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佩珊帶著忐忑的心情,走下這個如迷宮一般錯綜複雜的樓梯。然而這個樓梯並沒有陳佩珊想象中的簡單,原因是因為這些樓梯不禁結構複雜,甚至還會左右四處移動。但是為了逃離這棟教學大樓,即使面對這個格局不斷變動的樓梯,陳佩珊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畢竟這段樓梯對她來說也是最後的希望了。
陳佩珊一階一階走下樓梯,而於此同時,周遭也時不時傳來如鐵鏽一般令人不安的摩擦聲。陳佩珊心裡聽到這些噪音很不舒服,並且因為這些聲音,而感到更加焦慮和驚慌。但是在意這些聲音也無濟於事,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也只能一步步向前行才行。於是忍受著這個如鐵鏽般的聲音,便一步步的向下行走。
在陳佩珊下樓的過程中,她試圖回想研究論文的題目,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下。她一邊走一邊尋思:「反正我可能今晚也到達不了宿舍了,我來做點什麼吧?」於是她思索著,究竟論文題目該做什麼比較好,如果到明天早上能離開這個鬼地方,那麼就有題目跟教授做交代了。
她思索著這個問題,並且隨著樓梯下樓著。然而,當她行雲流水的下樓以後,突然間自己踩的那塊樓梯,忽然往左偏離一下,接著它連結到另一層樓梯,而差點踩空的陳佩珊,則是在心跳澎湃之餘深深吐了好大一口氣,畢竟如果不小心墜樓了,那麼論文就沒自己的事了。於是她下樓梯的時候仍持續思考論文的題目,並且謹慎小心,注意自己的腳下究竟變得怎樣了。
就在她繼續往錯綜複雜的樓梯下樓的時候,在眼角餘光下,她看到樓層的最底邊上,寫了好幾段用血所寫出的文字,但是因為樓梯格局持續變動的關係,她並沒有很仔細觀察到這串文字究竟寫了什麼。
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陳佩珊把頭往樓梯外探了過去,並瞇起眼睛,試圖想看清楚這串文字在寫什麼。她仔細的觀察這串文字,並且在嘴裡喃喃自語說:
「『這裡……被妳的,心魔所控制……每一層樓梯都是你的關卡,只有通過關卡才能讓自己得以解脫……妳能逃離妳的心魔……嗎?』這是在寫什麼?怎麼看起來無比怪異似的?」
就在陳佩珊正思索著底下的文字正代表著什麼意義的時候,忽然間樓上傳來一陣詭異的咆哮聲,「嘩!」了一聲從樓上傳到樓下。而接著樓上傳來了一陣陣的腳步聲,用異常快速的速度,朝著陳佩珊的方向飛奔而來。
陳佩珊聽到這些聲音被嚇了好一大跳,於是她也不管底邊的文字究竟在寫什麼,快速朝著樓下的方向跑了過去。就在她拼命往下走的過程中,為了要躲避這個怪物的追擊,在樓梯改變格局的同時,翻出扶手,往另一邊的樓梯跳了過去。
然而,無論陳佩珊使出千方百計要躲避那個沒有皮的怪物的追擊,她都無法躲避這快速追殺她的怪物。此時的陳佩珊心裡急了,她翻越扶手跳到其他的樓梯間,同時在移動的樓梯中也急急忙忙的往另一層正在移動的樓梯跳了過去。而她在這樣反復跳躍以後,就在那麼一霎那,在移動的樓梯間忽然重心不穩,於是她的腳一番,接著整個人便從樓梯間落了下去,而這麼一落,也從幾處的樓梯間彈了一下,接著就整個人往一樓的方向直直落,直接摔在樓梯底層,那個充滿血字的一樓,摔個正著。
陳佩珊臉朝下的摔在地上,她全身痠痛,全身的骨頭就像要散了,她一時間也無法起身站立,只能趴在地上忍受著這劇烈的疼痛,並一動也不能動。而樓上的咆哮聲以及跑步聲,像是一陣很遠的回音,彷彿離她很遠很遠,一時間也不會對她造成嚴重威脅。由於支撐不了全身的劇痛,她在遙遠的咆哮聲以及暈眩的意識之下,她在血字的地板之下,昏了過去。
就在意識正迷茫的時候,她緩緩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不是在樓梯間,而是在一層高樓上,似乎在等著誰,在晚風的吹拂之下,她也只能遠眺外面的夜景,都市裡的燈光在夜裡閃爍不定,就像在眨眼一樣,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也彷彿睡前的囈語,為即將進入夢鄉的自己,在原地裡深深呢喃著。
就在陳佩珊遠眺著城鎮的風景的時候,忽然間在對面的大樓中,似乎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而且是兩個女人的爭吵聲,在對面的大樓中,你一來我一往的互不相讓。陳佩珊側身仔細聽她們正在吵些什麼,而兩個女人似乎沒有察覺對面大樓有人在偷聽她們的爭吵,因此她們兩個仍待在原地激烈爭吵,就像從來沒有人注意到一樣。
而其中一個女人憤怒的推了另一個女人一把,接著她憤怒的指著另一個女人,說:
「妳離我的男人遠一點!」
