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傍身 - 第2回二遇

袁家斜對門廖家的那位親家母，才踏進廖家門，忽然撇到那一晃而過的黑緞髮、小白面臉，就喳喳呼呼的揮手叫人：「喂那個袁家的。」

袁招燁謹慎的咬著唇，木木轉過身來，向上楚楚可憐的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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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這位親家母介紹的那門親事，讓她給攪黃後，連廖家大娘自已，路上遇見親家母都得低頭，當作沒見的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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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一提起，知道的人都會嘖聲同駡太不應該——

都與她娘說好的事，媒人婆上門時，她硬是在牙面上，不知用糯米或什玩意，黏了好幾塊精心裁就的黑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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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倒茶後走了幾步，回眸含羞的，望人媒婆嫵媚一笑。

遠望去那白面上紅唇裏，露出來的牙面，就整整少了五顆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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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家母當初拍胸脯、掛保證的靈秀嬌顏呢 ? 巧笑倩兮呢 ?

媒人一口茶咳嗆了半天，拉東說西的推辭而去，人家的寶貴時間白費不說，那大力推薦的廖家親家母臉面呢?

這不是糟賤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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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袁母再三道過歉的，今日袁招燁自己被逮住，心裏打定主意，待會得來個跪地痛哭、呼天喚地。

盼此後三戶那耳背的、最疼她的孫婆婆，會不會聽得見出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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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您今兒穿這身真美。」她眼淚已經備在心裏了，仍先嘴角甜揚乖柔說話，的確是自已折了人家美意，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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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剛從東三門那兒過來，那裏有個老官宅你知道吧。那老官宅的門太久沒開，沒人開得了。你快去。

可得備好你家的藥水啊，這可是連吳鐵匠都整不來的活。」那親家母熱心的，連珠砲般著急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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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三門可遠，沒準是知道她財迷在整她。她低下骨祿大眼，攪著兩手細聲說：「我娘叫我回來拿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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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快去吧。前面貨郎的車還在，你若趕得及，叫貨郎伯捎你一程吧。」親家母走過來，盯著她帶上工具箱，繼續連珠砲的催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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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再駁親家母的面了。拿了工具箱深深曲身一禮，便盲目的向前跑，果然貨郎伯的車要走了。

她在後面揮手叫著：「貨郎伯且等等。」

貨郎伯在前面微探回頭，沙啞的笑了幾聲：「牙怎麼都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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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再多載我幾趟我就告訴您。」她笑著攀跳上車。

就算被廖家的親家母瞎整，也屬她自已活該，有車可坐到東三門，就當玩一趟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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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郎伯在市集裏放下她。她自已拎著工具箱慢步晃去。

遠遠看到那老官宅門前好多人圍著，忙快步趨上，吳鐵匠這鎖已開得滿頭大汗。

特別是倚在樹旁那帶刀公子，眼長得大，目光又利，長眼睫每分微動，都搧得他心發涼，緊盯得他手都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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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後面有人說：「嘿，袁家的也來了。」立刻站直身抺了汗，揹起工具箱，「行了，換個人試試吧。」便舒口長氣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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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哥不耐煩的再次站到門邊把刀拿起：「我看我劈幾刀就好了。」

他五十開外的家僕沈穩的又阻止了一次：「要不你身手好，自已過牆進去裏面歇著，我在這裏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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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人中一個老人真閒，看到此刻還不走，竟準備瞧下一場，發了話說：「這袁家開鎖家傳的，有藥水，治鏽挺靈。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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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哥便是那日的陸大人，今天穿著長衣，看著便有文人樣，轉臉一望後，笑著微微斜拉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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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對充滿靈氣的眉眼，因為被注視，眼瞳微轉來，臉上原帶著笑，所以嘴角邊現一個淺笑渦。

一個小笑渦，便點綴得那張臉加倍甜美，待與自已四目相對，那姑娘八成是記著那事，正正經經的把笑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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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彩箏，在空中正炫轉得七彩多樣，忽然靜止，靜止了也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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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招燁一咬唇，又是這個弼馬溫，今天倒不像那日的兇樣，看到自已八成認出來。

那雙杏眼眼角像會漾笑，似在笑這麼遠的地，這個女子竟來此開鎖，便裝作沒認出他。陸府管老家胡讓開身退一步：「勞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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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則站近了一步，他今日著白衣，在秋天炙陽下站久了額微見汗，濃眉長睫，向低望她，眼睫稍蓋深黑眼珠，嘴角略上勾著。

在這兒等了好半天，跟那個路人一樣，終於看到點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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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了瞧鎖，不望主人望那管家老胡：「得好一會。四十貫錢可以嗎？」老胡點了頭，跟少爺建議：「少爺您先進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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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手交叉胸前沒作聲。斜低眼看著她的工具箱。她用破細布沾了藥水，仔細塞進鎖孔內。

旁觀的那個老人腳都酸了，踩了踩發酸的腳板又開了口：「前面試過三個了，我看你藥水得下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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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眼望了望說話人，柔順點頭，翻起那把鎖，徐徐將藥水仔細倒進那鎖孔中。然後扶著鎖讓藥水泡著。

左邊一個男人，好奇的也在張望，想看那是什麼藥水，她發現有人近身，不悅的挪步，往右角貼門站，凝神一臉正色。

陸大人正站在左邊，忽換到右邊來，用眼神正向盯著那男人，那人退幾步接著離開了，他是以站定右方，仍叉手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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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馬突然嘶鳴一聲，這姑娘嚇一跳，手顫了一下藥水溢沾上手指，想抺在衣上又捨不得衣服。

他轉臉望她一眼，拿出懷中帕子伸得長長的，她凝臉眼珠動都沒動，他神色未動收回懷裏，見她只在灰牆上刮刮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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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出了聲：「這估計還得多久？」聲音清澈略低，語氣直硬，有個好聽的京腔但混了些外地口音，許是從軍三年，語音也隨當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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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直視朱紅漆門正色的回道：「也許一刻鐘吧。」

陸大人對老僕說：「胡叔，你等久累了，我翻牆進去開後門，你由後門進屋歇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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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胡淡然道：「這麼久沒回來，由後門進不好。少爺你累了的話轎上歇吧。」

他顯然對老胡的想法覺得無稽，但沒說什麼，拉著老胡坐到後面馬車上休息，自已又站回到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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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開不了吧？」那陸大人又說，語氣似乎在嘲弄。

「開不了不收錢的。」她仍正經八百的說。

老胡開了口：「那還是得多少收點，」可能是對小姑娘好點，剛才王鎖匠也許自已走得太快，總之也沒聽到他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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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招燁回臉對老胡抿嘴一笑，那笑渦像策馬出林後，天際明月皎然忽現，輕道：「不用了。不過應該開得了。」轉回臉又故作神色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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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繼續手交胸前，他今天倒不嚴厲了，忽然對老胡開了口：「那天我跟桃芙她們一路，有兩個孩子在胡閙，路上潑了一灘洗筆水。我還罰他們要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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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正是在說那天的事，把頭低扭側臉向旁。

少爺難得聊天，老胡搭問一句：「多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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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八九歲吧。」陸大人嘴邊笑著又繼續說：「隔天我騎馬出門還繞去看，那一灘還在。」

袁招燁不但頭擺向門邊，此時連整個身子都轉向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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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笑了一聲：「你沒又去嚇人家吧？」

陸大人笑：「院子裏還聽到孩子說話聲，我就敲了院門，那個較大的來開門。」他說到此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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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 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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