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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送走了吳邪那癡情小郎君之後，已近關燈打烊之時，小廝們已經在收燈籠。張起靈見時間不早，不想再攬客，就先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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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一路上，他多番回想，吳邪的態度不一樣了，過往好像隻麻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唯恐說不完的話，檯錢便花得不合算，而今話卻少了許多，好似憂思重重，心存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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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心知，就因他拒絕親嘴，吳邪便以為他待自己與待他人無異，吳邪鐵定心想，於他而言，吳邪自身不過是個千千萬萬恆河沙數之一，一個待著觀音來普渡的眾生。張起靈心道：就讓他這麼以為罷，就算讓他知道了什麼，也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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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內待了一晌，沖了一杯熱茶漱口，張麻子就拉開門進來，張起靈本以為是要來責備他怎麼沒去攬客區繼續工作，對方只曰：「有客人找你。」離歇業時間不久了，除非過夜，否則這時候來並沒有意義。起身去到攬客區，卻見是個平生未見的新面孔，樓裡規定，登樓三次過後，方為「熟客」，才有資格過夜，張起靈見是個面生的，也就不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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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頭長髮隨興紮在腦後成一束，一身的黑衣像個樑上君子，又似家中辦喪事的，腰間掛著一把長刀，看來像個武士，特別的是一雙眼用一塊布矇著，走路也不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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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武士隨張起靈進房之後，連聲招呼都沒打，兀自喝酒。張起靈替他倒酒，他就喝，倒多少他喝多少。喝完了一鍾，時間也差不多了，直至此時，對方終於開了金口：「我是來見識一下京城裡有名的啞妓，原來你真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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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不管是不是啞巴，聽到這種問題都必然無言。那人矇著眼，哥兒覺著手寫更費力氣，雖以為行不通，還是用手語比劃：『我是個啞巴，那你是個瞎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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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隔著塊布竟然能讀見手語，明白了意思，便拆下面上的布巾，露出一對眼仁，是霧白色的，讓張起靈看過了，方答：「我確實是個瞎子，也算道上出名的，有個諢號叫黑瞎子，比不過你的『玉面觀音』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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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連自己為何能得這稱號都不省得，他是救助了誰？為何別人要稱他觀音？卻聽那黑瞎子又道：「我除了來見識你是不是個啞巴以外，更是來看看，人人爭說你是朵無情的花、無心的貨，我卻見你是個情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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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連「何以見得」都不想問，只是面無表情。那瞎子自顧自道：「我泡窯子多年，從沒見過你這般的。人家說：『婊子無情。』，有情的婊子都混不下去，不是被那些個娶宰相女兒的拋棄了，就是上吊死了，剩下的全是無情鬼。只有你，看似無情卻有情，情到濃時情轉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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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不答他，聽到這兒，心中倒是兀自打量：『從哪裡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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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瞎子說話要勾引人，對疑問心知肚明，繼續說了：「前面送走的那個，是你的真心人不是？外面傳說你是個被押來抵債的，千百個不情願才下海來幹這勾當，沒想你也是個好南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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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你何事？我是個好南風的，也不好到你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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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張起靈倒是沒隱藏住暗誹，老老實實用手語比了出來，先比你，再比自己，看得黑瞎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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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關我何事，我就是個專門湊熱鬧的，你沒見過這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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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你是不是個湊熱鬧的。『你的時間到了。』張起靈比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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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是，本來以為你是個不說話的，也就沒有花太多錢，真看不出來你很健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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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跟吳邪一樣莫名其妙，不，比吳邪還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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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很虔誠的比了送客的姿勢，就整了整衣服起身。黑瞎子忙說：「天色晚啦，別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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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中自有規矩，傾城們不能不送客，張起靈走到門邊，向黑瞎子招了手，黑瞎子也沒再推辭，於是與張起靈相偕著離開。直到把客人送出樓外，張起靈才回轉，走在長廊上，聽見一些房間裡傳出呻吟，都是過夜的客人正在與色子歡好。他忽然覺得累，倒不是因為今天多了一名新客人，而是那死瞎子所言：「前面送走的那個，是你的真心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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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四下無人之際，張起靈方慘然一笑。自己這一生，怕是沒資格去作人家的真心人了，當然也沒資格去擁有什麼真心人。命定如此，又何必要多出一個路人，來對他說三道四呢？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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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與吳邪倒是一路貨，後來不時登樓，但從來沒做過那檔子事，都只是來喝酒吃菜。張起靈見黑瞎子是個來妓院交朋友的，對他做過什麼要求的客人，他都見過，他是樓裡的花魁，有資格拒絕不喜歡的客人，但是黑瞎子既然愛來送錢替他還債，他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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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見黑瞎子不像個富貴之人，但那人必定有自個兒的能耐，或許是在幹黑勾當也說不定，總之出於本分提醒了一次：『樓裡的檯物較外頭昂貴許多，何必專程來這兒吃吃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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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笑著說：「怕你寂寞，來看你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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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聽，直接把一盤菜砸到他臉上。儘管如此，黑瞎子還是「哈哈哈」了一會兒，出去洗臉被王八邱看見了，王八邱要來教訓對客人不敬的色子，黑瞎子忙說：「我自個兒跌的！把頭栽進菜裡！」王八邱見這是個瞎子，說法不無可能，但還是吩咐小二端來一盤全新的菜，還多送他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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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笑著說：「小張啊，我多出一個時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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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手語道：『他們送你的時間，不是我送你的時間，等我下一個客人來，你照樣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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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有點哭笑不得了，「小婊子，你別對別人有情，只對大爺我無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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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老幾。張起靈手一抖，就把酒潑他臉上去了，害得他又得出去洗臉，不過這一回沒再遇到人，沒有多送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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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張起靈不讓他親嘴，吳邪很是芥蒂了。書僮王盟自小伴家中少爺長大，替吳邪掛記著玉榜金字，心說少爺既已中了舉人，只差科考最後一關，便成進士光宗耀祖，然虛擲光陰逛窯子，則是大大的愧負天恩祖德。見吳邪有一旬未曾去那害命的「麒鳳樓」，本以為少爺已經浪子回頭，不料他某一天打扮得漂亮體面，又要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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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盟心說不對，忙拉了住，「少爺若認真讀書，真個的狀元榜眼，成日留連怡紅院裡，卻是不得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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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哪裡聽，扯開袖子，就道：「我一日不見小哥，就滿身的憂鬱愁煩，好像心眼子都剜了出來。不管他待我的情意是如何，我都想見他，何況我不信他真的無心，他對我定然是有情。」王盟被這話激出滿身雞皮疙瘩，還想少爺的書都讀到屁股裡去了？這般的癡蠢啊，好像吃過那什麼「小哥」下的符水一樣，真是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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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揣了荷包，裡頭的碎銀子還足夠，雖然不能過夜，一解相思之苦總行的。時值黑瞎子也登樓，那人停留時間並不長，至多兩個時辰。按照樓裡的規矩，張起靈只得將吳邪挪後，又暗想吳邪是否過夜？顧慮至此，也就更覺讓吳邪等一下，並無不可，否則那人多日沒來，一來就讓他居首位，依照行當裡的作風，這是在作賤自己、自降身價，好讓客人知道，自己是很思念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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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被安排到隔壁廂房，被告知了必須等，雖說不是沒有等過轉檯，卻也驚訝一陣，不解是何許人氏，令小哥把次序挪到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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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鳳樓為使客人認識新出籠的小倌，客人在房裡等轉檯的時候，就讓這些新梳攏過的小倌前來招呼，有的還是清倌，先與客人熟了，日後再讓人花重金去標「水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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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來的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相當的面嫩，人生得清秀可愛，打扮得端莊水靈，活脫脫跟個女孩兒沒啥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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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為張起靈待客的來回不出那幾人，吳邪未見過這女孩子似的小倌，還是條脆滑的小旦喉嚨，真個千伶百例，說話如黃鶯歌囀，動聽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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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平時未曾留意過這些來倒茶的，就是這一個特別留了心，問了句：「你好像是個後生的，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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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來服侍你的叫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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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平時見多了來登樓的客人，不是些地痞流氓，就是穿金服紫的肥官人，偶有書生過來，皆是一臉窮酸氣，就屬這爺是第一次見，面生得俊且白，讓人很是喜歡，格外的想親近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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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是尚未讓人競標過水楊的，原先是個唱小旦的，可惜戲班子倒了，裡頭各人跑路，解語花是個玲瓏剔透的，就被賣到麒鳳樓裡作妓，華和尚卻疼愛他性子溫順，態度圓滑，因而到了這個歲數，還未讓他破瓜，直到最近才讓他出來陪客，卻不讓過夜，只讓他先找到一個好客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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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見著吳邪眉秀而長，眼溜而清，丰神秀逸，身量高大，仙骨清靈，崴然有玉山之態，傾慕之心暗起，默道：『如此好的風度，若初夜是賣給這個人，這一輩子也值得了。這人的傳聞我卻是聽說過的，只鍾情於張少保一人。我是否爭得過那人？我想，我是有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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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還想再與吳邪細聊，可吳邪心不在他，附耳貼牆，去聽隔壁廂房的動靜，卻聽一個陌生的男人喃喃自語，前後句相隔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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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想到，這人也是在同張起靈說話的，向來能與小哥溝通的人不多，吳邪本以為整座玉京就屬他一人能懂得張起靈，不料殺出了個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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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細細地聽，就聽那男人說：「看你高興的樣子，今回兒有好事啊，心上人來登樓了是不是？」不聽則已，一聽則五雷轟頂。張起靈一天有多少客人，一日二十來者不假，這所謂的心上人，可是二十人中的哪一位？況且張起靈竟有心上人，難不成是能讓他親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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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張起靈只把自己看作普通客人，又連這般細膩情事都未曾與他閒聊過，吳邪就一陣的呆滯，又慚又驚，又想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興高采烈地來，還得忍受這天殺的事情，還怪自己耳朵癢，亂聽人說話，把自己平白聽出痛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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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相思，兩處閒愁，雙方皆不能懂，真箇兒天公耍弄癡情兒女。吳邪付過登樓費，而今阮囊羞澀，柴米油鹽苦，卻比不過心恨苦，躁不能等，開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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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沖好香茗，正欲款待，不解相公為何要走，才出聲想留人。隔壁房門一開，張起靈領著黑瞎子，準備送客了，撞見吳邪，瞧他一臉的魯莽相，頓時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卻不知吳邪為何想走，張起靈自忖並沒有讓吳邪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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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巴巴望著他，張起靈身穿一襲大紅色漢服，腰帶緊束，把身形包襯得修長好看，吸引多少動火的客人上門好幾，卻是估算著吳邪一旬未至，依照習慣，今日是最可能登樓的，為此特是修整得衣裳楚楚。吳邪的賊狗眼一邊貪看美人，一邊狂喝醋，心恨張起靈不知是為了哪個「心上人」作此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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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用眼神喝住吳邪，一對黑如漆潤的眼把吳邪看停了呼吸，眼裡透露著：『別走，等我回來。』吳邪被如是一觀，心軟靡如若融化，身飄搖似是形銷，連包廂裡都不回去，晾著等候他的解語花不管，怔怔站在走廊上，直到張起靈遠去又歸來，那個以布遮眼的男人已經消失了，他才放下一顆懸掛半天高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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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張起靈瞧見臨陣脫逃的陋行，又想自己多久沒來了，放小哥一人在樓裡受苦。雖說花錢的才是大爺，吳邪對著張起靈卻愧疚得不行，頭低得像隻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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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在走廊上與吳邪站了一會兒，吳邪既未隨他回房，也未領他去別的地方，只是扁著嘴發矗。張起靈留意著四周，知道這裡離玄關近，是人流出沒之處，可一見吳邪這般樣態，引人憐惜，不知怎地，心眼子就軟了，上前去張開雙臂，把他抱了個馨香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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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門並未帶上，房裡解語花仍在看著，忽覺一白一紅，抱了個皮肉相融，好像皂羅袍上別著荼靡花，好看煞人，豈不是一對璧人嘛？麒鳳樓裡酒池肉林看多了去，如此般配真似天賜姻緣的，眼前這二人卻是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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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也懦懦抱了張起靈一會兒，偎在他溫暖的胸前，過沒多久哥兒便鬆手了。吳邪還以為自己討哥兒嫌棄，張起靈一指門外庭院，再用修長的食指去指吳邪，作了個小小的懷抱動作，意思是：『離開這裡，愛抱多久就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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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眼睛一亮，欣然同意了。雖說方才有諸多的不愉快，但自己花錢來這一趟，不見到小哥也無法除去心憂，就像酒鬼不喝酒真是死一般的折磨，於吳邪而言，張起靈這甜酒般的男人，也是輒嚐一口，便生生世世無窮無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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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敗破，山河沒落，各地藩鎮割據，四方太守招募團練，北有夷狄入侵，南有南越叛亂，一概的多事之秋，惟玉京麒鳳樓金粉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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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碧琉璃涼亭裡，遠遠看上去，丹楓秋露，風景如畫，空氣中飄散淡淡花粉香，儼然上演著一齣浪漫的才子佳人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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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素手研墨，吳邪一把攬住隨侍的美人纖腰，道：「我有個心上人，向他訴諸情衷也是徒然。我秤量得出自己有多少斤兩，知道從今以後，我只能離他越來越遠，甚至，我們遲早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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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得很，我們之間並不可能，只能當作遊戲來兀自開心，可讓我最難過的，不是對方並不清楚這件事，而是對方比我更要清楚，你說，這如何不淒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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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聽著他指桑罵槐，對於吳邪這些暗示，他避之惟恐不及，青樓裡無話不談，最不能談的就是真心，通常他都是直接無視的，但他也有些躊躇，不知道這些年歲維持下來，自己還能無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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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未免也想太多了，沒事傷春悲秋的做什麼。』張起靈漫不經心的想：『我顧活命吃飯都來不及了，哪來他那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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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的手使不上力，研出的墨色極淡，儘管如此，吳邪大筆起落，仍是高高興興，小哥為他磨的墨比那什麼四大名硯的黑墨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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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也是客人認定的好處之一，哥兒步伐不穩、手不能搏雞，很有弱柳扶風，西子捧心之態，除此之外，張起靈的腰身其實只比正常人稍稍細了那麼一小截，可他往昔四處做工打雜，鍛鍊出一身的修韌身裁，寬敞的肩比著細瘦的腰，觀者便覺收束許多，是細細的楊柳小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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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不出樓外，歡歌笑語接連不斷，好比歷史上的南唐金華。吳邪在這垂楊金粉院裡信手揮灑，眼觀玉雕樓，耳聽玉笛聲，鼻間所嗅亦是隨風飄颻的醇酒香，五感所得盡皆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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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與吳邪的心思卻大為不同，在他眼裡麒鳳樓宛然人間地獄，好比紂王的鹿檯，終日吟歌放酒，一個國家若有這般妖樓存在，必是國之將亡的惡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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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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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苦惱良久，不是哀聲嘆氣，便是搖頭晃腦，張起靈都不知這人究竟是哪裡有毛病。絕句方成，吳邪喜上眉稍，指著紙張上縱橫捭闔的字體，內容卻是閨閣小詩，他怕張起靈讀不能懂，便親自朗誦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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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思入扣牽連復，莫問依依想念深。
