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二回〉
霍夕嚇得心臟都要吐出來了。他的肩膀流了一堆血,痛到想暈過去,然而他完全不敢在這個時候真的暈,因為一暈八成就醒不過來了。再看看那鬼,頭上中了木劍,原以為會傳出之前那種震破耳膜的尖叫,想不到那鬼似乎喉嚨被堵住了,只發出嗚嗚嗚的聲音,還在原地不停的打著轉。原來上面那個洞才是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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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殊途,勸你儘快回到你所屬的地方,不然別怪我手下無情!」紅衣少年站在霍夕的前方說道,反手從鬼嘴裡拔出木劍,往旁邊甩了甩。那鬼似乎聽得懂人話,向後踉蹌了幾步,拖著棺材轉身往回跑。紅衣少年也沒有馬上放鬆,平持著劍,一直到鬼跑得不見鬼影之後才放鬆下來。危機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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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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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棺材鬼離開之後,紅衣少年甩了甩桃木劍,轉過身來。而霍夕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瞪大眼直直盯著他道:「你……你、你是、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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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看守這塊交界之地的除妖人。凡人,你來到這裡是想要前往陰間?或是,」他再次警戒起來,桃木劍一揮,劍尖指著霍夕:「你不是人,而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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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東西……妖?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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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少年打量了他幾眼,道:「若你是一般凡人,那麼沒有聽過交界之地很正常。這裡,叫做交界之地,是陰間與人間交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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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的意思是,這裡不是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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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裡是附著在人間上的另一個空間。只要從這裡穿過鬼門,就能到達屬於陰間的交界之地。」說著,他手往白布一指:「距離鬼門開還有幾天,鬼門還沒有完全開啟,若你想強行開啟鬼門,就由我阻止並予以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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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霍夕喃喃,突然一笑道:「你是在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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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沒有這麼做的理由。」紅衣少年說道,將桃木劍倒轉,收回背上的劍鞘裡。他放緩了臉色,道:「看來,你是不小心誤入這裡的凡人。你肩膀受傷了吧,我這裡有傷藥可以幫你處理。如果放著不管,妖氣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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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肩膀上的傷正一陣陣地發疼。他痛抽了一口氣,摀住肩膀,卻是倒退了幾步,強笑道:「雖然你這麼說,但我要怎麼相信你不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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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少年皺起眉,說道:「我們除妖人為了要消滅妖鬼,體內都有淨化的力量。淨力與妖氣是不可能並生的,只要我是除妖人,就不會是鬼。不過我現在無法和你證明這件事,因為你並不明白。你的手腕也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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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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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少年道:「無妨,你可以不信任我。不過你的外傷如果不處理,妖氣會讓傷口難以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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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聞言,警惕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他大約十七八歲年紀而已,服飾相當怪異,上半身是紅色的道服,要綁腰帶的那種,下半則是黑色七分褲、綁腿、草鞋。他把桃木劍綁在背上背著,劍柄垂落一串紅色流蘇。見著霍夕打量,他也不惱,安靜地站在原處,定定地望著他。
「那還是麻煩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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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霍夕嘆了口氣,從樹叢裡出來,摀著肩膀的手掌上滿滿都是血。紅衣少年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包袱,輕巧幾步繞到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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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還是灰灰暗暗的,飄著一些細雨。紅衣少年靜靜地包紮,也不說話,頓時風聲強烈到無法忽略,哭聲一樣。霍夕想起了剛才遇見的棺材鬼,不免越來越覺得氣氛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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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個,」終於受不了沉默,霍夕隨口問道:「我叫霍夕。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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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少年突然停了動作:「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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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以為他沒聽清,道:「我叫霍夕。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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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的名字,是要索我的魂魄嗎!」紅衣少年突然撤開了幾步,手按上劍柄:「你是哪家的除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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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嚇了一跳,忙道:「沒有,我只是想問怎麼稱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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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少年繃著臉,瞪著他過了大約一分鐘,才慢慢放緩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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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著,每個人的名字都連接著自己的靈魂,尤其是除妖人。」語畢,他回到原本的位置,拋來簡簡單單兩個字:「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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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小紅。」