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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開設了一間人偶作坊,他製作過許多精美的娃娃,富人們都以擁有一件他的作品作為自身階級的象徵;然而有一尊人偶,不論來者的開價再高,甚至是本地的國王願意拿他整個王國的領土來交換,他都捨不得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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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湛藍如大海的寶石鑲嵌他的眼睛,金縷絲線編織成長髮,為人偶穿上絲綢的衣服,有人見了這娃娃,曾如此形容:「我雖從未見過天使,但我相信這就是天使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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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亞歷斯自己知道,這人偶的五官、長相,皆來自他家鄉已故的王子,於是他稱人偶為「王子殿下」,將王子放在玻璃櫥窗前,讓路過的人們欣賞他的美,也讓王子觀察路過的形形色色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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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到了晚年非常孤寂,他雖學富五車,卻沒有值得信任的朋友,於是為王子施了禁術,好讓王子伴他度過餘生;他將自己暗自珍藏多年的,王子的頭髮、指甲,甚至是小時候掉落的牙齒填入人偶的身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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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用黃金、水晶,為王子製作一顆心,來包裹這些他認為最珍貴的事物,可是製作王子的本體已使他消耗無數的錢財,於是只能用手邊剩餘的料子,生鏽的青銅還有薄鐵來包裹這些材料,作成銅心,填入王子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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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夜都向王子說話。他說:「賽米爾,你是否願意與我交心?」王子卻寧可繼續隔著櫥窗看路人,都不願意回答他,這讓亞歷斯以為自己施展的魔法失敗了;這本是他結束十字軍東征之後,向異教的魔法師學習的巫術,當時那名男巫已預知到自己將在一個月後死於火刑架上,才會將畢生所學託付給亞歷斯,希望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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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在教導亞歷斯之前,曾說:「你不可將這些法術用於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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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回答道:「尊敬的閣下,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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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師又說:「你必須收一個弟子,你要教導他,就像我教導你那樣。」亞歷斯答應了。魔法師說:「你若違背對我的誓言,就會被迫失去你生命中最心愛的東西。」亞歷斯依樣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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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無數的人經過櫥窗前,想買走王子,但是亞歷斯都未曾允諾;直到有天,一名青年來向亞歷斯請安,他尊敬地鞠躬,說道:「大人,您的女兒總是在櫥窗邊對著我笑,我實在傾慕她許久,因此才提起勇氣,來向您提親。」又獻上地契,牛羊等無數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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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不願收下,解釋道王子不是公主,也不是真人,他是一尊人偶;青年雖吃驚,卻絲毫沒有改變想法,只堅定地複述道:「我愛上他,已非一兩日之事,不論他是不是人,都請您將摯愛許配給我,我必對他言聽計從,永不背叛。」亞歷斯回答:「他是我的摯愛,所以我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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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說道:「倘若您不能割捨他,那麼我可否每天伴隨他?只要每日睜開眼睛能看見他,我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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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試探道:「我寫一份契約,你是否願意作我的奴隸,在契約上畫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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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答允道:「此時你要我的命,我也能給你,只要我能得到你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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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想起與魔法師之間的約定,便說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只要你作我的弟子。」他以為收了弟子,就算不教青年魔法,也可以免於魔法師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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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一口答應下來。他原是一座莊園的少莊主,彼時還有鄰國正進攻他的家鄉,那只人偶蔚藍的雙眼卻囚禁他的靈魂,使他無法離開,他的家園正陷入一片火海,而他勇敢追求著自己的愛情,哪怕對象是只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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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亞歷斯入睡,青年便在服侍亞歷斯洗梳過後,興奮地來到櫥窗前。他握住人偶冰涼的手指,向他告白道:「我心尖上的人兒,告訴我你的名字。我願你是此地第一個知道吾名的,我叫華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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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回答他道:「尊貴的子爵,我是賽米爾。我生前原是馬魯穆國的王子,被奸人所害而死,不想此人還要禁錮我死後的靈魂,使我無法安息主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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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對此很是惋惜,賽米爾卻告訴他:「在我生前時,我的宮廷教師,同時也是我國的宰相欺瞞我,告訴我國內安居樂業,因此我從來都不知道民間疾苦;直到我坐在這櫥窗前。亞歷斯以為我目不能視,才放心地讓我看這些景象。子爵,我終於知道,這裡原是人間煉獄,我又豈能在目睹了一切真相以後,什麼都不做,只等著上天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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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華利斯請求賽米爾命令他,好使他能為心愛的人兒做些什麼。