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反覆思量了幾天後,安安終於下定決心,要試著賣香酥餅。
她盤算過家裡廚房的條件,沒多餘的器具,沒有冰庫,想做出西點或之前宮裡那種精緻甜品根本不現實。再說,奶類和上等麵粉都貴得嚇人,這點本錢還是得省著點花。想來想去,還是中式香酥餅最合適。她那天買的材料也算齊全,酥餅做法簡單,只要平底鍋煎一煎,火候也容易掌控,既省錢又不容易失敗。
除了要外出做活的趙老爹和一郎,家裡的其他人都樂於幫忙。
二如平日裡做飯手腳麻利,這回自告奮勇負責肉餡酥餅。她先將肥豬肉細細剁成肉末,再拌入切碎的蔬菜和蔥花,撒上胡椒、鹽、糖和各色香料,最後添一點醬油調味。肉餡調好後,用發酵過的麵團包裹,抹上花生油,擀平壓扁,接著往加了油的熱鍋裡煎。
華淵則負責製作紅豆蓉,還有秋天裡最應景的栗子蓉。這天,三元、四方和桃兒從後山帶回一大籃板栗。栗子外殼如同綠色的刺球,每一顆都裂開一道縫,露出裡頭光滑的啡色果實。孩子們圍在院子裡,一邊剝栗子,一邊嘻嘻哈哈,氣氛熱鬧而溫暖。
廚房裡,油香漸起。安安一邊揉麵,一邊指點大家分工協作。窗外秋陽溫柔,微風帶著板栗的甜香和麵糰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期待這一鍋鍋新鮮出爐的酥餅。
酥餅一鍋鍋煎好後,安安細心地用布包起來,分門別類寫上餡料名,裝進帶背帶的竹筐裡。
二如見狀,問:「時間不早了,妳還要拿去鎮上賣嗎?」安安一邊寫字一邊笑:「雖然錯過早市,但現在去還不算晚,碰碰運氣嘛,賣不完也沒關係。」
小孩子聽見要出門賣酥餅,立刻嚷著要一起去。當然少不了大孩子華淵也說要幫忙。
二如把吵鬧的桃兒抱起來,笑著說:「他們倆可以幫忙叫賣,桃兒太小了就別去了。你們快點去吧。」
華淵把大竹筐背在身上,安安則一手牽著一個男孩。四人一同出門,踏上前往鎮上的路。
這是華淵第一次和別人一起坐一輪車,還是一輛騾子拉的、沒有頂蓋的木板車。他覺得新奇又有趣,也感到⋯⋯ 有點冷。幸好天氣還不錯,正是中午,太陽高高掛在頭頂,曬得人暖洋洋的。他看到安安穿得單薄,便悄悄地往她身邊靠近一些,想讓她暖和一點。
安安卻以為是他覺得冷了,便問:「冷嗎?我們四個坐近一點吧。」說著,她把坐在膝上的四方抱得更緊,靠著華淵身邊,也把旁邊的三元拉得更近。
坐在對面的兩位大娘看著他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位大娘笑著說:「一家人靠在一起就不冷啦。」另一位大娘也開玩笑道:「要是我有三個這麼俊俏的郎君陪著,再冷也不怕呢。」
很明顯,在別人眼裡,他們就像是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小兒子。
安安聽了,只能尷尬地笑笑,華淵則努力忍住嘴角那快要藏不住的笑意。
不多久,騾車到了鎮上。安安還記得市集的路,邊走邊觀察,只見賣吃食的攤子一個接一個,熱鬧非凡。她心想,這裡競爭太激烈,自己恐怕難以出頭。她繞到一條安靜的街道,這裡多是書肆、字畫店和文房四寶,氣氛雅致,只有一家茶館,沒什麼吃食攤。安安覺得這裡競爭小,或許更容易吸引顧客。
她選中一家書坊,進去詢問能否在門口擺攤。書坊的林夫子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見他們帶著孩子,爽快答應。安安為為答謝他的幫忙,便拿出了幾個香酥餅贈予給老人,接著便在門口擺起攤來。
站了一陣也無人來問津。
華淵進店裡向林夫子借了幾張椅子,讓大家可以坐下來歇歇腳。
還沒有發市,三元和四方卻已經餓得直喊肚子。安安見狀,只好笑著讓他們自己挑幾塊酥餅吃。反正酥餅賣不賣得出去都無妨,總不能讓自家人餓著肚子。四人坐在門口簷蓬下吃起來。
有人從書坊逛完出來,見他們四人正吃得香,便問道:「這酥餅看著不錯,是在哪裡賣的呢?」
安安立刻笑臉迎人,拍了拍竹籃:「這是我們今早現做的香酥餅,有三種口味!肉餡的二十文,紅豆和栗子餡的十文,保證新鮮。」見客人還猶豫,她靈機一動,指著華淵手裡那只咬了一半的肉餡酥餅:「您瞧,這肉餡酥餅外皮酥脆,咬下去香辣多汁,連我家夫君都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呢!現在還有優惠,買一個肉餡酥餅只需多加五文,就能再帶一個紅豆或栗子酥餅,機會難得!」
客人看著華淵手裡的餡餅,肚子更餓了,當場買了一個肉餡酥餅和一個紅豆餅。
對面店的客人剛走出來,也過來湊熱鬧。接著三兩個人又買了一些酥餅。三元和四方忙著收錢、包餅,華淵觀察了一會兒,便進書坊向林夫子借紙筆,寫下三種口味和價錢,壓在攤前。
林夫子與華淵閒聊起來,「這位公子,林某觀你方才提筆寫字,舉止言談亦頗見書卷氣,想來是個知書識禮之人。怎麼會以擺攤賣吃食為生呢?」
華淵微微作揖,恭敬回道:「林夫子見笑了,在下姓景。先前因傷病纏身,多虧內人悉心照料,方得痊癒。內人素來喜愛製作包餅點心,便想着出來擺攤,權當試試手藝,也為家中添些收入。」
林夫子撫著長長的灰白鬍鬚,與他又閒談了幾句,語氣中頗有欣賞之意。
片刻後,華淵轉身對安安說要暫時外出一會兒。安安忙著跟招呼客人,一時沒有多問,只叮囑他早去早回,莫要逗留太久。
不多時,街道上的人流忽然熱鬧起來,原來是附近書院的學子們下課了。這些學子見攤前有位年輕俏麗的小娘子賣餅,紛紛好奇圍觀,亦有人純為果腹,買些酥餅充饑。轉眼間,竹筐裡的酥餅便銷售一空。
三人收拾好了東西,歡歡喜喜地坐在小椅上數著今天的收入。
只見華淵踏著輕快的腳步滿臉紅光地回來,他搭住安安的肩頭說:「娘子,我找到工作了。」
安安一臉不可置信:「當真?就出去晃一圈就找到工作?」她心裡又羨慕又無奈。自己東奔西跑一天沒人要,這人隨便走走就被錄取,真是又氣人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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