霍夕唸著,不知道該對這綽號下什麼樣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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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肩膀上的傷處理完後,小紅也在霍夕腫起的手腕上貼上膏藥。他的動作很輕,不過霍夕還是痛得齜牙裂嘴。結束後,他起身拉了霍夕一把,說道:「我帶你出去吧。記著,回到人間後用艾草煮水清洗傷口,可以避免產生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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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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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小紅說道,走了幾步,向後拋過來一袋東西。霍夕連忙接住,這才想起阿嬤的愛心水果被他情急之下落在旁邊了,好險塑膠袋包得緊,沒有髒到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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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小段路,兩人回到了最一開始的小社區。霍夕抬頭看去,半脫落的窗仍然被風吹得搖晃不止,更上去的建築物全都埋在濃黑裡,說不出的詭異。小紅也稍微檢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一抬手,半空中突然顯現了一個發亮的符文,隨後是透明的漩渦,竟像海市蜃樓般扭曲了望過去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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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通往人間的入口。」小紅說道,將背上的桃木劍抽了出來,面對著寂靜的死城:「你進去的時候,我會守在這裡避免妖鬼趁隙跟到人間。還有,你出去之後就會忘記在這裡發生的事,只會當作是摔進樹叢中,不小心被草木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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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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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快去吧,若是有其他家的除妖人在附近的話,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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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的話尚未說完,霍夕面前的漩渦突然向門一樣,朝內打開了。濕潤的風從縫隙透了進來,還伴隨著一道女聲,慵懶而酥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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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幸運,居然真的被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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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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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小紅的大喊,霍夕的衣領被重重地向後扯,甩向一邊。他還沒反應過來,重心不穩,狠狠地撞到地上滾了整整兩圈。全身爆痛,肩膀撞上地面,傷口似乎又裂了開,熱辣一片。強撐著抬起頭,卻看見一抹紅影向後高高飛了出去,再像破布一樣摔下,砸毀了停在路邊的休旅車,激起漫天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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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弱。」一條白皙的長腿從透明的門跨了出來,一名女子手上拿著長鞭,身著低胸黑禮服,身材火辣,神情倨傲:「既然解不了三崁三縛,又幹嘛派你一個人守交界之地?你們許家還真該從除妖界引退了……嗯?」她將視線轉到霍夕身上,驚訝地瞪大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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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掙扎著站起來,而那名女子已來到自己面前,傾身問道:「凡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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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看著她笑靨如花,竟然感覺到恐懼,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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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又不會吃了你,這麼害怕幹什麼呢?」女子笑道:「吶,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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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霍夕……」霍夕顫抖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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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夕?」女子唸道,伸出手,輕輕點在他的額頭上,指尖發出微光:「那麼,霍夕,既然你都來到這裡了,靈魂就借我好好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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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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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猛然竄出火焰,女子嚇了一跳,抽回手,悻悻然嘖了一聲。那火很快就消失了,霍夕跌坐在乾燥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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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蠍女,這裡不是妳管轄的地方。離開!」跳下凹陷的休旅車,小紅桃木劍高舉至眼。他額上不斷滴落血珠,模樣相當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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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乖乖待在那裡不就得了?」蠍女說道:「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原本還想留你一口氣。這個凡人我玩完之後還不是會放回去,那麼著急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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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道:「這塊交界之地是許家所屬,此處凡人的性命也是由許家負責。你們狄家若想趁機拓展勢力,我可以直接將妳消滅。蠍女,我再給妳一次機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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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蠍女說道,嫣然一笑:「不然這樣吧,小紅,反正你中三崁三縛了也守不了門,不如交給我狄家怎麼樣?你就回去好好和老太婆商量要怎麼解咒,這邊的事就別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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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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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為你著想哪,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可愛。」蠍女說道:「好吧,既然你不肯乖乖交出這塊地,依照規矩,我也只好殺了你強奪。總之今天這塊地,就由我狄家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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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抬手一揮,身後浮出數十條鞭子般的黑影,直直往小紅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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