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不大,四四方方,靠牆那邊放著床。中間放著一張方桌和四張椅子,另一邊牆有個櫃,旁邊便是一道窗。
只見她駕輕就熟地,把放在中央的桌子移到了一旁,四張椅子反過來放在桌上。然後在空出的地下鋪上一張草蓆,再放上床墊。
「林安,妳這是⋯⋯ 要睡在地上?」他臉色有些不悅地說。
她忙把枕頭和被子從櫃裡拿出來,又說:「是啊,怎麼了?前幾天要照顧殿⋯⋯ 咳,嗯,照顧夫君你,我也是這樣睡的。」把被子鋪好後,她又過來床邊,「你能自己躺下嗎?我替你蓋上被子。」
華淵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道:「這些天,辛苦妳了。」從出生便一直有人侍奉照料,他本該習以為常,但面對著安安,他此刻感覺有些羞愧和不忍。
安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輕聲說道:「你別這麼說嘛,那天要不是你替我擋了一刀,我現在恐怕早就去見閻羅王了。」
他心虛地把視線移到地上的被鋪。歸根究底,其實是自己連累了她。刺客原本的目標就是他。對於安安認為是自己救了她這件事,他沒有出言反駁。他希望眼前的女子能夠繼續留在自己身邊。雖然明知道自己的行為卑鄙,他卻無法抑制內心的渴望⋯⋯ 哪怕只是出於報答而留下,也總好過她就此離去。
「怎麼了?」安安見他的臉色蒼白,語氣裡帶著一絲關切。
華淵輕輕搖頭,接著在床頭旁邊拿出一些東西,「你能替我上藥嗎?」
安安接過一瓶藥膏,以為是趙老爹給華淵準備的。他轉過身去背向著她。
望著華淵的背影,她怔怔出神。連日來上藥時,都是趙老爹和一郎輪流負責,她每次都找藉口躲在外頭,不敢靠近。
「這⋯⋯ 我怕我笨手笨腳會傷到你。要不,我去找趙老爹來替你上藥⋯⋯」安安手忙腳亂地說。
「時候不早了,他們都該已歇下。妳別擔心,我沒有妳想得那麼細皮嫩肉。」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安安撇嘴,「好吧。若我弄痛你的話,你只管就跟我說,別強忍啊。」她還可以說什麼,只得硬著頭皮下起手來。
她先把華淵背後的長髮撥到前面去,指尖不經意地劃過他的頸側。華淵的身體微微的抖了一下。她替他脫下衣衫。接著兩手在華淵的腋下穿向前,小心翼翼地替他解開包在身上一圈圈的布帶。
她的臉漸漸燒紅到耳尖。即使經已服侍了太子好一段日子,可是這麼貼身距離的接觸,還是第一次。她的呼吸不自覺地變得輕淺,心跳也跟著快了起來。
布條解開後,安安被那道猙獰的疤痕吸去了注意力。那條刀疤又長又深,從他的左側肩胛骨一路延伸到上腰的位置。傷口周圍的皮膚依舊紅腫,顯得觸目驚心。安安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微微哽咽:「你一定很痛吧⋯⋯」她的心就揪成一團。
華淵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安安輕輕吸了吸鼻子,細心地將藥膏塗抹在他的傷口上。她動作格外輕柔,生怕弄疼了他。每塗抹一處,還會俯身輕輕吹上一口氣,想要減輕他的痛楚。
她的氣息若有若無地拂過他的皮膚,帶起一陣陣酥麻的感覺。
華淵安靜地背著她。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他不能說話。
當她替他把上衣脫去後,一股熱潮便自他下身湧起,漸漸蔓延至全身與臉頰。此刻的他,耳朵燒得發燙。他已忘記了傷口帶來的痛楚,卻放大了另一股感覺⋯⋯安安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他身體時,像是有電流劃過了身體般。他額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心口感到又熱又癢⋯⋯ 而當她往他的背上吹氣時,華淵禁不住微微地打了幾個冷顫,褲襠處揚起一座小山丘。
安安聽到華淵的深呼吸聲,以為他背著她艱難地忍著傷口帶來的疼痛。「都好了。你⋯ 是不是感到很難受?」她把藥膏蓋合上,語氣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關切。
華淵沒有說話,生硬地搖了搖頭。
安安把他原本放在床前的枕頭拿到他身旁,「你靠著睡吧。」他小心地伏在枕頭上,接著慢慢將枕頭往下身壓去,動作有些僵硬。
她把他的衣服輕輕覆在他身上,又擔心他會著涼,細心地替他拉過被子,只蓋到腰間。她的手指不經意地劃過他的腰側,兩人都感受到一陣電流般的顫動。她想華淵大概也累了,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吹熄了蠟燭,然後鑽進鋪在地上的被窩裡。
夜色沉沉,二人在黑暗中安靜了片刻。屋內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安安的心跳還未平復,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剛才貼近他肌膚時的溫度。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華淵沙啞著聲音說:「睡了嗎?」
「嗯,還沒呢,怎麼了?」安安聞聲轉過身來,黑暗中,她感覺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熱度。
「妳的名字真的叫林安嗎?」
「我原來的名字叫林安安,家人和朋友都叫我安安。」
「林安安,安安。」他低聲重複,聲音裡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我名華淵,字仲景。今後你便喚我仲景即可,別再喚我太子或殿下。但我對外人會自稱自己經景,以防有人認出我的字來。」
安安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麼古時候的人除了名字之外,還要有個「字」。她想了一會兒,只想到一點:「那是不是說,我以後不用再叫你『夫君』了?」
華淵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在人前要稱我為夫君,只有我們二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的字仲景⋯⋯或者叫我夫君也無妨。」他頓了頓,聲音低低的,像是從胸腔深處溢出的溫柔,「我更希望,這個稱呼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時候。」
安安無奈地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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