這時被推的另一個女人聽了這句話以後,便流露出覺得可笑的表情,並且扶著自己被推的肩膀,語帶諷刺的說:
「什麼妳的男人?妳跟他根本就一點也沒有關係不是嗎?到底他什麼時候跟妳有關係了?這難道不是妳的一廂情願嗎?」
這時候推人的女人開始不滿了,她近一步靠近另一個女人,憤怒的說:
「妳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嗎?我跟他從大一一入學開始就相處到現在,而你卻在大四快畢業時才接近我們,並橫刀奪愛,這不是妳在搶我的男人,不然是什麼?」
被推的女人聽了這席話以後,她朝著推人的女人大笑了幾聲,接著她大步靠近推人的女人,並接著說:
「我搶他?妳知道他是怎麼說妳的嗎?他說妳跟他,從來都沒有關係,都是妳糾纏著他,都是妳自己的一廂情願!看看妳……妳自己根本沒有什麼過人的地方可以吸引人嘛……」被推的女人上下打量了推人的女人後,接著說:「而我跟他,在妳和他『交往』了這幾年間,早就上了好幾次床了呢!而妳到底算什麼東西?他有碰過妳嗎?啊?」
就在被推的女人放肆的挑釁對方以後,推人的女人憤而抓起對方的頭髮,而被推的女人也不甘示弱,她用指甲大力抓傷對方的臉。兩人扭打成一塊,就在雙方你推我打互不相讓的過程中,忽然間樓梯下傳來一聲警衛的中年男聲,他手電筒的光照耀整個樓梯間,並且在樓梯間大聲喊道。
「研究中心就要關閉了!樓上還有人嗎?樓上的同學不要再待在頂樓了,研究中心就要關門了,請同學盡快離開好嗎?」
而推人的女人被警衛突如其來的呼喊聲給嚇個正著,就在另一個女人仍然激動的要跟她爭個輸贏的同時,她不由自主的將對方往外大力一推,接著對方從頂樓的牆上翻了過去,一聲淒慘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個頂樓,而推人的女人由於失手將對方推下了樓,她趕緊跑到牆邊將手伸了下去,但是即使她想挽回也無力可回天,因為此時對方的屍體早就在一樓摔到不成人形,而推人的女人也後悔的望著樓下殘破不堪的屍體,直直的愣著。
陳佩珊目睹這一幕,忽然間眼前的風景慢慢變淡,過沒多久,她就從原地醒來,醒來以後,她抬起頭,樓上的樓梯似乎回歸了正常,而樓上也令人感到無比安靜,似乎也沒有咆哮聲和腳步聲繼續從樓上追下來的跡象。
陳佩珊看到這個景象以後,她心裡變得舒坦許多,於是她站起來看了一下窗外,深深呼出一口放心的氣,為自己脫離難關而感到放心。
窗外是一樓的景色,從棕櫚樹葉的間隔放眼望去,便是離教學大樓最近的圖書館。而這樣稀鬆平常的風景,也在校園的路燈下映入了她的眼簾。此時的她心想:「什麼啊,原來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那麼現在我總應該可以回到宿舍了吧?」於是她打開消防梯的大門,準備要步出教學大樓,以結束這場驚魂整個晚上的惡夢。
然而消防門一打開之後,映入眼簾的又是十樓的教授研究室的樓層!此時的陳佩珊本來平靜的心變得更加驚慌,她著急的往電梯的方向跑了過去,接著著急的按下向下的樓層,並急急忙忙的滴咕道:
「拜託!怎麼會這樣?拜託讓我下去,拜託讓我下去……」
就在這時,陳佩珊的指導教授從浴室中走出來,她看到陳佩珊猛力按著電梯的樣子,便一邊拿著舊衣服,一邊走上前對陳佩珊說:
「咦?都這麼晚了,妳還沒回宿舍嗎?」
「教授!剛剛學校的景象變得好奇怪,求求您一定要救我!」
當陳佩珊無助的抓著教授的肩膀求救的時候,突然間教授的臉色變得十分怪異,教授用捕捉獵物的眼神看了陳佩珊一眼,接著幾滴血從教授的頭頂下流了下來,並對著陳佩珊說:
「妳說的景象……是不是指這個呀?」
指導教授說完以後,忽然間她的外形也從一般的教授變成沒有皮的人,接著渾身是血的牠,便朝陳佩珊的方向追了過去。
而陳佩珊看了這個景象也嚇傻了眼,於是她在十樓的走廊上狂奔,並且試圖要藉由開啟逃生門的方式,抵擋「教授」的追捕。
然而無論陳佩珊如何開啟幾個逃生門,逃生門的背後依然是十樓的教授研究室,而即使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窗外的景色依然還是停留在午夜以前。而這時候陳佩珊心裡急了,她倉皇的在十樓的走廊上四處奔跑,她也試圖想打開教授研究室的鐵門,但是沒有一扇門會對她作出回應。
陳佩珊崩潰的在十樓的研究室裡奔跑著,她流著兩行眼淚,無助的在十樓的迴圈中,使勁的逃離怪物的追捕。
陳佩珊跑著跑著,便跑到另一扇逃生門前,但如今已經走過這麼多扇逃生門,究竟開了這扇有何意義?但是也已經沒有半點法子,能夠躲避眼前怪物的追捕,於是她最終仍抱持著姑且一試的態度,開啟了這扇也許不可能打開的鐵門。
打開鐵門以後,迎面而來的是研究大樓頂樓的景象。在這裡,除了閃爍的城市夜景以及晚風以外,便什麼都沒有。陳佩珊吃驚的進入了這層大樓,並一步一步走到頂樓墻邊,接著她低頭往一樓的方向一看,樓下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灘血,一個用粉筆畫的人形,以及一道道封鎖線,包圍著整個一樓。