賽米爾說道:「明日一早,你會看到有名女子在我面前哭泣。她的愛人最近為了與女男爵結婚,拋棄了身為青梅竹馬的她。你要剝下我的手指甲,交給她,只要她擁有的財富比另一名女子更多,她的愛人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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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捧起賽米爾的手,見他柔荑般纖長的十指,十片指甲全是水晶做成,想到剝去指甲會使他的愛人多麼痛楚,他自己亦會感同身受,便立刻回絕道:「我的愛人,就算這是你的命令,我依然不想使你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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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米爾說道:「倘若你無法使我上天堂,那麼我就不會再與你說話,就像我對你師傅那樣。」於是華利斯含著淚,用防身金刀的的刀刃,插進王子的指甲心裏,將賽米爾十隻手指甲全部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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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華利斯奉亞歷斯之命去外頭打水,好給他洗臉。他發現華利斯的手上都是水銀,問他作了什麼?華利斯說:「師傅,那都是我的血。」亞歷斯就寬慰他:「打好水你就自由地玩耍吧,免得外人要說你身上流的血,是我加諸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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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華利斯自由了一日,果真看見一名女子隔著玻璃,跪在王子的面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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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今天我的愛人即將與另一名女子結婚,這會是我來看您的最後一次。王子啊,我已決定結束我這悽慘而卑賤的一生。」華利斯便將那十片指甲交給她,說道:「姑娘,你不應再哭泣,請收下這些珍寶,挽回妳愛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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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走了以後,華利斯侍奉亞歷斯吃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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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見他心神不寧,便說道:「我這裡不需要你了,你去幫王子梳頭。也把自己弄得好看些,我不要看上去醜陋平凡的弟子。」華利斯點了頭,去見王子,王子又說道:「你去看姑娘的情形如何。」華利斯就去教堂,只見姑娘改頭換面,一身華美的衣裳,看上去比女男爵更加高貴,於是男子當場離棄了他的未婚妻,在神父面前,改娶青梅竹馬的姑娘作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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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回頭稟報,感到不是很妥當,他說:「我雖使這名女子不至於今日就死,可我也不確定她的丈夫會不會在日後離棄她,就像是此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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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安慰他:「只有奉獻才能成為進入天國的入場卷,你的本意是好的,一切都在神的眼中作為憑證。」又忍著沒了指甲的疼痛替他打扮,說:「亞歷斯不喜歡醜陋,眼裡只容得下美好。你不可以讓他察覺這一點,否則他要殺你。」華利斯點頭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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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華利斯服侍師傅洗浴。亞歷斯見到華利斯打扮得猶如貴族,風姿翩翩,便沒刁難他,回房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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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要他趁隙把亞歷斯占卜的水晶球偷來,與他一同觀看。有一名當地的樵夫曾搭救過公主,公主卻不認識那名樵夫是誰,只認識樵夫的手,於是領主就砍下他的手,將自己的手換成他的手,冒領功勞,迎娶公主;那名樵夫因為殘廢,如今全家都快要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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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說道:「華利斯,你把我的雙手砍下來,送給那名樵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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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再次拒絕,他說:「王子,人心有私,我無法為了素不相識的樵夫,砍下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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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說道:「我既然有辦法讓你進門,就有辦法讓其他人進門取代你。只要你不願意為我做事,你對我而言就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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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華利斯含著淚,用此前已染上黏稠水銀的金刀卸下賽米爾的雙手,再以帕子為他擦拭自傷口處流淌出的水銀,血液仍沒止住。華利斯哭泣不止,睡夢中的亞歷斯對他使出喑啞咒,不讓他的哭聲打擾自己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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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亞歷斯又叫來華利斯,問他想不想學習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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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說:「你盡心盡力作我的僕人,但是你必然還有其他意圖,否則為何要半夜哭泣?除了獨自痛苦以外,你還有其他的選擇;你既然是我的弟子,就可以與我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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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搖頭,說道:「除了照顧老師,還有陪伴王子以外,我沒有其他的願望。」亞歷斯對此很滿意,就打發他走,說:「你去做想做的事吧,這裡沒有你的事了。」華利斯遠赴他國,將那雙手交給樵夫。彼時,樵夫奄奄一息,他的全家老小也因沒了收入而坐以待斃。華利斯用針線為樵夫接上賽米爾的雙手,於是樵夫變得能寫詩,作曲,繪畫,針線,馬術,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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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公主雖結了婚,依然懷念著救命恩人,於是再次來到森林,她也如願見到樵夫,一見到樵夫新裝上的手,她說:「我要的手,不是我如今的丈夫那雙粗鄙的手,而是你的手;更好,更漂亮。