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裡,利維失神地坐在長椅上,周圍的人來來去去,他卻如同失去了知覺。
裡頭醫生正在幫季煦茵驗傷,警員也陪同紀錄。警察已知的是搶匪和中年婦女可能是一夥的,先是引開利維迷暈他,又偷了他的衣服穿讓季煦茵誤認跟隨,不過因為兩人都並未有財務損失,犯案動機警察還要深入調查,不排除是季煦茵說的領班挾怨報復。但利維知道,這一切最後都只會不了了之,而他也只能讓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手中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蓋文。
他按了接聽,但沒有說話,對方也是靜默。
這樣安靜了五秒,電話那頭終於傳出蓋文低沉而痛苦的聲音:『我……收到影片了……』
利維微微閉上雙眼,像是想要掩蓋眼中的痛楚。「嗯,等她的傷確定都沒事了,我就提……也就剩兩個月畢業了,讓我有時間幫她打理好一切再回美國吧。」
『菲還好嗎?』
「軟組織挫傷,好在不嚴重,大約休息一到兩週。」
『等她傷好,一切都會恢復原狀的。』
「是,變的只有我……」
蓋文深吸了一口氣,聲調又有些不穩。『利維,我們再忍耐幾年就好……』
「只要能讓那老頭子下地獄,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配合的。」利維原本還空洞的眼神,瞬間迸出了洶湧的恨意。「失去菲,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
結束通話,醫生和員警走了出來,醫生告訴他可以帶季煦茵出院了,員警和利維交談了一會兒也離開。
利維推門走進病房,季煦茵已經在整理東西。
「利維。」她轉身,喚了他一聲。
聽著這破碎沙啞的聲音,又看著她雪白脖頸上一圈勒痕,腦海裡又閃過季煦茵因為窒息而臉色發青的那一幕。
利維的眼淚便滑落而下,他的嘴唇微微顫抖,眼底都是悲痛與自責。
季煦茵的眼眶也逐漸溼潤,她跨步向前伸出手摟住他。「我沒事了,你不要難過。」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妳……對不起……」利維緊緊回擁住她,幾乎失聲痛哭。
季煦茵其實仍在那場幾乎讓她窒息的危險中驚魂未定。她的脖頸處依然隱隱作痛,彷彿還殘留著那隻殘忍的手無法抹去。只要一閉上眼,便會浮現出那隻手緩緩收緊的瞬間,空氣被一點一點抽走,直到眼前逐漸發黑……
但其實在幾乎失去呼吸的那一霎那,她最怕的,是再也看不到利維,是怕利維失去她會傷心絕望。所以看利維這樣自責,他眼裡的驚惶與恐懼,才是讓她更難受的。
「這不是你的錯,你也被擄走受傷了,警察會調查的。至少現在我還在這裡,可以抱著你對嗎?」
利維哽咽點頭,但眼神中的歉疚依然沒有散去。他的雙手仍抱住她不放,彷彿在試圖確認她的真實存在,不斷地、貪婪地感受她的溫度。
季煦茵伸手輕拍他的背,啞著聲音道:「利維,我說過我要陪在你身邊的,你放心。」
即使對自己差點失去生命的事實還餘悸猶存,但她更心疼這樣的利維。這一刻,她只想要讓他安心,想要告訴他——她不會走,會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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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維的堅持下,季煦茵在家休養了兩週,終於勒痕消了,喉嚨吞嚥也不會再有痛感。不過她覺得這兩週的利維很奇怪。同樣是對她呵護備至,但就是有種隱約的哀傷及絕望感,總是抱她抱得很緊,吻她吻得非常用力,頻率高到她覺得是不是對差點失去她的這件事情有了心理陰影。但她想想,只要再過段時間,等利維慢慢淡忘這份恐懼感,應該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尤其好消息也接踵而來,今天到學校,輔導員告訴她,獎學金恢復了,已經清查確認影片都是針對她的一場陷害,檢舉人已經被學校記上大過,也自行休學離開。而那位領班雖然逃跑,但警察已經發布通緝,相信很快也會受到法律制裁。
保羅先生也來電告訴她,可以回畫室繼續工作了,並且還幫她加了薪以表歉意。
「我覺得我終於熬過人生谷底了,所以這紅酒是慶祝我重生嗎?」
晚餐時間,兩人已經吃完利維終於在嘗試第九次後,成功的威靈頓牛排。利維正在幫季煦茵倒紅酒。
「嗯,祝福我的菲——從此順利、平安、快樂。」利維舉起紅酒,示意要與她碰杯。
「謝謝,我絕對會繼續堅強的。」
季煦茵眉眼帶笑,舉杯輕碰,清脆的聲響彷彿為這一刻的喜悅畫上句點。
幾杯紅酒下肚後,利維默默地把酒瓶和酒杯收拾進廚房,再回到她面前坐下,兩人隔著冰冷的中島檯面,對坐在高腳椅上。
「不喝了嗎?做什麼都收光光?」季煦茵的臉頰有些發紅,嘟著嘴問他。
「我要和妳談件事情。」利維垂眸,雙手擺在檯面上。
「那麼正經八百做什麼?這樣我會緊張。」季煦茵扭扭身體,跟著正襟危坐,學他也把手擺上檯面。
「畢業後,我要回美國。」他強迫自己抬起目光,直視季煦茵。
季煦茵微微怔住,但很快隨意一笑:「嗯,你那麼久沒回去,也是應該——」
「我要和父親指定的對象相親,應該就是之後的聯姻對象。」利維掐緊自己的手,語氣平穩地說出來。
她愣住,視線一時無措地飄動,嘴唇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什麼,最後艱難地擠出一句:「利維,別、別開這種玩笑好嗎?」說完,眼眶已經泛紅,嘴唇顫抖著。
「抱歉,不是玩笑,我不會回英國了。」他移開視線,不忍再看她。
季煦茵感到一陣晃動,她無法相信耳邊的話語。她按著額頭,聲音發顫:「為什麼這樣突然?那……那我們呢?」
他的話彷彿一道利劍,刺向她的心:「我還是很愛妳,所以如果妳願意之後當我的地下情人和情婦——」
啪——響亮的巴掌聲沒讓利維把話說完。
季煦茵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會從利維口中聽到這種話,他明明是那麼討厭那些毫無真心的聯姻,怎麼會提出這種要求?