是日難為相憶苦，平生顧首豈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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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雖是倡優之輩，卻也沒坊間傳奇中那些個小玉十娘之流，如此蕙質蘭心，還指望著吳邪給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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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也沒覺得自己作得多好，這不過是某位富家公子為了追求東市裡賣脂粉的姑娘，託他所作，兩首共得五兩銀，來樓裡過夜一次就沒了，反正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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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拉著張起靈那只骨骼清明，皮薄肉少的手，細細扳他關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唉，不過是為人所託，不是什麼靈感興發之作，我圖了個方便，填得音節好讀，讓那腹笥不深的少爺也能琅琅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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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邊打草稿，邊想不見你已有一旬。我一日不與你說話，心便鬧得慌，況是十日呢？想你怎麼不找我、不搭理我？才赫然想起，你倒也並非不關心我，只因身陷重重囹圄之故，否則像你這般重情之人，定也多多少少對我有所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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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般說完，嘆息了聲：「我又在自說自話，你不必答我，我就是把你當作一尊娃娃，別期望你給我任何回應，好歹也能更平緩些。就讓我獨自靜一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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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本以為張起靈恨不得離開他，不料他沒走，只是待在一旁，連手也沒抽，任憑吳邪把著，就在低頭思量那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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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說出那話幾乎是自暴自棄，他心裡有數，張起靈肯定厭煩自己，張起靈定是拿他當最煩人的那種爛客人來看待，可是自己偏偏做死，哪怕對方不領情，也要來黏著人家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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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默默了良久，吳邪自顧自的鑽牛角尖，平時習慣張起靈的沉默，而今他一身紅衣在旁，彷彿一朵盛開的洛陽牡丹，自己這塵灰似的渣籽實在配他不起，出聲想再次叫張起靈離他遠一點，沒想當他一抬頭，張起靈斂袖，向他一個手勢一個手勢地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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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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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才能，不該用在這種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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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比出來，指著吳邪，指著毛筆，指桌上的宣紙，吳邪一一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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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認不好的詩作，被一個人，尤其是像張起靈這般少言詞多真心的人去品評，吳邪自然是高興不已，竟忽感高山流水，心潮澎湃，想自己總算有人能理解了，真是動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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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想再與哥兒說點什麼，張起靈卻直視著他，繼續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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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二月，是科考之際，你當回書齋裡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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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來，我便用心款待，你我別過，你莫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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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一聽，真心換絕情，這人既然不待見我，我為何三番兩次找他？他既然不投桃報李，我何必掏心剖肺？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妓女要趕走客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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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心道：這人忒沒血沒淚，他難道無法理解我的感受？想見他，想與他廝守，他叫我科考卻是為什麼？難道是讓我去賺更多的錢來送與他嗎？倘若真是如此，那我後悔愛上這人，我付出多少歲月金錢，來換他對我斷情絕意，多少的痛苦多少的凌遲，無盡的拖磨，無盡的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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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一頭是恨，千萬恨，恨極在天涯，一頭是依依不捨，要因為哥兒這番言論而離去，他仍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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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小哥相依相惜又相守的日子，掐指一算還有多少？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是自古天下多少痴兒女的懷抱，吳邪也不例外，他卻道自己恰恰是愛上了一個無法相守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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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不再言語，只依序為詩填上題目，分別是〈思君苦〉〈恨君別〉像是在為兩人日後之分離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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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見了二題，自知惹人怫鬱，但吳邪好歹未曾拂袖而去，算是給他薄面，他卻不曾知吳邪是如斯愛他憐他慕他痴他，以至於自賤了，絕望了，仍情願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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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花蕊被商風颳得亂顫，受風摧殘是各樣的身不由主。濁酒一杯下肚，心魂道是清明許多。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檯，入秋時節天上燕子雙南飛，張起靈斟酒時，酒液不意濺灑而出，暈開石桌上那大開大闔的毛筆字帖，吳邪卻不容張起靈收拾，「為我把酒添滿！」他似醉非醉，斜倚在張起靈身上，「你說要對我好生款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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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依言添酒，吳邪出手攬他，故作親密，哥兒為此只覺心酸。酒易銷魂，甜酒絲絲入喉，美人素手所斟，更發情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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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糊塗之際，說話荒唐：「你有新客人了！……哈哈哈，確實確實，我有什麼好的、有何能耐？你終究是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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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作為倡優之人，我無法體諒心情，就連你那不親嘴的堅持，我都不尊重。你那新客人很是溫柔啊，比我好多了，以後你就跟了他，好，我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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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眉頭輕蹙，心道：『發酒瘋最是真心，他剛才要走，是為此故。』他向來是個不品評人物的，可要他形容當今吳邪的模樣，那就是瘋魔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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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搖搖晃晃，起身走動，張起靈才想拉住，他就在滿地殘花敗柳之上凌亂起舞，白衣翩翩，落葉如雪拂了一身還滿，他在風中載歌載舞，莫不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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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至情酣處，也酸，也醋，也肉，也麻，也慷慨！萬載堪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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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聽不下去，吳邪自以為情種，不去對世間千萬女子用情，何必來青樓拋擲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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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又一頭撞回張起靈的懷抱裡，發起白日夢，就見那如夢似幻的虛境中，自己高中狀元，光耀門楣，於是以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將張起靈迎娶回家，哥兒一身鳳冠霞被，就此與他執手一生，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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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不辨東西，雙手抱哥兒就要親嘴。張起靈也不知出於何心，可憐？無奈？竟無擋他。雖知吳邪醒來以後，也不會懂得自己可是佔了天大的便宜，名動京城的玉面觀音張少保，多少達官貴人以百金求之都無法遂願，卻給白面書生偷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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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吳邪被酒水濡得濕潤的唇瓣貼在他的唇上，張起靈幾不知自己是否也發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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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就是在樓裡賣到死，這兩片唇都不會讓任何一個客人碰到半分毫，畢竟他所剩下的實在不多，這唇上的完璧無非是他尊嚴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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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破例讓吳邪破壞了這一切。直至吳邪閉起雙眼，他放大的容顏停駐在面前，張起靈都未曾覺得，這是一種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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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我的心意你若可知，是否能放我一馬，就此你我兩別，還不算太遲。或者，你非得像我一樣，直到人生中的所有都已所剩無幾，才來兀自相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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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拜堂已成，到了下半夜，喝過交杯，洞房花燭良辰已至。吳邪一個撲身，把張起靈摁倒在地上，三兩下開始剝他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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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摸娑著他的身體，引得他體內陣陣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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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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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發不出聲，只能吐出絲絲息息的嘶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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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而言，在野外交合實為不妥，與動物有何差異？才想著要把吳邪叫醒，卻發現，不只是他們，園中各處亦傳來低低囈語，愛嗔交雜，全是那些個富家公子與小倌，一波波的行著情事，發出肉體撞擊的拍打聲。鐵一般的事實臨到了張起靈面前－－這裡是麒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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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從沒想過要去愛男人，自從他不得已作了這一途，他就不喜歡男人，也討厭自己，以後更不可能與男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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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裡，南風斷袖之事，自古至今不曾斷絕，他雖能理解，可也明白畢竟是顛鸞倒鳳之事，不為世俗所容許，亦不屬常態。麒鳳樓卻彷彿太虛幻境般，自現實中孤立開來，自成一格，甚而，男子間的相戀在麒鳳樓才是全始全終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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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鳳樓是玉京數一數二的高級妓院，唯有財官雙美的紗帽老爺，或是詩名滿載的文人才會受邀登樓，以吳邪的能耐，除非三五載熬出頭來，否則麒鳳樓對他而言永遠太過高大。這間妓院是多少人的夢想，於張起靈而言也不過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地獄，一個個看似溫文儒雅的先生翰林們，人人都拿混濁的慾望來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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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一個害他不得已被肏的地方，給他再多的錢他都不想留在這裡，貧窮也好，挨寒受凍也罷，張起靈嚮往的是一個有自由、有尊嚴的一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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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有一天，我非得抱著一個人的大腿，求他幫我贖身，這個人選，對我而言會是吳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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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太多人情冷暖，從小到大至今都生活在一個周遭人不可信任的場所。自流落風塵之後，許多人慕名而來，所求都無非是來輕賤他。人生中第一個在意他，對他溫柔，對他好，並付出真心的，就是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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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不特別？你怎麼會沒有一點的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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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在離開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呀，其實很可憐的。別人都不必經歷這些，你卻偏偏經歷了，是老天在玩弄你吧。』張起靈當時搖搖頭，他從沒覺得自己可憐，當受則受，能抱持這般心情，又有怎樣的禍福，會是自己無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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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災人禍，親人離散，生活丕變，張起靈不是不能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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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的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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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倘若你是真心，我能信任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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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信又如何？這人百無一用，不可能替他贖身，甚至總有一天，他必須要自掏腰包倒貼吳邪過夜。如果真是要到那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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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不能讓事情演變到無法控制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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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是我的客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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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雙手捧住張起靈的臉，嘴唇又貼上去輕啜了一下，一次不夠，兩次，三次。張起靈閉上眼，細細吐息，吳邪溫熱的身體覆在他身上，一對人兒交疊作一起，起先只是唇碰唇，直到吳邪將舌遞入他口中，張起靈嚐到了甜酒味，霎時也有些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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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眼裡只看見洞房的床紗，溫柔的月夜，銀光鋪灑在合歡被上，他與愛人相擁而眠，相視而笑，此刻化作了永恆，令他淚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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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目視著吳邪那痴痴訥訥的神態，心口一顫，以拇指摩去他眼尾珠淚。吳邪握住他的手，將臉靠在他的手心上。張起靈愣了愣，此刻吳邪究竟是醉還是不醉，他不知道，只覺自己也像是有些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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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甜啊……」吳邪如墜夢鄉之中，恍惚呢喃道：「甜的究竟是酒呢，還是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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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本事就別喝了。』張起靈拍拍吳邪的臉，想把他拍醒。