起，對不起...」

最後我只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就逐漸失去意識。

醒來的時候，我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空蕩蕩的天花板，空蕩蕩的心，空蕩蕩的腦袋。

就像失去記憶一樣，我完全忘記這幾個小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腦袋一片空白，到現在我才知道，空白比混亂的感覺更加可怕。

我又開始發呆，直到敲門聲響起才將我拉回現實。

「鈴...妳還好嗎？」

「對不起，希米，幫妳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吧，對古斯娃小姐也是。」

我無奈的朝進門的希米說道，卻沒有注意到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確來說是一隻浣熊。

「妳好好休息吧，這段時間的文件沒一個處理好的，做了才是替我增加工作量。」

我猛地坐起來，看見端著盤子的希米和板著臉孔的古斯娃小姐。

「先吃點熱的吧。」

希米坐到床邊把裝著熱濃湯的碗遞到我的面前。

「快喝吧，店長刻意叫廚房準備的。」

古斯娃小姐走到我的身邊說，我看了看希米，又抬頭看向古斯娃小姐，兩人都點了點頭。

我拿起湯匙，吹了吹就小口小口地將濃湯送進嘴裡。

這是我喝過最溫暖的湯。

「鈴，擎鳥國又開始下雨了喔。」

希米的話讓我握住湯匙的手頓在原地。

「多良先生肯定希望看到妳開心的樣子。」

這樣啊，太好了，多良先生不再是那隻會變換顏色的小鳥了，終於下雨了。我知道，多良先生的內心一定逐漸開始放晴了。

雖然他的身體不會再變換顏色了，但生活肯定會開始繽紛起來吧，他的眼裡，不會再都是黑白的世界了。

聽見滴滴滴的聲響，我才意識到豆大的淚珠正落在我的濃湯裡。

希米拿走我手裡的托盤，古斯娃小姐坐下來抱住了我。

「嗚嗚嗚哇！」

我痛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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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五顏六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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