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台灣小孩和穿著浴衣的日本小孩正在玩跳格子，街上女孩的目光已經被他們三人吸引。清詞和健一都身材高大，自己站在他倆中間像是一個凹字，令他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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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都是小麥色肌膚，但是健一因為長時間在足球隊顯得更黝黑一些，清詞大部分還是在室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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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穿著可愛浴衣的日本女孩都在竊竊私語，互相推搡似乎是想讓彼此站出來跟他們搭話。林秀感到有些不自在，父親怕他在學習上分了心，一直送他上的是男校，他沒有怎麼跟女孩相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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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一身旁男男女女都有，日本小孩有他們自己的小圈子。清詞呢？他在日本是一個什麼樣的高校生？林秀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想像了一下，對他來說清詞已經是進入社會的大人了，會跟他們一樣坐在學校裡學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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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清詞感覺到一股視線往下低頭問，林秀的臉突然一個臊紅搖了搖頭，他不敢說他在想像什麼，感覺好像是擅自闖入他人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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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一已經先一步走到掛短冊的竹子旁，招呼著林秀過來寫願望。林秀接過健一遞過來的短冊紙，有各種不同顏色，林秀正想隨便抽一張的時候清詞接過他手上的色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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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顏色不同有不同祝福嗎？」清詞抽中一張紫色的紙給他，林秀說這個顏色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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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求學業順利，是你最想要的吧。」清詞知道大學入學考試對一個外國人來說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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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呢？」林秀好奇地問，健一插話說青色是人際關係、紅色是感謝祖先、黃色是人與人間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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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是守信和義務的決心。」清詞接過他的話題，自己拿了張白色的紙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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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也就著紫色短冊寫上自己的願望：順利考上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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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一拿了黃色的紙，他和清詞寫完後都故意靠著身形高大掛到竹葉的最高處，林秀根本不知道他們寫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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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接近傍晚，人們也因為工作、學校結束湧到了街上。雖然夏天依舊悶熱，但今天的晚風卻也是涼爽，吹得黏膩的皮膚都乾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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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潮湧現後，人與人的碰撞又讓身體的溫度升高了不少，他穿著短袖白色襯衫的校服也汗濕了背後，手還不時跟清詞的手臂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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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穿浴衣了。」清詞熱得不耐煩，他就換了套休閒裝，但還是有些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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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知道會跟我來這裡，別生氣了。」林秀好像已經稍微抓到與清詞相處的方法，他大多的抱怨只是煩躁但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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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在他流汗的臉頰旁搧了搧風，好似這樣就能減緩他的不悅。林田健一被忽略在一旁的心情相當微妙，他拉了拉林秀問他要不要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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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家裡不讓林秀吃太多糖，但是阻止了健一幾次他還是會給他買，他就放棄了，不過今天他倒是堅決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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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啦，你每次都給我買好大一包，吃不完這個天氣都融了。」上週健一給他買的香蕉牛奶糖，一整盒融掉了一大半，他又心疼又不敢一次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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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冰是什麼樣的？」清詞突然插了一句話，上周他和林秀去吃了聖代，畢竟還是美國的東西，想了想好像還沒吃過台灣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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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們去吃冰吧，正巧這附近有家小攤。」林秀剛好也想消消暑，轉頭看向健一問走嗎？健一也對這天氣受不了了，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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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漫步到刨冰攤販旁，清詞打量了一會刨冰攤，說了聲這不跟日本一模一樣嗎？木製的攤販上擺著手動刨冰機，旁邊瓶瓶罐罐裡裝著五顏六色的糖漿，唯一不同的是放在冰塊上的一些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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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你們帶來的嗎？當然一樣啊。」林秀嘀咕地說著，這倆日本人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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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們總不加了吧？綠豆花生。」林秀跟攤販先點了三碗冰，等冰刨出前，問了兩位少爺要什麼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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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吃一樣的吧？你平常最喜歡吃的口味。」林田健一加重了平常兩字，林秀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他跟健一確實經常下課一起來吃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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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呢？想要什麼？」林秀轉頭問他，清詞問他們的『平常』口味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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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是清冰加上芒果果醬，啊？東京應該沒有這個口味吧？」這家小販受歡迎的原因就是他們用了許多台灣水果熬成了果醬，他都忘記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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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點了這個我就點別的吧？秀君想吃什麼新口味？」清詞叫得順口，他用了新口味代稱了自己，林秀依舊遲鈍地沒有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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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點個綠豆冰吧？先生說日本也沒有綠豆。」