吳邪以手插入張起靈襟中，手掌摸在他胸上，輕輕游移，摸索，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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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張起靈垂了纖長的眼睫，喝過酒後，氣息都是暖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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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吳邪溫吞的動作，腰帶早就拉得鬆了，衣裳順著兩肩褪了下來，露出精瘦的身軀，精緻的鎖骨，厚實的胸膛，寬敞的雙肩，與白皙前胸上點綴的兩點櫻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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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起伏的吐息此起彼落，吳邪騎在他身上，令他感受到吳邪下腹是一團火熱。吳邪低頭啜吻裸露出的肩與胸，在點點雜沓的吻痕上，更添一層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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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的神識有些迷離，就算對上張起靈冷漠的目光，也覺盡是誘惑。吳邪爬起來，自桌上拿起酒鍾，粗略斟滿以後，爬回張起靈的身邊，嘻嘻笑著，「娘子，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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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聽這聲「娘子」，發覺自己居然無法生氣，按理而言，被男人拿來當女人使，他向來是無法接受的，可如果是吳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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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冬來，夏至冬杳，三年的光陰，有你陪伴。你是唯一的，特別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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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介意，娶個男人作娘子。』張起靈躺在地上，舉起手來，對著瘋書生一一比劃，『我也不怕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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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看見了，雙眼睜得老大，吃吃的說：「國朝尚且沒有男皇后，連皇帝老子都不敢冊立男人作皇妃了，區區的吳某又怎麼敢娶個男人回家呢。」說完，他笑了，張起靈也笑了，兩人笑得不知所以，都只覺秋風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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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坐到張起靈身旁，將他攙到懷裡靠著。張起靈面上不露，心裡卻有些惘然。吳邪說完再自答，掌了自己的嘴，也掌了他的嘴，這是要羞辱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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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酒後的瘋話，聽了都覺不好過。要是這滄桑無奈的生活，多過個幾十年，張起靈定能釋然且淡如，然他今年不過二十出頭，當是天真浪漫的歲數，美麗的幻夢人皆有之，況是逃出火坑的希望呢，哪怕再渺茫，也不願斷絕。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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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期待，不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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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我自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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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一手接在張起靈背後，一手持鍾餵他喝酒。哥兒慢慢抬頭，甜酒順喉而入，酥而潤，在喉間汩汩燒灼，吳邪餵得急，引得張起靈一陣咳嗽，酒液霎時浪出不少，些許的漬在衣服上浸作豬肝色，其餘的汁液晶瑩的潑在他帶有淺淺鞭痕的頸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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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忙放下酒鍾，掏出絲帕來，替張起靈擦拭身軀，「娘子喝酒怎地不生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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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怪吳邪又喊他娘子，喊得人陣陣的悲涼發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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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之人總是幸福，怪就怪道自己仍未墜入夢鄉吧，區區的相公娘子之稱，有何不對？在樓裡，就是互稱陛下臣妾都大有人在。吳邪不過是個來尋夢的，自己滿足便是，讓他得完這暫且的幸福，就回書齋乖乖讀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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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完身上，吳邪以拇指與食指夾著絲帕，細拭張起靈的唇畔，擦乾浸潤的下頷，又以拇指尖拭他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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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吳邪那小心翼翼，呵護異寶不過如是的動作，張起靈心不能明。這人耍弄我。……我情願被他耍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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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錢來登樓的人是他，受到安慰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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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把手指停在張起靈的唇縫間，似在思量。張起靈原想伸舌舔一下，赫然想起自己的半截舌頭早就咬去，於是將吳邪的食指含進嘴裡，甜絲絲的盡是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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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被這一叼，倏然垂了眉，頹了肩，滿臉的難過，寬慰地看著張起靈，只道：「我若不能娶你，你娶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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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還含著吳邪的手指，動作不大，一下一下，一字一字，慢慢的比：『國朝尚且沒有男皇后，連皇帝老子都不敢冊立男人作皇妃了，區區的張某又怎麼敢娶個男人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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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看完，悲從中來，一把靠在了張起靈胸前，悲呼：「－－來當小倌的人怎麼不是我！若是你來買我，定比我更有作為，怪只怪在我沒有能力，不能把你贖出去啊！要是能贖你出去，就算不能娶你回家，與你行走江湖也是好的。你就算不嫁我，儘管使喚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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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傾頹也好，大廈將崩也罷，只要我有你……只要我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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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擦乾的胸前，又溼漉漉霑滿淚水。張起靈抬起無力的手，放在吳邪的背心，緩緩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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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不能在一起的人，說這些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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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喝過酒，臉頰、鎖骨、飢膚裡都透出淡淡櫻粉色，吳邪娑著娑著，手下甚是光澤柔軟，卻是鍛鍊之人特有的韌性，與女子身上的軟玉溫香並不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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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飲酒是婉約，吳邪觀張起靈，覺著是嫵媚，神態卻異於常人，平時看似斷絕情念，喝多了以後，一顆多情心便除去蒙臉的帕子，露出原貌來，熠熠映在了瀲灩眸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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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園裡客人與小官們做耍子使淫戲的嬉笑聲隨處可聞。雙方對視著，竟是張起靈先回抱住吳邪，往前去堵他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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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籌交錯的聲響自走道邊傳來，來回的小廝駐足交談，有的端酒有的上菜，忙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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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黃蝶追逐著穿過大紅芍藥。兩人相互扯手摸身，快似風卷殘雲，大有雙方一同歡好，趕緊忘記現世的意味，似是墮落，也似升仙，總之哪裡都好，勝過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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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有人正在划酒拳，骰子丟在碗中滾了三圈的聲響依然清晰，隔壁房正在下棋，玉棋子落在紅檜棋盤上的聲音，一下下清脆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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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地的做，無人妨礙，連圍觀的人都沒有，真是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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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個反身，把吳邪橫推在下，覆跨上去，手語問他：『這裡行嗎？』吳邪哪有在乎，呼嗤呼嗤的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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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這人若是清醒，鐵定要大驚小怪。他不知把我看成哪來的聖人，卻不知論起王法，我的身體都只屬於麒鳳樓，竟不屬於我自己。不懂得這些，我要如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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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解他袴子，摸其龍陽處，硬如鐵棒，褻褲裡濕淋一片，不知早已忍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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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暗自一驚，再看這傻子一樣的臉，『你倒忍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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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不知張起靈這些品評，在他身下動了動，就想把張起靈抱下來。哥兒按住他兩隻手，不讓動。吳邪沒掙扎，興致一來，忽然張開雙腿。張起靈腿腳不好，差點跌倒。他扶住張起靈，親親熱熱地說：「同為男子，你想要我了？你還沒抱過女人吧，我有幸為你開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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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確是沒與女子有過這事，卻也不至於想找男人，每天都做這事情，實在也乏了，向吳邪搖搖頭，以手撫他那處，其熱如火，隨著手爪肆弄，陣陣的情顫，光是摸著，玉莖的頭部就出了淚意，吳邪亦是舒服得哼氣一聲：「小哥…你真會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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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稱讚也不知是該收下還是退還的好，罷了罷了，樓裡也不是每個人都學得會這些，他能三月出師並非全無來由，多的還是吳邪沒見過的技術。
張起靈緊緊套握在那出淚的端處，紮紮實實弄起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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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吟出聲音來，他知道自瀆不是什麼好事，連自己摸的次數都很少，今天不過讓張起靈稍微摸摸，整個人都好像要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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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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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軟在那裡，老老實實讓張起靈摸著，沒再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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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手為他套著，另一隻手又往他腿窩裡又搔又刮，再往卵苞處扯弄把玩，起落緊慢恰是周到，雙手配合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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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仰頭一倒，電光火石之際，陽精已出。張起靈取了，見吳邪糊塗糊塗的，真想一走了之，那人卻紅了臉，滿面的懇求。哥兒一抿唇，心道既要攆他走，只能成全其相思，於是坐開雙腿，彎腰傾身，以特長的兩指揩那精液，向後抹入縫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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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怔怔望他這大膽動作，兩眼發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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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面上覺躁，當著他人的面前還行，就是當著吳邪做，心上不舒服。『我分明已經習慣這些。既然與他非親非故，為何總有多餘的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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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的動作極快極利索，自行潤滑過後，攀在吳邪的身上，以臀髀之間娑他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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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雖不利索，大腿猶可自制，動得靈活，腿肉處是嫩又滑順，臀縫處絲絲的緊，三兩下前後磨蹭，很快又把吳邪摩得一柱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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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這下真有戰酒店的感覺，暈船暈了十幾次，讚嘆：「小哥，你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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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搖頭，看得吳邪不知其意。「等等，小哥，你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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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現在正是尷尬，半蹲半坐之際，那孽根直聳聳往他屁股裡，要戳不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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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沒法作聲，卻也不曉得該如何比劃給吳邪知道，他的意思其實是，男人的那根東西，就算是個八十歲的老太婆來摸，也同樣會硬的，自己並沒有厲害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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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言語無法溝通，索性大戰解決了吧。吳邪伸手想扶正，張起靈又搖頭，吳邪不明所以，哪來這麼多的搖頭，「我不能幫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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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指了自己兩次，『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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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覺得彆扭，在下面有種不安全感，可是論到對方主動跨在自己身上，那又是另一種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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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玉面觀音之稱的張起靈，選客甚嚴，人稱有傲霸之氣，如此一個莊重自持之人，實際上卻是眾小官們的龍頭，號稱南國宰相，這種淫蕩與貞潔的兩面，真叫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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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大多保守又自持，就連洞房花燭夜都是「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會對他做這種事的，恐怕也只有張起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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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把兩隻手指插進吳邪的嘴裡，眼神直視著吳邪，讓吳邪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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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呆呆看他，一副死魚樣，實打實的處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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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知道吳邪在這方面還不行，乾脆自己在吳邪嘴裡攪動，攪得吳邪一張臉都脹紅了，抽出之時，發丘二指溼淋淋的直到指根處。他蹲開雙腿，向後往那脆弱處又潤了潤，三指已可沒入，這才終於自己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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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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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坐到最底處，一股衝力震在吳邪下腹，臀瓣接在了卵苞處，那直聳巨根破開綿密腔肉，直達蜿蜒花心，濕熱緊密的無上包覆令吳邪長舒一氣，未曾使得通合散卻讓張起靈有些痛，咬著牙關倒抽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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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畢竟也是經驗老道之人，房事如何行，他全是知道的，吳邪卻是全部知識都來自於他，這回又被這全新的姿勢開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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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說來，他是被我帶進了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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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屈了身子，雙手按在吳邪的胸前，幾番調整過位置，吳邪的孽物肏在他肉穴中，生氣亂顫，張起靈微微瞇了眼，心中有些異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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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把吳邪當做客人來服侍的，但光是和這人做，感覺就特別的不同，甚至他本來是不想做的，以免吳邪與其他的客人顯得越來越沒有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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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著想，吳邪是比較年輕、有活力的，經驗也生澀，仔細找的話，還是與其他人有很多不同之處，可不知怎地，一想到吳邪是他本來以為稍微可以溝通的人，一喝酒就昏頭了，最後居然還要用身體來說話，心裡就忍不住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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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怎麼會是在這種地方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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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只能有這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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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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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的肉刃在他濕滑的體內翻攪了一陣，論到這騎乘體位，壞處是不容易戳到爽利點，好處則是更加的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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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張起靈而言，他認為事情能由他來掌控，是再好不過的了。