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切地問：「這件事之後呢？」
波利緩過神後，像是經歷一場宿醉，神情疲倦地搖晃著酒杯，說：「在這件事之後，珍妮絲避開著我，其他老師防著我，我再也沒有機會跟她說話……之後她轉到其他學校，我沒辦法彌補她，我知道自己搞砸了，只有不斷往前走，報考美術學院，這是我對老師的贖罪，我要替她完成夢想，這是當時的想法……」
我驚呆了，心想這就是眼前藝術大師踏入藝術的原因嗎？聽起來很合理，但卻又讓人難以置信……
波利說：「說來慚愧，這份愧疚幫助我考上美術大學。那天珍妮絲驚恐的臉蛋，一直在我腦海中放大，扭曲，變形，我想從不同的視角把她描繪，因為她的恐懼也是一種美，即使是害怕，從某種角度欣賞，也是一個女人對我的真情流露，我覺得很美……」
對於這番言論，我深深地感到道德不安，也許是我太循規蹈矩，所以當不了藝術家，出於好奇心使然，我並沒有糾正他的觀點。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5FclzKlgm
波利繼續娓娓道來，他將珍妮絲的臉孔以幾何圖形分割，先從半側面的臉蛋畫出她的羞愧，以粉紅帶點橘紅打底色，與飛在半空的書接合，似乎半張臉要埋進這本書裡。再從左斜前方視角畫出她憂傷的左眼，與畫冊碎片以多點碰撞的角度相接，眼睛彷彿要看穿這幅畫冊。右斜後方的角度畫出她飄散的髮尾，象徵她想逃出辦公室的恐懼，垂在一張玻璃窗下，窗戶中央恐懼的右眼似乎盯著觀畫的人……整幅畫就像用多個鏡頭角度，捕捉那天珍妮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波利花三天反覆咀嚼珍妮絲的情緒，花了二十八畫紙描摹不同角度下珍妮絲的表情，才完成這幅立體呈現的畫作，他取名為＜驚懼的女人＞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4RsOLBHZh
那天美術大學的甄試，評審老師皆被這幅作品所呈現的情緒震懾。
有人評價：「這幅畫完美地表現出最原始的人性，像外科醫生血淋淋的將人性解剖在畫布上，手法冷靜有如優雅的漢尼拔。」
還有人評價：「將素描多項技巧完美地融合，在崩潰的邊緣中找到和諧的美感。」
多數老師都給予這幅畫高度肯定，唯有一名老師冷冷地說：「難道就只有我覺得這幅畫很噁心嗎？」
但當她話剛說完，又一名老師這麼說：「這幅畫確實噁心，但就是這份噁心讓畫充滿張力，畫中的女人才擁有想要逃出畫布的靈魂。」
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I94o1FsV
我故事聽到這裡，忍不住懷疑眼前的波利，他是出自愧疚畫這幅畫，還是……這幅畫暗藏著他對珍妮絲的控制慾……他想用銳利如手術刀的視角切碎她，將她的情緒如馬福林泡在畫裡，被人觀賞、分析、評論，但這僅是我的懷疑。但一幅藝術作品終究能說明什麼？畫家的內心世界嗎？
ns216.73.216.227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