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畢業後,很多人會緬懷白褲襯衫的青葱歲月,説中學同學才是人生最純樸的一群。但我回看中學的時光,總是忘不了一班躲在別人背後竊笑的八婆。八婆還算是真小人,但若然任他們浸淫在撥弄是非的融爐裏,他們終會煉成仙——八婆仔,天下間最毒辣的偽君子,可把老師、朋友、風向,玩弄於股掌之間的fucking madness。
高中選科後,我進了只有十個男生的世史班。十個男生,沒一個是舊好;二十多個女生,分成五六個墟,卻有舊好。如是者,男女的失衡和十多年的網絡充實了是非之地,不止於此,我兩屆班主任都熱衷與學生打成一片,便運用班中活躍一群來混熟,班中活躍分子無他便是八婆們,最終奠下了煉仙地的地基。
八婆未審先判的判詞一向驚艷世人,天下間的瑣碎事他們都能寫下不少註腳,關聯不關聯的事情混為一談,閒談中配搭着自己狹隘的視野和疏淺的知識把閒事説得天花亂墜,笑得花枝亂顫,卻往往對眾人之事的政治冷感,或待之犬儒。他們站在無人能及的道德高地,旁人一舉一動都可以放大,然後笑言。大家只道他們談論着圈內的笑話,殊不知自己正是笑話的主角。
呀,她呀,半夜三更發帖文,額頭很大!我們不如弄張sticker,小息時嘲諷狂笑她,午休後褫奪她的名字;呀,你不知道嗎?他們拍拖了!啊,怎麼這樣快,才兩個月就一起,我們要孤立這蕩婦;他們的傲氣太重,治治他們!
八婆是大眾道德的標準,又或是大眾道德的淪亡。任誰都能站在道德高地,不見自己眼中的樑木,而批評他人的刺,只要你無恥,便可站在此高地。八婆穿得花枝招展如若妓女,卻笑人天相;八婆與男朋友的縫隙街知巷聞,卻笑人關係,八婆對人冷嘲熱諷,卻不屑別人傲慢。他們是多麼矛盾且可笑。八婆得寵於老師,勢力大,又豈有人敢直斥其非?他們流幾滴淚水,恐怕民意倒戈説你不仁,你又自討苦吃,還跟他們結怨,得不償失。
沒有人敢直言,都退避三舍,情況便越演越烈。
「鬼」,本為邪,但養「鬼仔」積陰德,整件事便截然不同。孰好孰壞,根本難以定斷,「八婆仔」同理。
「八婆」是天性,但「八婆仔」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產物。「八婆仔」自第一位班主任便產生,委受班會主席的重任,後來第二位班主任接棒後「八婆仔」地位不改,但相處過一年,大家都知彼此了。每早晨的十五分鐘導修課,大家便會決議班內事務,如班衫設計、班相佈置、壁佈等。初時,領受過上年的洗禮,大家彷若置身於北方的人民大會堂,無討論,無解釋,反對和主見只是同學之間的眉來眼去,舉手便過了。後來有個名列前茅的同學好似被學業逼瘋了,厭世得很,每次班務都跟八婆仔開展激烈的討論。唇鎗舌劍,鎗林彈雨,那同學邏輯能力高,一波一波以邏輯包裝的人身攻擊塞進八婆仔的口,甚至「拉布」了整堂中文課——不過這猛人是另一個故事了。
八婆仔是有話事權的八婆,他們可隨心所欲不自謙,又能打小報告使人順。憶起當時身有正職,還須看小人口臉、顧忌讒言,分別後還被人詆毁,萬般無奈。八婆不飽讀詩書,連學生的責任也不盡,只懂製亂,若放之古代,乃是亂政宦官。究竟此局面是上位者用人不當、民間沉默不諫、還是宦官本性所致?不管誰咎,三者皆損。
八婆仔後來的路,我並沒深究。人本性難移,他們從課室學到的,僅是挑撥離間之術,將來所到之處將是是非之地,滲透社會每一個角落,遺害人間。
若發覺身邊有此物種,一可學習互撥,一可結友反撲。但千萬別袖手旁觀,任他們滋長。10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xxMGaDu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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