客人自以為能全然的觀賞他的身段，他想的卻是，他不能永遠低下，他必須反客為主，做一回東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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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了腿，紮紮實實的跪坐在了吳邪身上，張起靈吸了一口氣，開始扭起腰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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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見張起靈平時好像柔柔弱弱的一個紙紮的人兒，腰用手掌都能包住，沒想做這事情時，腰枝和髀肉的衝力十足，動起來好像在跳舞一樣，扭腰擺臀，好看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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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殺人的狠勁，不像是吳邪肏他，卻像他肏吳邪，直讓吳邪覺得被那緊致的小嘴次次咬至根處，生疼啊。他也怕張起靈痛，然而騎在身上那人，漸漸自額際涔出香汗，上半身，腿窩裡，都是一滴滴晶瑩的汗珠，汗既發出，白皙的皮膚裡便透出更濃的紅色來，艷麗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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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心道：『不可能，在我心中小哥不會是這般的厲害，如果他是一個這樣放蕩的人，來當小官豈不是命該如此嗎？那他還需要誰來可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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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中的笙簫絲竹猶未斷絕，不遠處有兩三名小官身著彩衣正在獻舞。這一頭張起靈不必著什麼彩衣，姿態已是麗人之至，卻看得吳邪心疼，又是疼他原來都在做這樣的工作，又頻頻自問──他其實早已作得習慣了不是？既然是這樣的人，又何須我來可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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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前三年，自己月出斗金，全奉獻給張起靈。張起靈想或不想，心事都不會告訴吳邪，吳邪又遑論知道張起靈對他的特別，只是不禁的憤恨：對著別人都可以上床，只有跟我是不行的，那我豈不是比普通客人又更低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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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這麼想要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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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別人眼裡怎麼普通都不要緊。唯有你，我想在你眼裡，是特別的啊！可你偏偏拿我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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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吳邪氣憤難遏──我是對著你真心，你卻要拿我來見外，難道做這一途的人都是這種性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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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沒讓張起靈繼續服侍他，卻把他從身上推下來，一股氣的覆身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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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凌厲地看著他，吳邪沒看出那是什麼情緒，只覺那是忿怨了，酒氣上湧，肝火撓心，「難道每個人來，你都是這麼服務人家的？我以為你是不得已才做這事情，想不到你快活得很。」按住他的身子，不容他動，又進一籌，潛身將他雙腿架至肩上，才抽出來的肉刃又直逕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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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不甚客氣，下身自然也熱辣辣的難耐，疼……！大有還沒出籠那時，每天日夜不分地被人調教，那時的氣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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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也想識字讀書，能知道的知識，他也想知道，他的學習能力也好，偏偏環境從沒給過他機會，更過分的是把他打落最底的那一層，一輩子與才學無緣。因此第一次見到吳邪，見他寫得一手好毛筆，張起靈不能說對他青眼有加，可也知道，他是有實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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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吳邪這書生該是溫潤如玉，知書達禮，沒想做這事情的時候，同樣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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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是一個溫柔客氣的人，沒想一對上他，也變了個人。張起靈不懂，問題難道是出在他身上？他就這麼讓人看不起？他從來不想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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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吳邪三弄四弄，甬道裡有水氣出，散落的衣裳浸濕一塊，動著動著，原來是刮擦著肉壁，砌出點點落紅來，好似女子破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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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被肏得髮絲凌亂，薄汗覆在慘白而潮紅的面上，吳邪分明是獸性的對著他，他卻閉著眼，張著口，規律的呼吸著，很能保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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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見這人不但沒反抗，甚至也沒有不高興，幾似無廉恥，淒淒慘慘道了句：「有沒有拿真心對你，你都無所謂嗎？只要付錢的人，都可以對你做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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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猛然睜開了眼。你已經在對我做這些，我自己上的你身，你把我推了，要讓我在下，我還要扯著衣服說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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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其他的客人，他還能趕人，可他一是想讓吳邪了卻心事，以後別再來找他，才下這決定；二來見到吳邪眼中的轉變，又想這人既然是來尋夢的，在他眼裡我是一個樣，實際上我卻並非那樣，若是如此，他是不是就不會再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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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雙手按地，聳臀動腰，大抽大弄，九淺一深，淺搗淺戳，入穴之一半數巡，再潛身一個蛟龍搶珠，次次的往上頂發，以大屌的頭勾弄爽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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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張起靈一驚，聲息在咽間哽住，才洩出一聲，忽然不解吳邪方才對上的眼神是何？鄙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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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吳邪這奇怪的人，自己花錢來做這事情，還來鄙視讓他心甘情願掏錢的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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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被吳邪抓著了房中密要，本來只有痛，很快就舒服起來，汩汩快感自體內深處潮生，張起靈被戳弄得燥熱難耐，身子骨被撞得一晃一晃，後穴的癢是被吳邪止住了，可男人的生理需求多半源自前方，下意識就出手娑弄自己玉柱，動作雖自然，卻也持著含蓄，是覆在衣服下進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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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一見張起靈那動作，心念道：或許平時客人令他痛，又不替他摸，他總得替自己摸一摸，否則一點快樂都沒有，根本熬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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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那出力過猛，所招致的落紅，一時間張起靈在他眼裡好似個女子，令他悲憫頓生，可一見張起靈那身為男人才有的，自己玩弄前面來紓解痛苦的動作，他又覺得張起靈好像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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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奇怪，還是喜歡他的我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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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喜歡他嗎？我究竟喜歡他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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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一個男人？我可能喜歡男人嗎？還是我一直以來，都是把他當作女人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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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能跟我說話，好好的罵一罵我，不知該有多好？偏偏我低頭看你，就只能看見你那黑潤的眼珠子裡含著氤氳，就像是很舒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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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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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願你告訴我，你是被逼的啊！如此一來，我就是把我整個身家都敗光，我都要接你出去，幫你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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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連我對著你粗暴，你都能調適自如，我又怎麼會相信你其實是想離開這裡的？難道你不是也沉浸在這穢亂的華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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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以後跟我出去了，你在我身邊又能幹嘛？陪我讀書呢，還是每天晚上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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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何用呢……你是個跟我生活差距如此大的人，說不定我帶你出去了以後，滿足不了你這渾然天成的身體，你還要背著我出去找別人……我知道了我會有怎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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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去考試，我偏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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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從你出師那一天，我就已經無心於此道，我是無法成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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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你那些執著，你可感受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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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寫的都是你，想的都是你，還畫了你的畫像貼在書齋裡，做夢都會夢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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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如何去應制！如何讀經誦經默經背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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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心無旁鶩作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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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聽著，實在很難覺得，是自己害了他。他反倒想問：難道你並不清楚，你自己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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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要是在一起，應該要感覺不出距離才對，然而現實擺在眼前，吳邪嘴上再怎麼好聽，書生還是講究氣節，禮義廉恥掛在嘴邊，手寫宮體詩花間詞，嘴上卻批鬥起青樓娼妓，兩人何止是殊途，真正清楚這一點的，是吳邪，不是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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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是我擔心了。其實你比我更清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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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不禁釋然，一旦不信，就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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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知道何時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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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邊哭邊肏，也不知在恨什麼，張起靈則是倦了，無法像他一樣大起大落。其實他不能理解，為何吳邪總有忒多的怨言，他的環境不是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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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摻合進這青樓的世界，自己不能理解這世界的事情，自己來探究，接著便怪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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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有些好笑。我自己的命，我負責了，這事情沒有你的份，你卻來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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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的默默不語比平時更讓吳邪難受，有種自己說盡千言萬語，挖心剖肺，對方卻鐵石心腸，不理不睬的感覺。不值啊，不值，倘若我對他所有的用心，換來的只有這般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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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跪了開來，雙膝著地，以手掰張起靈的谷穴。張起靈知他這般躁進，距離陽精出關不遠了，心境體會既已不同，便動腰扭臀，欲擠他出去，再也不想讓他射在體內。吳邪見他有意要躲，「你怕我弄髒你嗎？……難道前面離開的那一位，就沒有射在你裡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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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別人也不礙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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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微微一懾。『他沒有。你何必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有目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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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不會知道這句話，正如他那些愛恨交織所帶來的腦熱、酸楚，張起靈也同樣無法理解，究竟此刻又有誰真是能理解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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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將張起靈一把拖過來，挎緊了他的雙腿，著力狠肏。擣瀆間漬漬有聲，陣陣血肉翻攪，那脹大了的孽物一硬挺，噴發在腔肉中，一股衝力震得張起靈下腹生疼。他猛抽了腿，自吳邪箝制中掙開來，往吳邪臉上一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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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自小長得討人喜歡，從沒被打過臉，被一股子踢得老遠，頭撞著階梯，滾下涼亭，爽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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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離了吳邪，張起靈鬆了一口氣，漠漠然頹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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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是豁盡張起靈生平力氣，過去腳筋未斷，他能把人踢到牆邊去，現在只剩大腿還有些力道，但也許久未曾對人用過了，畢竟沒人有資格輕薄他，他也是個正正當當生活的人，所賺所用出於己力，就算不光彩，也沒理由被人白眼，來登樓的客人好歹都客客氣氣，互相以禮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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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自己對吳邪的氣憤是如何一回事。他幾乎被環境與歲月磨平，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的，一件還能比一件更慘，山雨欲來玉山將崩，這都是他無法抵禦的，長大也就漸漸沒了心性，該說是認命，也順命，然而就在今日，他忽然察覺到自己竟對吳邪流露出的輕視感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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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真是連他自己都不能理解了。但，無意義的事情，去思考也不會帶來任何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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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出了麒鳳樓，我會一把火燒掉這裡。在那之前，想什麼都是無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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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感屁股裡又痛又麻，微微挪動坐姿，洨便混著血水，自尚在開合的小洞中流出。張起靈本以為自己早該麻木，早該接受，可偏偏是吳邪令他想起了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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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右手兩指伸進體內，那兩指特別的長，竟便於他深深撥入，將吳邪的體液一下下刮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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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嘴吮住他自己，吸力甚是銷魂，體認到這點，張起靈反而不怪吳邪看他不起，但他亦明白，這同樣怪不得他自己。他的體質變作如此，早從出籠之時，召京城四方官人前來評議的那一天就決定了，不是自己能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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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力抽出一籌，再抽，全拔出來，指間纏繞著混成粉紅色，半水半濃稠的液體，縈繞著淡淡的羶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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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桌上酒水沖手，卻不敢拿來沖方才容納過吳邪，被撐大了以後，一時還感空虛的部位，就怕辣。