我不要粗野莽夫的手,我要這雙屬於貴族的手!」於是領主不但被公主離婚,沒收家產,放逐為庶人,樵夫還取而代之地成為了金龜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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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告別樵夫以後,回到店裡。亞歷斯問他去了哪裡,他老實回答道:「老師,我本掛心不下你,但是我看見一個被別人偷走功名的樵夫,於是我替他取回應有的待遇。不這麼做,我就無法抬頭挺胸地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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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對此深受感觸,他也覺得自己有珍貴的東西被他人竊取,只是當時沒有人能為他討回公道,「我的弟子,你的內心就與外表同樣正直。」他誇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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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了一次:「華利斯,想不想學習魔法?增加自己的力量,能使你幫助更多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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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搖頭,「主人,我希望您永遠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也是唯一的那一位,我只要能繼續侍奉您和王子,就心滿意足了。」亞歷斯被拒,就沒有教他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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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米爾見華利斯回來以後,問了他情形,華利斯說:「王子,我非常感謝您給了我這份差事,能夠參與一件伸張公義之事,對我而言價值非凡。」他整夜都無法入睡,趴在王子的大腿上,告訴他整件事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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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的身心俱疲,精神卻亢奮而雀躍,是你賜予我這般的美好。」王子也對此感到欣慰,他告訴華利斯:「吾愛,昨日天使來向我報信,告知我已得到進入天國的資格,因此你不必再奔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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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回答道:「我的奔波並不如何,你已失去指甲還有雙臂,都是因為我沒有能力付出,才致使你必須殘害自己;但願你不會再失去任何珍貴事物。我自認無才無德,不能上天堂,只要你此世安穩,我便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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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一名已經被許配給當地貴族的女子,為了與外地的情郎相會,連夜逃跑,卻被當場抓獲;那名貴族趕到以後,命侍衛用斧頭砍斷她的雙腳,作為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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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流血不止,即將死去,周遭的眾人見到她的傷口長蛆,死氣沉沉,知她大限已至,便避了霉頭,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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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趴在王子的大腿上睡覺,卻感覺到頭上好像在下雨,他被雨滴醒,發現是賽米爾在哭泣。華利斯用手為他拭淚,問他:「王子為何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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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米爾說道:「請你將我的雙足砍斷,為她接上。我本不需要走路,自由合該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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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搖頭,「吾愛,我不想見你變得更殘缺,你既然已拿到天國的入場卷,又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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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米爾回答道:「我不是為了累積德行而決定如此。世界曾對我不公,如今又要對那名女子不公,我既然不是世界,就不想作個不公不義的人,若我是那樣的人,又怎麼有臉面進入天國?請你照我所說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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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華利斯含著淚,用祖傳的那柄金刀,卸下王子的雙足,再為少女剜去腐肉,裝上新的雙腳。少女止住了血,向外走去,遇上前來迎接她的情郎,兩人便一同離開這腐朽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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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米爾卸下雙腿以後,體內的水銀流淌不止,幾近乾涸。華利斯告訴他:「王子,自殺者不能進入天國。你必須停止你的善行,再這麼下去,你不但不能上天堂,還得下地獄償還你自殘此身的罪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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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說道:「不論是上帝還是天國的位份,於我都已經不再重要,如今的我答應你,只因為你是華利斯,此世之間,吾之摯愛,惟你無他,此情可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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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一家子的人將要被刀斧手砍頭,因為一家之主被誣陷為侮辱了聖女清白之人;唯一的一名證人,卻在供述前夕被燙瞎雙眼。王子看見水晶球中呈顯出世人的罪行,便請託華利斯道:「真兇在人群中旁觀,想看無辜的人為他擔罪,請你把我的雙眼剜出來,為那名證人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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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搖頭,哭訴道:「我主,我曾與你約定過,你斷不可再傷害你自己。既是如此,你又怎能迫使我傷害你呢?你難道不知我比你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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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米爾承諾道:「這是最後一次,因為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再送給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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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華利斯流著淚,將賽米爾的藍寶石眼睛剜出來,為證人裝上。