他維持著頭被打偏的姿勢,繼續冷道:「如果這是妳的選擇,我也尊重,那麼就分手吧!」
季煦茵眼底含淚,強忍著哽咽:「你是不是被威脅了?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傷害我,告訴我好嗎?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面對,想辦法解決。」她身軀前傾,將手心覆上利維的手。
他卻是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我最大的威脅就是只要繼續和妳在一起,我父親就會讓我一無所有,我沒辦法接受。」
「所以,你的選擇是捨棄我?」季煦茵的心如墜深淵,眼淚滑落地看著他,聲音顫抖:「不是曾經說過要留在英國,苦一點過著平凡的日子也沒關係的嗎?」
利維仰頭笑了聲,將視線固定在天花板,話裡很是不屑。「這種哄小孩的話妳也信?」
季煦茵不想承認親耳聽見的:不可能,利維不會這樣想的,這一定不是他的真心話,那天在說的時候,他明明那樣誠摯而感性,她不會輕易相信的。
她倏地起身,帶著一絲期待走到他面前,雙手緊緊捧住他的臉扳向自己,果然看到他眼底的水光。她的指尖微微顫抖,但目光堅定,彷彿要穿透他內心最隱秘的角落。「我信,因為我們相愛,因為我的目光總是看著你,因為你讓我真切地感受到愛情,因為你為我的擔憂和怕失去我的焦慮,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利維沉默了幾秒,嘴角微微扯出一抹溫柔的笑,卻在她滿懷期待的注視中,吐出殘忍的話語:
「當然,我不是說我還愛妳嗎?所以我還是希望能夠繼續擁有妳,只是……剛剛也說了。」
季煦茵的手慢慢放下,指尖已然冰冷。忍著揪心的痛楚,苦澀地幫他接下話。「只是我必須接受你和其他人聯姻,我當永遠不能見光的情婦,要和其他人共同擁有你,是嗎?」
利維點了點頭,神情冷靜得異常,像在談論無關緊要的事:「是,當然如果妳覺得不公平,很多人也是各玩各的……」他的手像是愛憐地撫弄她的臉龐。
她拍開他的手,憤怒又驚愕地後退兩大步。「利維·米勒,你把我當什麼?把愛情當什麼?把婚姻當什麼?」
利維無所謂地攤開雙手,話裡透著嘲諷:
「我只是想通了,我不想只有愛情卻身無分文,即使一開始可能還甜蜜,但當這些被生活的瑣碎消磨殆盡時,我們可能會埋怨彼此,最後還是會分手。那倒不如一開始就選擇對彼此最有利的方式。」
季煦茵的身體僵硬在原地,臉上滿是淚痕,語氣卻堅決而冷然:「我的想法和你不同。沒想到相愛一場,你還是選擇當個懦夫。」
利維垂下眼睫,表情波瀾不驚:「既然話都說開了,結論也很明白了,接下來我會去樓下休息室睡。」
「我會離開的,都不是交往的關係了,在這邊賴著你做什麼。」
季煦茵轉身就想要離開,卻被利維捉住手臂,力道讓她動彈不得。
「別逞強了,我離開後這間房子也是空著,這裡生活機能和治安都好,離學校和畫室都近,妳就住到畢業吧,也算是對妳分手的補償。」
她側頭瞪他,挑釁地問:「補償嗎?哈,好啊,那可以帶新男朋友回來嗎?」
利維表情和聲調都驟然低降,如寒風冰霜。「妳敢!」
季煦茵挑挑眉,話裡帶著針鋒相對的冷意:「好,我會去外面開房間。」
他緊攫住她的手腕,低下頭,動作看似溫柔,卻透著壓迫的意味,將她的手心輕貼到唇邊吻了一下。「忍耐到我畢業吧,別那麼心急,妳現在如果有需要,我還是樂意效勞的。」
季煦茵看著他發紅的眼,心底還是存有一絲希望,想要觸碰到他內心真正的聲音,她想要再次確認,親耳再聽到他說。
她回握住他的手,深吸口氣又吐氣,顧不及頰邊的淚水,最後顫著聲音開口。「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確定要和我分手嗎?」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利維冷哼,卻是將她的手甩開。
季煦茵怔怔地低頭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指尖彷彿還留著他的溫度,卻被冰冷的現實刺得生疼。
利維繃著臉抬起她的下巴,冷徹的雙眼與她的淚目相對,字字句句,清晰地重申:
「菲,我們分手吧!等妳好好完成學業後,回台灣去。」
那一刻,季煦茵覺得她的世界,被他的話砸得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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