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祭司離開後,他們便開始行動。
兩人迅速收拾簡便行李。韓聿禮將USB小心收進一個特殊防護盒,然後將木屋所有設置的感應器與誘導線一一拆除。沈知妍則依照他的指示打包乾糧與必需物資,動作雖不熟練,卻已不像最初那般慌亂。
出發前,韓聿禮回頭看了一眼木屋,眼神裡帶著些微不捨與警覺。他從牆上取下那把老舊的登山斧,也一起帶上。
「我們走山路繞出北邊,沿溪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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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徑濕滑難行,霧氣濃重得連兩米外都難辨方向。韓聿禮一手持短刀、一手扶住她肩膀領她前進,沈知妍心跳加快,緊盯他的腳步。
走了近兩小時後,前方忽然傳來微弱異聲——類似枝葉斷裂的細碎聲。
韓聿禮當機立斷地按住她肩膀:「趴下。」
兩人立刻伏身於濕潤草地,衣物迅速被濕氣滲透,藉樹木與雜草來掩蓋身影。沈知妍的臉頰貼上泥土,感覺到草根與微石扎進肌膚的刺痛,卻一動也不敢動。
林間霧氣輕蕩,空氣中瀰漫著草味。幾秒後,一組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穿越前方斜坡,動作敏捷,步伐輕盈幾乎沒有聲響。
「別動,待一陣子。」韓聿禮聲音壓得極低,幾近耳語。
沈知妍屏住呼吸,心臟跳得像擊鼓般急促,分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身旁男人的聲音聽起來過於性感。她餘光掃過身旁的男人,他整個人彷彿與地形融為一體,目光銳利專注。那種沉靜穩定的氣息,讓她莫名心安。
黑衣人沿著地形逐層搜索,有人彎身細查地面痕跡,有人舉起熱感儀器掃描林間空氣。幾名成員分散開來,手勢間顯示高度默契,宛如獵犬般環繞包夾。其間有人短促低語,用簡短的暗號通訊,氣氛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搜索漸行漸遠,見黑衣人隊伍消失在遠方後,他們才緩緩移動,繞過搜索軌跡。山林的霧氣仍濃,但枝頭鳥鳴已逐漸回歸。
他們悄然穿越灌木叢,來到一條被苔蘚覆蓋的石頭溪畔,溪水看起來冰冷清澈。
「石頭濕滑,腳要踩穩。」韓聿禮低聲提醒。
兩人剛穿越小溪,突如其來的煙火照亮小溪周圍區域,密集的子彈自上方射下,壓迫性槍聲撕裂山林靜謐。
韓聿禮一手反握住沈知妍的手腕,另一手緊扣她肩背,將她整個人壓向溪岸下一道僅能容身的岩縫。迅速,且毫無一絲多餘動作。
在確保她藏好後,他立刻轉身,側身滑下濕潤的泥坡,雙腳一蹬,滾進溪流邊緣另一側更低的亂石堆。他像影子一樣低伏著身形,利用地勢掩護自己。
一顆子彈擊中溪中最大的岩塊,爆出刺耳撞擊,水花混著細砂四射,甚至潑上他的臉頰和脖頸。韓聿禮屏住呼吸,身體貼著濕滑苔蘚的石頭,眼神死死鎖定射擊點的方向,每一寸肌肉都在緊繃。
僵持不到半分鐘,四周突然響起更多細碎腳步聲,黑衣人由四面八方逐步逼近。最前方兩人一左一右,貼著溪邊岩石慢慢縮小包圍圈,後側又有三人翻過樹根堆疊,側翼以隊形掩護交錯,默契驚人。
韓聿禮快速評估方位,果斷選擇率先壓制正面威脅。他側身拔槍,連開三槍,彈道貼著樹幹擦過,擊中最左側一人膝蓋,對方慘叫一聲倒下。右側黑衣人被驚動,躍身閃避,但仍被韓聿禮補上一槍擊中上手臂,對方手槍掉落。
剩下的黑衣人趁勢分散,槍聲亂響。韓聿禮以亂石為掩體,換彈、還擊,每一次開火都極為冷靜,彈無虛發。他閃身躲過一記近距離掃射,卻被後方側翼一顆流彈擦中左肩,鮮血瞬間染紅衣袖。
肩頭傳來刺痛,但他沒時間停留,反而加快動作,從石塊後躍出,撲向最接近的一名黑衣人,左臂強行格擋對方手臂,膝蓋一頂敵人腹部,再以肘擊狠砸對方下顎,直接將人撞入溪水。旁邊另一人反應過來,撲向韓聿禮,兩人在泥地間纏鬥,他低吼一聲,奮力將對方按倒,用自己的手槍在對方耳邊放了一槍。
混戰間,子彈擦過他腰側,又帶走一縷鮮血。他強撐著從倒地黑衣人身上奪下步槍,對著剩下的敵人連開數槍,迫使對方撤退。