以帕子把那部位擦了乾淨，就把那絲帕落在地上，不敢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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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乾淨，你也沒乾淨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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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這一點，就離開。我不會是你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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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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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想一走了之，但是吳邪那模樣實在難看，於是他走下去，把吳邪拖了回來，用那華服的袖子替他擦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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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套衣服很是名貴的，一疋上好的紅絲絹，足以買一盆長安牡丹，是他梳攏那一日所得之贈。可不知怎地，當下就覺萬年俱灰，衣服好看或住處舒適，於他並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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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把衣服脫在這裡，裸身回房，我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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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的人、事、物本來就沒什麼重要的，一件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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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量了一會兒，終於執筆，蘸點薄墨，在紙上落下兩行斜斜淺淺的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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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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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張起靈絕交書既出，吳邪自知有愧，在樓裡的「上林苑」跪了三日夜，謫逢京城罕見大雨，老天也一試吳邪決心。這癡情郎與絕情官的傳說在玉京裡越發的轟動了，更讓張起靈這玉觀音「斷絕俗世情愛，全因修道之故」的名聲風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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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清晨，京城裡細雨綿綿，張起靈打著油紙傘，在樓裡還沒掛燈營業時，自小門走出，把吳邪從碧玉亭裡攙回去。一個身體軟爛，另一個腿腳不好，兩個人偎在一起行走，像一大團爛泥。張起靈一路上避人耳目，盡挑下人小廝的路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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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回到房間，用小廝大清早替他打來洗臉洗手的水，替吳邪全身擦了乾淨，除去他一身濕霉青衫，才發現雙膝俱爛，傷口化膿出血，當真是一時一刻都不曾起身過，跪到後來已成習慣，身體麻木如石像，動都無法再動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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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畢竟憐憫眾生，張起靈卻只憐憫吳邪一個人。要是早些年吳邪便是一副禽獸樣，或許他就不會對吳邪多加顧睬，可一方面他也懂得吳邪本性真淳，心地好，三載的交情了不是彼此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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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三日前必然是喝多了的緣故。一喝酒就變爛人，以後不如別讓他喝，若還想喝，就拿酒壺砸破他的頭，讓他連同血水一同喝個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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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了他這暴雨雷劈，萬死不辭的決心，便把吳邪裹好了，塞在床角裡，再把紗帳放下，苟且收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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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高燒又是三日不退，張起靈不好叫郎中，只有聽天由命，照常接客，就是恍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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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張少保本來就少言詞，神情淡漠，更發的姿態端莊，一派的清心寡慾。反正不論張起靈是如何的，那些恩客盡皆神往不已，若能偶得他回神一顧，便渾然升天，回家還要爭著向老母妻妾孩子說法，道：「玉觀音今日動情一瞥，小的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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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全都聽說了玉觀音早就有個碾玉匠，有錢的愧於壞他氣節，不敢替他贖身；沒錢的不敢夜渡，怕高攀了，使這朵潔淨白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否則真真是人人爭著來作他蓮花座下的持燈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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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怕有客人欲過夜，便發現床上還有別的男人，實是可憎又可笑，於是三天來只接付茶資的清客，其餘付了夜渡資來求春宵的，一概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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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怪，京城落雨，把那些個官人的春心都下萌芽了，三天來竟拒絕了八十來個有。領頭的鬧節欲，底下的不敢不從，紛紛只清談、不接客，對樓裡業績是大大的影響，鬧得個麒鳳樓裡人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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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和尚為此大發雷霆，叫張起靈來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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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筆既備，張起靈撩袖，慢悠悠寫道：『就算有八十個，我也不可能全接，何須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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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寫字慢，氣氛不火，實在吵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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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和尚恨的是張起靈把這八十個人全放槍，樓裡的小官們有樣學樣，卻一個個姿色氣質名聲都不及張起靈，這要他樓裡如何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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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和尚火冒三丈，張起靈無意糾纏，既蘸得墨，素手斟筆，第二句金言已出：『債契上每月規定的銀兩數既償，你我無須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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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投筆，沒管對方掄袖想罵，他撩起下擺，沒讓布料擋路，虛虛浮浮的，推開紫檀木椅凳，踩著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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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腳筋半斷，張起靈往昔走路的健壯踏實不再，現今卻如凌波仙子踩在水上，步步生蓮，又似踏在雲端，輕輕靈靈，不食人間煙火，看得張麻子下頷都落了，王八邱還得替他擦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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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命運成全亦或作弄，本來他這人的心性並不服軟，又無法對那些個怡紅院、倚紅樓之事平心看待，只當南院是有損氣節的場所。他一生都沒想過自己會走這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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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漫漫長路上斷了手腳筋，自斷半截舌，是為重重考驗，經百千劫，欲苦他心志、喪他心魂，卻讓張起靈越發出了異彩，聲勢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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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無心之舉，無意間卻全國都要推舉他作名妓之首，南國裡的一甲狀元，一股蓋人風采，女子皆弗如。三日內八十人拋擲千金，尋芳問柳，但為君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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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沒在鏡子前走路過，不知這件事，只想女衣布料太多，礙事；手腳失力，成了廢人的自己，未來堪憂。雖是機會渺茫，可也不曉得有無治好的一天，才能行回正途，不至於一輩子都作人囊中之物，受人掌控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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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行回房間，見下個客人早在等他了，是那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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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心道：『這人與我毫無關係，他倒來得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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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聽聞張起靈既然回房，他走路時的腳步聲，他是熟悉的。張起靈才在他面前坐下，黑瞎子便說：「你不妨為我泡一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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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見黑瞎子面前就有一壺現泡的鐵觀音，熱氣氤氳，這人跟他交談就不瞎，這時卻故意裝瞎。直逕去比他面前的茶，再右手比提壺倒水的手勢：『你面前就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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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觀音不好啊！我喜歡喝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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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給他泡的就是鐵觀音，藉口。張起靈沒想跟這無聊的人玩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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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也不諱言：「我既付了茶資，是付給你，不是來喝別人泡的茶。你這裡不是茶藝館，我可沒要求你鬥茶給我看，就是想嘗點你的滋味，你連這都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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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心裡呸了一聲，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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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牆壁前隨時備著一鍋熱水燒煮著，既是秋冬季節用來暖房的，也方便色子泡茶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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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為了消磨黑瞎子的時間，也是擺明了打發他走，光是一壺碧螺春，就泡了許久，其實碧螺春茶葉輕柔，是最容易泡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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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壺碧螺春上桌，一個時辰已過，剩下時間也無多。黑瞎子從未催他，只是看著他大壺換小壺，浪出茶水沾濕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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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看出來，張起靈手不夠力，舉凡倒酒煮茶必然灑水，今日是泡的第一壺茶給他，大賺。因他的袖子上沒有其他水漬，現在的則是方才新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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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既上，耗費多時，早已不燙了，黑瞎子趕著喝了一口，潤過喉，才說：「何方雅客好興致，耗費鉅資，包下你張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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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愣，原來這人早就發現房裡有第三人，竟能不動聲色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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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早就摸清底細，黑瞎子進房已多時，從沒動靜，必然是不會說出去。他撩了袖子，露出蒼白的手腕與纖長的手指，紛紛比劃，指著他，揮手，『與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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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一見就笑，「哈，與我何干。」搖搖頭，「男人包你，與我何干，你包養男人，與我可有干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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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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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亦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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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一時極靜，只餘炭火煮爐聲。青煙渺渺，繚繞滿室，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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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眼觀張起靈樣態，而張起靈則隱隱在聽吳邪風寒沉重，那吃力而窒礙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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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開口道：「妓女偷藏男人在房裡，事態可大可小，要是不必受罰，每個妓女都不知藏過幾百個男人在被子裡了，你當天真至斯？我以為你受過的劫難不只如此，豈會不知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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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沒想黑瞎子多管閒事，既然確定了他會保密，就連解釋都不必了，隨他說，隨他想，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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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了許久，喉頭乾，伸過手想倒茶。手還沒勾到提壺把，黑瞎子出手擋住他，握住他的手。張起靈一個激靈，速度不慢，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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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客人摸他手，他忍；吳邪柔情四溢握著他，他舒服；黑瞎子，他連碰都不想碰，只覺這人什麼事都管，足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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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替張起靈斟好茶碗，穩穩推到他面前，茶湯一滴都沒溢出，「為此被浸豬籠，丟進秦淮河裡的大有人在，有的還成了女屍，你呀，在想什麼？都不想說出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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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不知該說幾次的「與你何干」才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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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替他倒好茶，他反而不想喝了，皺著眉，表情並不很耐煩，一一比劃，回頭指著吳邪，又指了自己，再拍拍腰間的荷包，『我替他墊夜渡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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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我都不是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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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揮手，手中空握著假裝有錢，再在脖子上佯作橫劃一刀，『墊錢要是沒用，我甘受懲罰。』搖搖頭，兩手伸出，同時握住兩次，『不會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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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先是哼笑一聲，而後說了句：「我這一輩子，能等得到你把我偷藏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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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聽，左手兩指，在太陽穴邊轉了轉，百年難得一見，緊抿的唇線一揚，笑意卻戲謔而無情，『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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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在面前用食指，對空劃出一條長線，中間再畫叉，『你一輩子都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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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的面容始終不變，同樣帶笑，「凡事無絕對，別把話說得太直白，你總得留我餘地，我與那人同樣是來青樓，你何妨不讓我也尋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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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左手二指往右走路，右手直聳比了高樓，再左手拍心口，二指回到太陽穴邊繞了遶，『只有傻子才到青樓尋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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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青樓中人，你把真心給傻子，又算什麼？肯定比傻子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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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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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得你真心，我不能，是為何故？難道他比我特別？還是說，他就早了我三年，他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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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思想了一會兒，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他豈是個看透人生的，哪來這麼多問題刁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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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吳邪拖回房間那早晨，吳邪病得厲害，臉與身上都發熱，身體直哆嗦，意識都飛去蘇州賣鴨蛋了，嘴裡還呢喃喊著一遍又一遍的「小哥」，直至口舌成瘡都不罷休，好像不依靠張起靈便活不下去，小哥十足十是他心兒根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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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他才替吳邪擦了額頭，吳邪睡得痛苦，一把抱住他，把他緊緊揉在懷裡，滿口的「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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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吳邪按在心口上，強迫聽他紊亂而沉重的心跳，頓時張起靈感受到與吳邪同樣的痛楚，他才發現，吳邪苦，他竟也苦，更想起這病是他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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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漢跪天、跪地、跪父母，獨獨不可跪人，號稱膝下有黃金百兩之重。