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年八月上映的《正義迴廊》由《踏血尋梅》導演翁子光監製,香港新銳導演何爵天執導,改編至二零一三年轟動一時的「大角咀肢解父母案」。弑親案講述自詡聰明過人的周凱亮(戲名為張顯宗,楊偉倫飾)把命舛歸咎父母,並串謀智障的謝臻麒(戲名為唐文奇,麥沛東飾)殘殺耳順之年的父母。案情最引人入勝之處不在於謝臻麒有否殺人,而是在於是否同謀,抑或受張顯宗教誜謀殺。現實中謝臻麒兩項謀殺罪名不成立;編導卻受網上討論區啟發,見解獨到,特意填補戲中唐文奇話語出爾反爾,舉止自相矛盾的細節,處處暗示唐文奇有主謀之嫌。戲中以兇殺案、法庭爭辨、陪審團及庭外枝節多線並行,牽涉甚廣,筆者想以陪審團及庭外枝節旁敲側擊,劃出導演心中公義的一個大概。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qBx9Jr3rr
上帝藏在細節,戲中的細節及角色設定別出心裁,先以社會眾生相的陪審團審訊為主軸引出正義之詰,又以對立人設的配角影射出社會階級制度泯滅良知的一面,意味深長。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T1lT5Qust
與《十二怒漢》的陪審團有異曲同工之妙,編劇刻意讓社會眾生相融入陪審團,九位陪審員角色鮮明立體:有年輕的奇案迷、理性的哲學學生、意見中立的退休教師、沉迷賭博的粗人、天真爛漫的貴婦等。人人出身迥殊,價值觀相沖,當議論唐交奇的判刑時各有切入點。電影中後段,粗人和貴婦雖然同樣主張唐文奇受張顯宗誜擺,但細看下,兩人態度大有不同。粗人只是先入為主認為張顯宗道德敗壞,想拖人下水,並沒深究唐文奇為同謀的可能性,而貴婦卻是人云亦云,甚至對殺人的唐文奇心生憐憫,悲憤落淚。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pl7izFeBr
兩人對判決大同小異,背後的理由卻是何等感性草率,不禁引人深思,究竟「公義」是一種情緒,還是邏輯之事呢?市井小民不曉法律,標準惟心證。就如粗人直言該判張顯宗死刑,卻不反思死刑與殺人性質無義,激動的粗人一臉大義凜然,把愚眾推往情緒的邊緣,若非哲學學生和退休教師將討論重歸理智,試問陪審團代表着的「公義」,有多少是根據人證物證,稟持着理性和邏輯呢?最後唐文奇脱罪,導演巧妙地以唐文奇在計程車強忍小便和他屋中的高分的會計師試卷兩幕揭穿他自稱沒自制力和愚拙的面紗,原來他庭上七情上面的「表演」愚弄了一眾陪審團及整個司法制度,又再印證「法律非正義」一説。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IexVMMJDF
法律非正義,戲中亦將此歸咎於庭外搜證及媒體。重案組警O記是張釗之下屬。戲初兩人在唐文奇的住所搜證發現考錄高分的會計師試卷,張釗卻不以為然説不必當作物證,O記雖納罕卻不敢擅作主張;後又O記不敢直諫勸阻落口供時精神虐待唐文奇的張釗,最後使得法庭廢除屈打成招的證供,唐文奇的脱罪O記亦責有攸歸。同情形亦發生於記者Kate身上。她屈服於上司的淫威之下,為着嘩眾取寵的報道而訪問了張顯宗,惹火燒身,犯下「藐視法庭案」一罪。訪問加深了陪審團對張顯宗的仇視和對唐文奇的憐憫,唐文奇因而受益脱罪。兩人在制度暴力下成為幫兇,編導再深化「制度非正義」,甚或有「制度反正義」的味道。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SZrzQPYOu
公義在人,亦由人毁。現實中「大角咀肢解父母案」亦延展出兩宗案件,一是《蘋果新聞》和《爽報》藐視法庭案,二是警方錄口供的手法問題,法官在庭中亦要求控方向律政司反映。導演亦抓緊這兩條支線發揮,藉此探討制度暴力如何在庭外影響公義。戲中O記和Kate同是制度暴力的受害者,良知和常識卻屈服於權力之下,耳濡目染,最終逼為泯滅公義的同謀,犯下平庸之惡。平庸之惡是一種對自我的消弭,無條件服從上位者的命令,放棄個人價值判斷的惡。它不是如殺人放火的滔天大罪,卻滲透在生活每一處角落。人如此軟弱,面對權力時,又有誰會保持自我,保持良知呢?導演在尾段剪下數個鏡頭,簡述案後O記轉行社工,Kate當上網媒,兩人同是遠離了是非之地,試以沉默的行為回應制度暴力,彷若閃耀着人性一絲龧光,結局不禁使人會心微笑。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GmEkEXedT
法律非正義,因為公道從來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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