整場搏殺只發生在兩三分鐘之間,但韓聿禮已氣喘吁吁,肩膀鮮血淋漓,腳步微晃。
他低吼:「你走!」
沈知妍終於回神,衝到韓聿禮身旁。
「我叫你走!」韓聿禮難得失控大吼。
沈知妍扶著他,態度堅決:「你不走我不走。」
韓聿禮低喘一口氣,換槍到左手,冷靜鎖定還在射擊的黑衣人。他連開幾槍,每一發都精確擊中敵人握槍的手腕和小腿,逼得黑衣人無法行動。
「走吧。」韓聿禮將部分重量分到沈知妍身上,兩人跌跌撞撞從亂石區脫離,奔入更深的林間,腳步帶著血痕和泥水。他的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卻始終警覺不斷回頭確認,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濃霧深處。
山林深處,他們終於在一處廢棄瞭望塔內暫時藏身。沈知妍從背包拿出消毒水,顫抖著檢查他傷口,指尖沾滿鮮血與污泥。她咬牙為他止血,目光在月光下顯得堅決又心疼。當他的傷口漸漸止血時,她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還在發抖,心口一陣莫名的酸楚湧上來。
「你為什麼要管這件事……」她低聲哽咽地問。
「因為……戰車相信過你。」他語氣低啞,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現在,我也相信你。」
那句話擊中了她心中某處。
但沈知妍沒有心思多想,她現在滿心只想著怎麼幫他處理傷口。她緊咬下唇,聲音裡帶著強忍的哭腔:「你流了這麼多血……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怕……很怕你會突然撐不住。」
「我教過你的,就算我不在了你仍然可以保護自己。」韓聿禮看著她,總是淡漠的眼中浮現一絲溫柔與自嘲。
沈知妍皺起眉頭,猛然掉淚,對著他怒喊:「我不要!我都沒學會!還要你繼續教我!」
韓聿禮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緊皺的眉心和泛紅的眼角。那一刻,他想伸手去安撫她,但力氣早已透支,只能勉強扯出一個帶著苦澀的笑容。
她連試了幾次,卻根本無法將子彈取出,反而讓傷口更嚴重。男人不知是太累了,還是真能忍痛,始終一句話都沒說。她的雙手控制不住地發抖,止血帶纏得亂七八糟。鮮血從傷口邊緣滲出來,越包越亂。 她的眼淚一直控制不住地掉下來,模糊了視線、也弄濕了紗布。明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冷靜,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對不起……我不會……」她邊哭邊說,聲音都帶著顫抖,「我連包紮都弄不好……」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他語氣輕得幾乎要融進夜色裡。「你處理得很好。」
看著眼前女人的樣子,韓聿禮忽然覺得心頭一陣悶痛,似乎不輸右肩的傷。
他強忍著痛伸出未受傷的左手,輕撫她的臉頰:「妳別哭,留點體力照顧我吧。」
沈知妍吸吸鼻子,笑了出來。「你安慰人的方式真有創意。」
韓聿禮也勾起一抹微笑。「這是我第二次被說有創意。」
她沒想到韓聿禮竟然會記得她說過的話。對他來說,她應該不只是個責任......吧?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甩甩頭,把那些雜念暫時壓下。
包紮結束後,沈知妍讓他把頭枕在她大腿上,輕聲說:「你睡吧,今晚換我來守夜。」
聲音雖然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溫柔與堅持。
夜色漸深,他們輪流守著這片微光中的孤塔。危險沒有遠去,只是暫時潛伏在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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