吳邪是個讀書人，豈不知這般道理，卻跪了他足足三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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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自認沒對吳邪好到哪裡去，吳邪卻把他看得比天地父母都重。張起靈知道這是愧對生養之德的行為，內心斥罵吳邪，罵的同時，卻也忍不住隱隱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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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始終以為，自己不過是個世間多餘的。沒人知道他，發現他，在意他，亦沒人需要他。人與人之間，本就沒有誰，是缺了另一個誰，便無法安生的；吳邪卻是個缺了他便無法獨活的，好像一塊碎玉，若無另一半接口相符的來合，便曖曖無光。是為何故？他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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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個人的一生，只能有一個人來令他破例，是他就算墊錢出糗，甚而當眾受罰，都在所不惜的，他想，幸好也只有一個吳邪。今生他是再無家底，去支付得更多了，他早連自己都輸光了，還有什麼能拿來作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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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張起靈終於把吳邪看得特別，就表示吳邪的作為並非無益，吳邪是這輩子裡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唯一一個終於打動他的。一旦植入骨子裡，便是命裡，心裡，魂魄裡，哪怕拔、割、炙，都無法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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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至情至性之人，要將一個人放入心中，便似將自己那顆真心活活剖開來，斷筋淌血切肉，再痛，也要把人塞進心肝子眼兒的位置，自此，再不會有第二人取代。一刻不會，一生不會，來生也不能，便是生生世世都囚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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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捧著白花花的銀子過來，散盡家財，只求美人顧盼；或是去麒鳳樓外跪天叩地，哀爸叫母，狗血淋頭；又或者手持五色筆，妙筆生輝，寫下絕世佳句來歌詠他，就能令他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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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他是吳邪。吳邪這個人的靈魂，是來等他，遇見他，追他，愛惜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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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雖不懂得那些行為是出於何故，又怎會沒發現，當眾人都鄙視他、摒棄他，又或者是附庸風雅來追求他，就只有吳邪一人，是真正懂得他，待他如眾星拱月，視他作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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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實在不是什麼修道人，他有心有魂，有血有肉，他看著吳邪那雙血肉模糊的膝蓋，怎麼不被震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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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挪開茶鍾，那杯黑瞎子替他斟的茶，他一口都不碰，拿起筆，反而把茶水倒了些進硯檯，潤濕乾涸的墨，黑瞎子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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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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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沾了墨，那墨汁混著茶湯竟特別的香，在紙上寫下極淡極輕又極其清冷的墨色：『你沒有他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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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道盡宿命不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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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把紙掉轉方向，推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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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唇畔堆著苦笑，連口中的茶都彷彿添醋，更覺酸苦。「罷了，你肯吐實，並不為了錢而應付我，也不愧我結識你一回，我仍然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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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然想交你這朋友，你的意願我都尊重。你過得快樂，那是極好的，看著朋友好過，我自己也好過。都是道上的人，彼此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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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拿起掛在衣帽架上的斗篷，就要出房。張起靈沒有起身，竟是本來就無送他出樓之意，與初見那回態度明顯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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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沒什麼表情，可好惡依舊分明。外人看張起靈是事芳心可可，便是因為他從沒喜歡過任何一位客人……除了現在裹著棉被縮在床上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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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連一句「小子可恨」都罵不出來，他該罵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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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都行走幾年了，哪一款人沒見過，就是張起靈這種冷峻不顧情面的，他也遇過好幾，而他平素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無血無淚之人。而張起靈的無情更是超越他所聞問的四方魔教教主、各大掌門或是秦淮名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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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歌誦張少保，時下一句最有名的：「姓張的都是無情貨。」甚為此故，連帶的姓張之人都一併水漲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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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究竟為何，明確的回答，不留餘地的無念無望，竟有種深沉的悲哀，打自心底崛揭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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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對吳邪是不能斷念，而他，是否又對張起靈起念？他不自知，亦不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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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沒要他的解釋，也不怕觸犯樓裡規則，硬是不送。黑瞎子自顧自地說：「我會告訴那保鑣，是我叫你別送，你只是尊重我的習慣，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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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帶上門，自房間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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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間房留給張起靈和吳邪。那一方小小天地裡，實在連他的立足之地都無。他不敢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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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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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在床上折騰多時，雖是眼皮沈重，抱病在身，對著張起靈卻仍心繫不殆，如何能靜心養病。人裹在被子裡，只能依稀聽見對話，心道：『聽這聲音，不正是上次排在我前面的那一位？他又來了，難不成對小哥而言，他已經是上賓、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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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的，想動卻是不得，只得豎耳恭聽。張起靈比手語，他自然無法得知，聽見的全都迷迷糊糊，什麼「喜歡」啊，「特別」的，你「快樂」就好，聽得他幾度火起，心裡直罵娘，反反覆覆的「臥槽」了數次，『這傢伙不過是個瞎子，若非我現在生病，肯定出去揍他一頓，居然想拐我的小哥變心，想當小哥的情夫是吧。』吳邪根本沒想到，妓女就是妓女，哪來的變心與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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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又想，心裡再次堅定：『下次讓我在樓外遇到這人，逮到了鐵定往死裡打！連他下面的小祖宗都閹了，看他還有沒有本事來招惹小哥，天知道這王八龜跟小哥有說有笑的，都不知睡過幾次啦。』吳邪卻沒想到自己是個一窮二白的，沒銀子雇打手，自己也不是個能打的，若真遇到了這人，又該從何下手，去脫人褲子、拔人茄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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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黑瞎子離去，排定的面客應是全結束了，這才輕嘆一口氣，有些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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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桌上的茶水發怵，今日的茶梗子三根都是立起來的，據說是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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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青樓，身不由己，雖是份難以啟齒的工作，眼前除了贖身之外，卻也無路可走。目標既然明瞭，他沒怕過任何人，至今倒也未曾狂妄過，心知自己是個無所恃的，連同自身還算使得的武學都盡廢，剩下的，安生過日便是還債最速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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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其處世之道，對任何人都是清淺之姿。從不詹言使人猜知喜好，更厭煩任何人大加獻媚，只為探聽他心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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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則是令張起靈起了戒備之心，他有感自己的某些心底事，這人了解。與其餘遊郭的貴族將相、文人墨客皆不相同，興許是同為江湖中人，便有一般的心境，然則張起靈不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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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與我，境地相差甚遠，終究是不同，又何須猜我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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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該瞭解，我也不該被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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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欲知，吳邪對張起靈而言是如何的存在。張起靈自云：你已得到你要的答案，所以，那很重要嗎？……下回再來，就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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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吳邪，我都不會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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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無知的人，知道多餘的事，導致不該的結果，這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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啜了一口茶，原是想坐著歇一會兒，又聞吳邪外息紊亂，無法置之不管，終於還是起身走到床邊，撩開床紗，鑽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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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裹得跟一團毛蟲似的，樣子相當可笑。張起靈把卷好的被子扯開，吳邪立刻將頭拱出來，一張臉紅得像熟透的螃蟹，還在吁吁的喘著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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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以手背觸其額心，猶是燒熱，靜看著那張可憐的小臉，過了一晌，終於決定出去打點涼水回房，才往後一退，吳邪霎時驚醒，向前翻滾，壓在人家髀上，首尾動了又動，鬼叫：「…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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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被突如其來的滾動與嚎叫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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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兩頰一片深絳，垂著眉有些委屈，抿住的唇線笑得彎彎的，看著十分討喜，對著張起靈怔怔傻笑，看得張起靈是沉默著發呆。他喉嚨發炎，聲音低沈且沙啞，一會兒才混著氣音說：「你要去轉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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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搖頭。他是想去打涼水回來，沾濕了毛巾給吳邪貼額頭，不過見了吳邪掛著少年人戀愛時獨有的不確定、有些怯生的表情，他就沒打算說出來了，隨著吳邪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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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果真接著問：「你有事要離開？不待在房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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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天色尚白，不到夜晚時分。張起靈點頭，回頭目視窗外，指了房門方向，『只是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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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反應向來很快，立刻會有下一句，而今見狀卻沒挽留，也沒阻止，只是一派的頹靡傷心需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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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也沉了。軟糯如吳邪，該說的下一句貌似是『你多久會回來呢？』、『留下來吧。』，張起靈尚在沉吟，吳邪就雙手往上一撈，把張起靈整個人扯進懷裡鎖著，兩人抱著滾了一圈，撞到牆角去，雙雙磕到頭，發出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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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吳邪自己撞自己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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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也痛，但是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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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的作為莫名其妙到一個極致。而他接下來所言更加莫名，埋頭就往張起靈胸前蹭，嘴裡喃喃：「那個瞎子說你包養我是不是？小哥！你就看在包養我的份上，多來玩弄我啊！我們就在床上呢，快點，我正病著呢，是你下手的大好時機！」說著就抓著張起靈的雙手，往他自己身上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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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的眼神成了一灘死水。神經病，你付錢讓幹，我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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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自是不知黑瞎子對吳邪造成的刺激有多大，往昔心裡有數，玉觀音雖是夜夜有客，有模有樣的對手倒是沒出現一個，如今，面客次序就先輸了一截，上一回在張起靈送客時見過那瞎子，出挑的身材，英俊的臉容，從腰間配刀來看，顯然是個武士，相較之下習文的，好聽說來蒲柳之姿，難聽點就是文弱了，又矮人一截，憂患意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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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發的往張起靈的身上滾了又滾，磕得人快要斷氣，還自以為情趣。胡鬧道：「快點！小哥！你要了我吧！現在正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大好機會啊！你可以有很多客人，可是我只有你一個啊！快點來你就贏了！逾時不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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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必須是腦子燒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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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右手凝聚力氣，向後扯臂，向前一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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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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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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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的天靈蓋正中手刀，垂淚含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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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使勁撈起死在身上的吳邪，輕輕在他嘴邊搧了兩巴掌，把他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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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吳邪終於睜眼，他被壓著，沒法比手劃腳，只能對視，這才發現平時自己是個懶得說話的，但偶而也會有很想說話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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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他現在最想說的就是：『誰要跟你房事。你身染風寒，我若是與你戲耍，必定染疾。』而色子們小至風寒大至花柳，過病給客人都是大忌。可惜所有話語到了張起靈的嘴裡，都只能發出：「哈啊……哈！」的混濁喉音，字是一個都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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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往張起靈一張俊臉死命的看，看得眼睛舌頭都快噴出來，「小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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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頹了。吳邪跟黑瞎子哪個有慧根，高下立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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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痴痴的把頭埋到張起靈的頸窩邊，抓著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前，「要不，小哥，你想說什麼，寫在我這裡，讓我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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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這裡」？