證人得到眼睛之後,認出當晚是聖女自己開的門,於是聖女還有當晚進門的那人,都一起被眾人用石頭砸死。無辜的一家人自刑架上釋放以後,也加入群眾的行列裡,撿起地上的石頭砸那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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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米爾說道:「華利斯,你再也不必流淚了,你的苦行已經結束,我的道德也已臻至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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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華利斯來陪伴他以後,亞歷斯已然許久未曾與王子說過話,剛想替王子梳妝,卻發現自己心愛的娃娃已然面目全非,像個人彘。他質問道:「王子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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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回答道:「櫥窗邊的就是王子,難道他沒了海藍色的眼睛,你就認不出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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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質問:「王子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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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正氣凜然地回答道:「他是你的摯愛,你會因為他沒了雙手雙足,就不再愛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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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再次質問:「我的王子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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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回答道:「師傅,您本是生他造他的造物主,卻無法接受他變得醜陋。人本就會因年華老去而不再美麗,人偶尚且如此,倘若是真人,你也要因此而不再愛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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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便割斷他能說會道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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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著華利斯的頭顱,來到王子的面前,問道:「醜陋的娃娃,回答我,你是賽米爾嗎?」王子依然不回答。他見到王子眼洞深黑而空蕩,沒有修長而纖細的雙手雙足,蠶絲衣服上還淌滿噴濺的水銀,形容恐怖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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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亞歷斯仍不放棄地說道:「王子,如今的你不但不再是天使,甚至比惡魔都更醜陋不堪。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愛你了,因為那唯一的一個已經被我殺死;只要你願意回答我一聲,我可以耗盡我所有的財產,甚至餘生,只為將你修復為完璧模樣。」王子依然不願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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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說道:「王子,若你再不回答我,我就將我的徒弟碎屍萬段,丟到店外,布施給禿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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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愕然,才想回答,心卻碎了。他的心不夠堅硬,青銅與薄鐵製成的心爆裂開來,裡頭承裝的生前的毛髮、牙齒與指甲以及靈魂、情感、回憶,登時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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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斯見狀,說道:「賽米爾,這些年來你都有神識,卻故意不與我說話;卿本多情,可以為我徒弟的死而心碎,卻不願意將哪怕一丁點的饒恕施予我。」便氣憤地將王子的軀體,與華利斯的屍身一同扔出店外,高聲喊道:「這些都是背叛我的人,他們罪有應得!他們死無完膚!」說完,無數烏鴉便自空中俯衝而下,啄食華利斯的屍身,以致血肉模糊;王子的頭髮也被路邊的乞丐拔下,做成金縷線,兌換錢鈔;身上的綢衣被扒下,作了娼婦接客用的睡衣,而王子自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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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碎的王子即將死去之際,捧著華利斯的頭顱,殷切地問道:「我本就醜陋不堪,亞歷斯的質問是理所當然;即使如此,你仍不後悔為我辯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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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利斯的鬼魂纏繞著破敗的人偶,回答道:「王子,雖然當初我是被你的美貌所吸引,留住我的卻是你善良的那顆心。為你而死,我從不後悔。就算我背叛了師父,也從未背叛過我發自靈魂的真情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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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破敗的殘軀散落於人間,直到數千年後,天國的上帝說道:「審判的時候到了,四位騎士已經下凡,義人的位置還有空缺,你將那義人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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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得令,下凡將王子的身軀,與華利斯的屍骨拾掇起來。他見到義人的座位僅剩一位,就把華利斯的手腳砍斷,接上王子的身體,又把華利斯的眼珠子刨出來,放進王子的眼窩裡。舉凡王子已沒有的,盡皆用華利斯的補上,直到華利斯已然沒了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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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來巡視時,看見義人席上的最後一位,是極其美麗而聖潔的貴族,褐色的長髮,玫瑰色的皮膚,蜜琥珀珠子的眼眸。王子向上帝請求祝福。上帝說道:「貴族們向來都下地獄,因他們不知人間疾苦,而你會在天使吹號時彈琴,在我行使戰爭時譜寫。在我的天堂裡,將永遠保留你的席位。我的經典中將千百世傳誦你的名字與德行,因你不只是人間的王子,還是天堂的王子,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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