林秀想著要讓清詞嚐嚐鮮，清詞說了句你決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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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也將自己的口味換成了鳳梨，林田見他換了口味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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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很快就一人一碗送了上來，林秀讓清詞先吃鳳梨，不然怕他先吃了甜的之後鳳梨就只剩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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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想串味林秀也沒多想直接舀了一口冰餵給了清詞，台灣人對這些事沒有什麼界線，甚至因為專心挖冰而錯過清詞眼神中的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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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方沒有出聲只是一口將鳳梨冰吃進了嘴，刨冰凍得他腦殼一涼，台灣特有的鳳梨酸味從嘴中擴散開來，酸得他分泌了更多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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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是不是很酸？」林秀看清詞被酸到得表情笑了出聲，林田健一覺得這是他認識林秀以來他笑得最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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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他記憶中的林秀相當不同，原以為只是因為日文不夠好所以林秀說話才淡淡的。但當他看到林秀跟同班同學相處也是一樣的模式時，就以為林秀是個安靜不愛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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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在他嘴中聽到過梁田清詞這個名字，連去迎接清詞那天林秀也只說了是爸爸世交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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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就像是流星一樣憑空出現，一下子砸進林秀的生活，好像把林秀的面具給砸破了一樣。又像是被咬破的最中餅，平淡無味的糯米外殼裡包裹住了加入和三盆糖的紅豆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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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甜得出水，林田健一試圖忽略從心裡湧出的奇異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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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倒是沒有特別反應，他又挖了一口自己的綠豆冰，跟紅豆很相似有種豆類獨特的清香，但咬開來口感較沙沒有紅豆那麼綿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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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吃嗎？」清詞大抵已經摸清林秀的口味，鳳梨肯定不是他喜歡的東西，他見林秀每吃一口就皺起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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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給你吧！」健一打斷他們的對話，把自己較甜的芒果冰跟林秀換了過來，林秀有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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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比較喜歡甜的嗎？剛好我喜歡酸的。」林田健一笑了笑，林秀呆愣地點了點頭，梁田清詞來回看了兩人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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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攤販旁邊聊邊吃完了冰，話題大概就是圍繞著日本的七夕、高中生的暑假，之後大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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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必須往大稻埕那邊移動了，人已經多得有些擁擠，三人逐漸融入人群中，林秀被擠得有些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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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下子林秀發現清詞一直擋在他的身後，因為林秀身高矮他一個頭，所以旁人看來像是被清詞懷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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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也無暇顧及這麼多，轉頭看看林田健一有沒有跟上，健一一直走在清詞的旁邊，但是好像反方向的人流也擠了進來，他有些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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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要不等等健一吧？」林秀在他胸前轉過身來向後看，林田已經離他們有兩三個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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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等，我們一停下來就會被踩踏。」清詞藉著身高看著環境，轉頭對林田做了個手勢要他到前面港口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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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先過去等他吧。」清詞回頭抓住林秀兩隻手臂，試圖給他們擴大一些行走的空間，林秀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隻被控制住的小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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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們好不容易走到寬廣的空地，前排已經佔了不少人在等煙火，林秀跟清詞並肩找了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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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時候失散大多是很難再見到了，沒有約定好的位置，只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尋。林秀有些擔心健一，頻頻回頭看，清詞讓他別看了，有緣就會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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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有緣啊，你也努力找找，身高這麼高的。」林秀覺得畢竟是自己的朋友，還是約自己來看煙火的人，便在人群中墊起腳尖努力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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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還沒見到健一的身影就聽見煙火的施放聲，他抬起頭看見煙火就在自己的上方，那火焰升空後好像會掉在自己頭上一樣。林秀忘記他們離天空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下意識地瞇起眼護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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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詞笑了起來說他怎麼這麼膽小，林秀抬眼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卻發現清詞的手掌已經放到他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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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抬頭看吧，我幫你擋著，我不是比較高嗎？幫你擋的面積也能比較大吧？」清詞完全不畏懼那像是要落在他們眼前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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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這才知道煙火為什麼日文又叫花火，他看著煙火像花一樣綻開又像花瓣一樣凋謝，短短幾秒鐘就經歷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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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啊……」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中文的感嘆，清詞像是捕捉到了關鍵字說了一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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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就是綺麗的意思。」林秀一邊跟他解釋，煙火已經從紅色換成了黃色，整整持續了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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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嗎？」林秀在結束的時候特地用中文跟清詞提問，他原本以為清詞聽不懂他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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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清詞看著在自己手掌下小小的身軀，那張白淨的臉上充滿了燦爛笑容，他有種難以言喻的心情在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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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好像不是煙火而是你，秀麗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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