你敢脫褲子讓我寫在屁股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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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不願多想，可做這一行的，如何能催人情愫，自是懂得一二，吳邪現在提的就是方法其一，只要寫個「愛」、「你真棒」之類的，讓對方一猜到，提昇情趣不消說，還能增進恩愛，心心相印。他真是不想用，可惜紙筆甚遠，眼下也只有這噁心的方法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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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撿這種麻煩的東西回來。』他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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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既然要他寫，張起靈也不知為何要同吳邪耍弄，一者吳邪沒付錢，二者他實在懶，可是想著想著，還是應求在吳邪胸前共寫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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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身體高熱，寫時張起靈都覺手指發怵，寫完欲抽手，吳邪一勾，反倒把他的手指勾去乳珠那，張起靈一懍，觸了即收，吳邪卻按不讓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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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張起靈摸著，雖是藉機行事，反叫得張起靈來吃他豆腐，吳邪仍是興奮不能自禁，在他眼裡與張起靈這些風月事，是極美好的，但願就此風流下去。他是發燒之人，一雙眼卻睜得亮晃晃的，把張起靈看得明白，續引著張起靈去碰觸，擰捏胸前的小相思豆，笑道：「你時常讓人摸，讓無數的人摸，你卻從沒這般親密摸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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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沒有表示，但吳邪看出了，張起靈的答案不作他想，即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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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好，你多摸摸我，大家只要花錢都能來摸你，大家都想摸你，我跟大家不一樣，我想你摸我，如此一來，我是否反倒顯得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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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搖頭，對他而言，所謂的特別與否，非是這些不足為道之事所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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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是極嫵媚的，吳邪是極癡頑的，張起靈以不變應自變，遂令吳邪討了沒趣。吳邪見張起靈是完全的不欲與他細做此事，只得猜字，「你寫的那三字什麼？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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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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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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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頭，鄙夷的眼神直教吳邪看出來：「我知道你現在用眼睛對我說什麼，你說我忒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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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點頭。比了一個請，讓吳邪繼續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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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獃書生便猜：「你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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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頷首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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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泫然欲泣：「你個死沒良心的，我很煩，你還撿我回來，你是在打趣我還是打趣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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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先自比再比吳邪，這是兩邊都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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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一聽，哈哈大笑，滾進張起靈懷裡，「先前說你斷不思量我，如今令我來思量你，你這人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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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搖頭，沒有表示什麼，只是覺得吳邪自說自話。手指又觸吳邪胸口，慢悠悠劃了三字，寫得吳邪心口生燙，癢且麻，春思昂動，一整身的興致勃勃，再猜：「這次總不會又偷將我罵。難道是教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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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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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眼睛一亮，又猜：「不是討厭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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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給了提示，食指做六個點，把第一個點挪到第二個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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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靈犀一點通，吳邪立道：「不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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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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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笑開了花，「好呀！好一個我很煩卻不討厭，你這麼一個生冷的人，如何不讓我來煩擾你呢？我當你是羞澀，在請我多多的來煩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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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小耍子使氣氛活絡許多，方才黑瞎子所言之煩心事，霎時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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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雖不欲作此想，卻也覺與吳邪相處舒服，哪怕黑瞎子良言能作警省之用，他自個兒卻是個諦聽了也無用的，現狀並不生任何改變，倒不如同吳邪這小夥子繼續癡愚沉淪，總好過現實裡所有事情皆拂逆己意，他不是個會抱怨的，可也總有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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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床上抱著滾了兩圈，撞牆兩回，吳邪差點滾下床兩回，還得仰賴張起靈這手無力的去伸手接他，見吳邪滿面的笑，才發現原來這吳邪是故意的，好令他將其抱在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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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不知怎地總是中計，不悔，興是無法置之不顧，滾下床亦然，跪得三天日夜亦然，總無法落下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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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又見張起靈不搭理他，倒也習慣，還道這是雙方情趣，因下了床，逕走向書案，提袖蘸墨，信筆落題。張起靈想這人不是發燒嗎，怎地現在精神全好了，莫名其妙，先是沒什子興趣，吳邪卻百般招他，「來，來，小哥，我抄詩送你。」遂下床穿鞋，前去一觀。吳邪取了紙筆，寫得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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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謝年年復，與君相隨共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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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吳邪這風騷三八氣的又要賣弄什麼，吳邪就笑款款的抱著張起靈坐在那張字前，揮灑得卻極是好看，刻好印落過款，製成卷軸掛在壁上，或許很是風情，卻不知吳邪寫這首詩是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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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云：「是時你在樓裡，日日承接客人，夜夜受其雨露，則所有男子與你皆是露水夫妻，再多肌膚之親，交杯之禮，都是假鸞假鳳，這種日子你可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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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比了你我，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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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未曾想過，女子也好，男子也罷，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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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早猜得張起靈有此反應，執了他手，不讓比劃，便說癡想：「你我若挑了良辰吉日，拜天拜地拜星拜月，山盟海誓一番，豈不成了比翼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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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腦子燒壞，張起靈早見過他瘋瘋癲癲，便沒理睬，心道自己一人也可過活，何須雙雙對對，遑提朝朝暮暮，只欲抽手。吳邪提過那只蒼白的手，皮薄骨露，是苦命相，於手背落一吻，引得張起靈直目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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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否想過，與我一同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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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連搖頭都無，不應他，若要出走，憑一己之力早做成此事，還須他來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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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笑道：「我祖上本是長沙人，祖父本欲仗劍東門行，經一番辛勤，十五明二經及第，官俸雖薄，奉養一家老小尚可，受官蘇杭後，舉家基業遷至杭州，我雖阮囊羞澀，家中有業，經商骨董，尚能供應，總好過我在京中賣字作文，你若從我，我與你一同攻讀，令你有識字機會，進了族中學堂，換得朝暮相對，看雪望月，人生為歡不過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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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興味之甚，張起靈未答，邪欲挑哥之意，遂歌〈望海潮〉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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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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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靜心聆聽，面前江南風光頓開，心感吳邪纏綿之意，忽覺此人比之自己，生得面皮白淨，骨架單瘦，更像個楚館裡賣藝不賣身的，又有梨園風情，就是怎麼看都好，只不像個讀書人而已，若要見他飛黃騰達，還須結緣後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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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並未動容，逃跑者下場何如，先有楷式，常知無用，一人獨行已是困難，談何與吳邪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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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樓裡接客之事，張起靈全無怨色，仍是一派自若，吳邪不明對方心意，還以為張起靈毫不介意賣身，不由發怒，又心想自己許是個沒能力令人幸福的，紅拂巨眼尚是識英雄，自己只怕是個狗熊吧，就不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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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令曰：聲色風化場所，為免影響諸民日常，白日不得營業。因而麒鳳樓營業是自酉時自卯時，即日沉開門，日出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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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又留了吳邪一會兒，期間吳邪難免想與他快活，張起靈沒允他，心道：『你說帶我回去，無非是放在一方小屋裡廝養罷了，作此一途，與妾室無異。』也愈發的不敢對吳邪有所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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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承歡本是極快活的一件事，張起靈當作工作，吳邪則是年輕氣盛，慾火正熾，求而不得，雙方皆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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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卯時日昇，天色方亮，樓外絲竹吹唱已告停，小廝已撤紅燈籠，張起靈示意吳邪穿戴整齊，與他一同出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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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走大門，麒鳳樓奉客人為學士，又稱大門為東華門，色子則不可出入門楣，以防逃跑，欲採辦置物，得託小廝來回。張起靈帶得吳邪緊走，自小門送他出去，便自個兒回樓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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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以為無人，三步一回頭，顧盼伊人影，不由想道：張少保擅自留客，是否為我破例？是在我之前還有別例，或是因我便開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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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為避嫌，已回到攬客區，該處平時燈火燦爛，而今一片闌珊，人在紅色花格窗後，揮手催他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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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宛若青蓮送子美，十步一回頭，吳邪還以為張起靈顧念兩人情念，捨他不得，張起靈只知這事若生紕漏，兩人都要糟，自己要受皮肉傷是難免，未免賣相不好，酒樓方面至少會加以留心，吳邪卻免不得一頓篦杖笞責，少說百餘下，還得剃頭示眾，有損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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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吳邪遠影既去，張起靈方回轉，卻遇張麻子守在身後，忽見身後有人，一驚，連同王八邱與華和尚都自暗處行出，龜公道：「好一個張少保，一步登天成菩薩，便以為沒人敢動他，不接客原是為了討情夫，還以為行事隱密，卻不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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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若是走漏，難保玉觀音與碾玉匠假戲真做，顛鸞倒鳳一事，使張少保名落千丈。酒樓本是風月處所，輕易掬心予人，只被視為乞憐之犬，任人指笑。酒樓收入愈豐愈好，卻也不差張少保一人，華和尚打定心意一剉張之過人銳氣，樓裡尚未掛燈營業之時，便派人四處結綵敲鑼，稱是舉辦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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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內官人尚在朝內，人人仔細忙碌維生，眾人皆覺奇怪，如此時段怎生的舉辦宴會，仍有好事者心發好奇，前往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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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華園內一清麗小倌年方十八九，面容姣好，姿態清麗，於宴歌檯上長身玉立，一襲華服，吸引不知多少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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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倌一出聲，便是嬌膩膩的聲調，宛若歌唱一般，聲調高似女子，不知情者要以為他是已淨身的。便是麒鳳樓未來的當家，人人可盼與張少保一競高下者，解語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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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揚聲道：「樓內色子因其私情，與未付資度之人通姦，本是極大的醜事，不該予以聲張，然其非但如此，更留客過夜，不知夤夜中又春風幾度。此事敗壞花街風尚，不可任其平息，故公布在此，使諸客皆知，下回莫做此匹夫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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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聲音一落，便如水中炸開的銀彈，底下萬頭鑽動，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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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解語花隨從的，還有一小倌，十歲買入樓中，今年不過十四五，還未競過水楊的，面皮清秀，姿色可愛，叫解夢，接了解語花的頭，續道：「龜公稱是宴會，大家只管別懷疑，這是真有的。在場杏華園者，人人有好眼福了，接下來的好戲不怕無人得見，只怕見的人是無福消受，大家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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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人都在尋，究竟是哪位妓女好厲害，都已經是賣的，還敢養情夫，又是怎樣的程度，令酒樓竟好意思拿出來聲張，以盡殺雞儆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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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眼神飄動，就見解夢將壁上一塊大紅絹布掀開，竟露出活色生香之姿，看得檯下是驚呼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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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內盛傳玉面觀音姿色驚人，貌姑仙子不過如是，勝在氣質輕靈，是以得「觀音」一號；又說其恃在與客禮談，而不以色侍人，若有登徒子來犯，輕者掌摑，重者頭破血流，甚有的永不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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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業的皆嫌他心高氣傲，自命清高，不知情的卻將他奉為南國公主，是以公主殿下不被染指，有若芙渠，清聖之態本我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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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想這紅絹一揭，張少保雙膝大張跪地，膝旁盡是五色紙花散落，頸掛映膚彩珞，一副標緻皮相雖安好，竟身皆是斑斑點點的笞痕；又不知其誰為穿的紅衣，更覷得那一條條皮開肉綻，鮮血直流的傷勢好似絲帶繞身，又似紅梅映雪，妖嬈過人，毫無狼狽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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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一副沁人脾肺，食指大動的好景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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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民眾更是沸騰，許多的盡去呼朋引伴，有的不捨離開，還有的鑽進胡同裡拉出畫師，要其快手速繪張少保艷麗媚姿。