而就在此時,怪物的嘶吼聲也從逃生門的另一端傳了過來。而就當怪物步步進逼的同時,陳佩珊看到怪物即將穿越逃生門,不知所措的扶著牆壁,四處觀看是否有逃離的地方。她被困在頂樓上,不知道該怎麼辦,而此時的她就在驚慌失措的同時,整個人往頂樓的墻邊往後仰,而就在怪物快速的奔向陳佩珊以後,陳佩珊就在慌亂之下即將失足墜落的過程中,突然間怪物一把抓起陳佩珊的手臂,接著牠停止了咆哮,而是用一種關心的語氣,對著陳佩珊說:
「妳知道妳的心魔是什麼了嗎?」
而這時陳佩珊才突然想起,方才在她夢境裡的夢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打從大學時期開始,她就一直懷疑自己的男友背著她出軌這件事情——而且也不是只有一次做出這種事情。而她也很清楚這整件事情照理來說不應該只是自己學妹的問題,畢竟這並不只是單單一個人的巴掌。只是此時的她實在按奈不住這口氣,因為她不能接受為何自己的男友一而再的重複做出一樣的錯誤,但此時的她僅僅想到的是自己身為女人的尊嚴顏面盡失的問題,她最終也只能將所有罪過怪罪到自己男友的其中一個出軌對象。
但實際上這一切都只是恨自己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現況,沒有辦法放棄這一切,也沒有辦法不在乎自己身為女人的尊嚴。於是她犧牲了一個人的生命。但即使如此,她依然無法改變這一切,而此時的她也因為自己的錯誤,而更加得無所適從。
陳佩珊在被怪物一手抓住以後,起先是站在頂樓上對著怪物發愣,而過了沒多久以後,當她看到怪物的臉上似乎浮現出學妹哭泣的雙眼,她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罪惡,跪在地上潸然淚下。
此時的陳佩珊哭得淒慘,而此時的怪物也緊緊抱著陳佩珊,拍拍她的背,就像是要安慰她一樣。
而此時的研究大樓,依然還是晚風徐徐,城市的夜景就像一萬個人的眼睛,在山下的角落間明滅注視著。
而過了幾個月以後,陳佩珊坐在監獄裡,一如往常的,她在監獄裡學習一些東西,有時候也會向家人和獄方借幾本書來閱讀,渡過她在監獄裡沒有盡頭的時光。
她在監獄裡翻閱著《存在與虛無》,在讀完一陣子以後,接著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頭上的小窗戶。窗戶被鐵柵欄隔開,而從窗戶外可以聽到淅瀝雨聲在窗外流下。
此時的天空盡是這麼小,也是這麼大,大到可以聆聽窗外的聲音,大到可以聆聽自己以外的所有事情。
而陳佩珊又再次捧起書本,並在雨聲之下,靜靜地讀者這本書,並且聆聽雨聲在窗外,是何等清晰、何等細膩。
在學校內,有個男同學在校內的食堂用餐時,他看了食堂內的電視新聞,內容提到兩名女學生為了情人爭風吃醋的案件——而在這則新聞內,他也有被受訪。只是在受訪的過程中,他覺得這一切似乎與他無關,並且輕描淡寫的描述了這整起事件以後,新聞就愕然停止他的採訪。
而此時的他一邊喝著湯一邊看著這則新聞,似乎就像在看了一個滑稽的事情,這對他來說似乎有那麼一點關係吧?但是其實在他心中似乎又有點那麼不重要,所以才會覺得這一切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玩笑。
然而無論如何,這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他依然在別所學校過著他豐富的碩士生活,而那則新聞無論從開始到現在,這一切都跟他沒關係了——而跟他沒關係的事情,究竟,在乎有什麼用呢?
喝完這碗湯以後,他起先是竊笑了一會,接著又繼續拿起餐具,繼續用膳。
而就在此時,有兩個大學部的學妹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餐桌上用餐以後,便拿起餐盤湊過去,並用一種曖昧的語氣,嬌滴滴的對他說:
「請問我們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沒問題阿,這裡請。」他說完以後,便在餐廳裡跟學妹們暢聊了起來。食堂外的雨景,依然淒涼的降落在校園的大地上,而此時的他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的,依然重複著一樣的故事,至於之後發生什麼事,則是之後的事情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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