張少保雖是渾身傷痕，觀者交頭接耳，不忍闔目，竟無一人覺殘忍，反倒要說彩繡輝煌，不過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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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分男女，歛聲屏氣，俱是五臟沸騰如滾水。此日此刻，造就張少保聲名再度遠播，以至驚動聖聽，又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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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少保全身以粗紅麻繩捆索，縛以龜甲之式，繩陷入皮肉，押出縱橫紅印，平胸二乳被捆尤是突出，胸前兩點紅梅以金粉抹之，更顯其紅豔。大紅仕掛外套半掩，寬鬆下擺遮其密處，陰影處隱約可現，該處亦是紅繩打縛，使其有情發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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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保長髮披肩，眼目低垂，淡薄如水，極是冷漠，無妥協無不妥協，雖眾人萬目視之，亦作無睹狀，心無波瀾，身受蹂躪如賤妾，營魄則是貴族王孫亦無此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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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有書生見狀，當場妙語曰：「心如止水眼如鏡，大難臨頭還清明。豪華盡去露真淳，雖陷囹圄猶豪傑。」張少保座上賓客，大多落難書生，有那不第的，也有中了貢生卻不讀書的，得見此景，一時謂為風潮，人人競作賦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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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說：「有君高標清如許，冰肌寒梅賽天香。可憐不是自由身，落難要為楚館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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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還道：「此心高潔有誰知？寥寥知音二三子。若能求得萬金俸，願與觀音情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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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國朝多的是那修真煉性的豪傑，又或入聖超凡的賢臣，在場竟一一的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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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垂首屈於歌檯之上，手足被縛，聞檯下嘈雜尤之，聽聲音有不少都還認得，是那些時來樓裡一擲巨萬，揮金買笑，琥珀杯流的，尋思道：『他們在起鬨什麼？為了我的醜態？哪有什麼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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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見檯下口水直流，一個個的豬哥臉，被張起靈迷得利害，心裡直呸一聲，真不知這冷冰冰的一個人哪裡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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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不過跟班一流，難有翻身機會，這回倒因他師父解語花，有機會登檯亮相，既是頤指氣使的時候，豈有放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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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大人，得罪了，底下議論紛紛，你總不能還像是個無事人的樣子。」擺眼看解語花。花兒爺在樓裡的後邊，什麼樣的事沒見過，張少保這事情要鬧起來，華和尚沒有五臟氣沖天已經算得不錯了，示意：「別冷落了看官，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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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落，幾個早先聘好的歌師，拿起樂器開始歌吟。嘈嘈急絃如瀑布落九天，氣氛直撚至高潮。解夢扮了黑臉，採過張少保頭髮來，剝下他大紅衣裳，教他跪好，露出瑩白的腿和背，盡力使鞭子抽了幾下，血花飛濺，又拉他背對觀眾，「啪啪」的三兩下，血沫子便在雪背上開了花，幾汩艷紅循著背脊骨，沿著瘦腰窩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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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背上好一陣辣疼，兩眼一瞇，不必面對觀眾，心裡反而舒坦，就想這兩人要怎麼的弄，快弄好了去，不必忒多的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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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解夢抓他肩，握緊鞭桿子，還要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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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嗯…──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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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抽得熱息一出，張起靈聳腰挺背，跪立不能，歪身一垮，陣陣的發顫，身上錯落紅繩隨笞刑陷入肉中，晶瑩汗水與血水摻化作一起，流了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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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刑看得檯下是驚呼連連，眾人皆知他啞巴，有的說：「淫娃這般血性子，倒抽冷氣是有的，卻吱都不吱一聲。」酷愛張少保的則云：「要論肉罰，這血淋淋的戲如何配得下飯呢？卻是該來點風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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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擺手，「得了，戲目不好，別攆人興致。」解夢喏喏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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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尋道：『張起靈是個硬貨色，與其同他鬥狠，不如令他情濃事露，人們若知其不高傲，也就無所遐思了。』揚聲便說：「張少保，吳公子也來看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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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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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他來了？不是叫他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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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衣服破落，自認難看，大庭廣眾之下，不願正面示人，故也無從探看吳邪人影，確知此言是真或假。原以為不必再正對檯下那是再好不過，聞言雖形身未動，心念已躁不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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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不見端倪，卻也不信張起靈就是個神仙人物，難道毫不動念？『以我猜測不錯，那吳邪必是他軟肋，攻其不備，只待此時，若是動念仁慈，只怕樓裡風采盡讓他奪，我也就不復生存了。』心思狠辣縝密可見一般，本也是個梟雄人物，不料當代英雄，全都落男倌館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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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聲吩咐解夢：「上藥。」解夢自衣懷裡取出藥囊，丹藥既出，濃香四溢，令人目昏味爽。抓住少保的頭往下一按，張起靈心知不妙，扭身以抗之。解語花目視，則王八邱與張麻子自檯階兩邊上來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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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邱壓他上臂，抱怨道：「夥計，這廝不是早斷手腳了，力氣還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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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麻子搖搖頭，「靠的屁股在動，當然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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檯下一聽，紛紛動火，光是逃跑，屁股都能使力至斯，就不知在床上服侍情夫又是如何，回想方才解語花所言，一人出言道：「什麼吳公子？敢私闖張少保閨房，看老夫一槍斃了他！」人人紛紛起鬨：「斃了那偷腥貓！賊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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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保鑣將張起靈按實了，解夢捉他臀以示看倌，「大家請看，清瘦的臀肉，纖細的腰枝，國色天香啊。」張起靈雙手縛在腰後，緊動不已，「哈……！」聲啞只有氣出，單憑如此，都聽得出秉性剛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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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聞之動容，云：「張少保好可憐呀，放過他吧？」解夢撈他衣裙，剝其褻褲，向下一拉，白嫩臀肉僅露一分，深深臀縫隱約可見，似露不露，甚有風致，檯下立刻滿場叫好：「脫！快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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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剛才挨一頓鞭雨好打，一聽說吳邪在場，張少保已是滿頭滿手的汗。雖篤定那人若在，定不作壁上觀，心中仍是侷促不安。雖自己於那人，也沒甚名聲可說，自己能慘得何種地步，卻是不想那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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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見解夢拖拉成性，喝道：「還不上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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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隱忍不發，貞烈可鑑，解夢奉命調戲，竟玩出興味，心道：『小倌之間多有淫戲，我與張少保天差地遠，若錯過今日良辰，欲再親之，是此後也無多機會。』以手扶其臀，擡以高舉，面檯下諸君。手隔薄褻褲，停留在下，掌根密貼其處，捏其卵苞，於指間搓揉，形狀俱現，看得檯下動氣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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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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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青樓出身，解夢手藝極好，張起靈上身趴伏在地，髮絲凌亂，呼吸漸生起落，面上春色迷濛，幸虧無人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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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眾嘈雜起鬨，一人道：「聽！那聖女般的張少保在淫喘哪！」頓時天地無聲，返歸虛靜，針頭落地聲都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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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極力噤聲，然那解夢折煞人也，竟好似垂涎張起靈已久，抵著褻褲面料，二指沾了唾液，插入縫中，來回上下刮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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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保驚起：『……連同樣作妓的，都能來碰我嗎？我是到何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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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至入口，扒開臀縫，露其情穴所在，仍沒脫褲，二指復入，沿形狀插弄之，面有喜色，云：「要看淫戲的都來啊！今日不必散財，就能一觀少保絕密！」時以摳鑽，至臀穴吃入布料，而指頭沒入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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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哈……！…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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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渾身不對，緊咬牙關，恥甚，聲顫，然隨那人連續動作，肉體已復平日浸淫之習，下體發熱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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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保容光絕美，身旁王八邱、張麻子窺其面容，目眩神奪，瞻戀弗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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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極苦也，心道：『畜生們，幹了我就快點，事後再來殺你們，都好過消磨二、三個時辰，天黑了還不能解決。』只怕時間一長，吳邪也來參觀，教他知是因其受累，還要哄他不哭，實在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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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歌師琵琶彈得十分顏色，曲至綺情矣，而景復淫靡乎。底下人熬不過了，紛紛拍板叫道：「癢煞人也！還不給爺來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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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卻道：「不可，昔有猶抱琵琶半遮面者，若是輕易剝得赤條條的，讓你們得見了，檯下曲終人盡，我們還有什麼戲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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檯下的直叫：「不不不！快讓我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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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張起靈都心說：『你快把我脫了，讓他們看完就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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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了一會兒，指頭兒摳摳挖挖，又鑽又戳，又在張少保莖上褻玩不已，抓帶摸得滿手濕滑，看得檯下抽氣吸氣，熱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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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內火復熾，更覺不快活，真想挺身縱入，卻知自己沒這資格，若動私刑，怕是回到樓裡，還須受三日夜的倉房酷刑。眼下張少保尚有幾分餘裕，解夢氣不過，嚷道：「菩薩原是以肉身渡世人的麼？光天之下弄你菊口，還不覺羞恥麼？何以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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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聽了這番羞辱的話，回頭瞪了那人一眼，心道：『舌頭雖是我自己咬的，場面卻是你們自個兒造的，反而回來怪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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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被這沉眼一瞪，先是身體發寒，內心卻油然起波，竟不由讚揚：「你氣魄如此之好，生不作將軍一流，也當是綠林好漢，既然如此，怎沒的本事，現在便自檯上逃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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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見我甚好，又往我屁股裡戳來戳去的作什麼……』張起靈心復詫然，只覺麒鳳樓裡滿樓的失心瘋，上至龜公下至男妓，沒一個正常人，要不跟大家比都不對勁，真正不尋常的，該是自己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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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以為情勢不上不下，勢必有所解決，再喝：「夢兒，勿延誤了時辰，快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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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花兒爺。」應答方畢，解夢手捻紅梅丹，伸進褲腳內，褻褲外突手爪形狀，看了甚是淫穢，就見摸娑一陣，手方抽離，那張少保竟冷抽一氣，躬起了身子，衣物半除掛在肩頭，顯出他曼妙腰身，剛中帶柔，穠纖合度，男子氣中不失妖嬈，而女子氣中更帶陽剛，雖是非男非女，卻也不分男女，皆為之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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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保薄施脂粉，淡掃蛾眉，雖是媚人之至，卻無婦人之態，如今體態姿色引人垂涎，鬢髮批散，汗水直流，真真一副狐媚骨子。檯下議論紛紛。人說：「這藥是放入哪裏去？」有一人懂得，便答了：「入其情窟，方得果效。」又有的問：「所以是何種藥物？」那人卻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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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丸方入，張少保面色倏變，熒熒黑睛目含水氣，緊咬牙關兀自痛苦，體內似有大火燎原。解語花見狀，櫻唇欲動，眼波將流，竟道：「解他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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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邱與張麻子紛紛鬆其身縛。檯下民眾紛不能解，互相問：「那張少保不是好大的能耐嗎？怎敢對他如此懈怠？」還是剛才那答話的，說：「你看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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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張少保被鬆手以後，手腳一頹，竟是趴伏在了檯上，渾身難耐，打顫個不停，臀部高聳，衣物雖在，隨性披垂，半掩半露，風情萬種，尤艷絕也。遂萬人拱之，萬目鎖之，以目姦之，心生猥褻，樂方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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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夢以手探其額，「好燙啊！這丹藥的果效怎生如此強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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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公本欲留其顏面，是我好生請託，讓其重配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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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花道：「麒鳳樓有我即可，出師之日即是名動之時，又怎生需要一名啞妓，既不叫床，手腳亦不伏事客人。我樓需要一廢人來揚名，這不是天大的糗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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檯下聽了這話，一陣譁然，有的怪道一名尚未梳攏的清官要來好發議論，不知其功夫是如何，打算日後與其同榻，有的則為之心折，道南園貴公子要再添一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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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解語花往下宣道：「張少保已中我樓特製之情毒，還請生員一名上檯，與我張少保共赴雲雨，是以茲警戒，更是向在場成千上百人宣揚玉觀音妙法，以身試法，才得說其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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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尚未反應，就聞一極響亮的嘯聲，似是蘊含內力，故能聲傳千里。那聲響如雷，人人噤若寒蟬，一聽，原是方才耐心為人解答疑惑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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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宏聲道：「我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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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一聽，遽然驚異，「這不正是遍遊花街，少頃即去，從不多留的黑二少，黑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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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請命上檯之人，竟是與張少保結緣之人，黑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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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少保心心念念之人，碾玉匠吳公子眼下又所在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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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詳情，請看下回】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s3pjpwx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