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須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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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個字,是前幾天國王對伏倚的交代。
火災發生後,國王的嗓音變得虛弱嘶啞,開口說話本應是很簡單地動作,現在卻另國王痛苦難熬。而這五個字,是伏倚最近聽自己父王,講得最清晰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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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倚回想那天,父王接著說了許多話,很多字句沾黏在一起,字詞難辨。但他還是盡量消化,整理出父王說得每一句話。
「吾,大約命不久矣,你需要和王后的母國聯姻。」
「王后的家鄉,善於精煉武器,這次戰爭中,許多軍備都是由他們提供。」
「你若繼位,會需要她的支持。」
「最後,我希望你能真心奉她為母,她已經不會再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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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紙上謄寫出父王的所有字句,伏倚凝視那些字發楞,隨後他握著筆的手,無意識地在那些關鍵字中上打圈。
命不久矣、聯姻、繼承。
伏倚早就明白死亡是什麼意思,淚水不禁落在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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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不久矣,父王明明從那場大火中撐下來了,卻會像母親那樣離他而去,永遠不能再見面。
聯姻,對才十幾歲的伏倚而言,婚姻這個詞太抽象,他還沒有任何具體的概念。
繼承,人們前腳還在揣測伏倚的未來,是否會被那位無緣出生的孩子代替時,現在卻變成伏倚要直接繼承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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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禍後,所有事情交雜在一起席捲而來;那些伏倚本應花時間,好好建立觀念的事情,已經無法等待伏倚成長。
伏倚很擔憂,不想相信父王會走向死亡,他更想相信醫師曾說過的,若是靜養得宜,健康狀況有機會好轉。父王為什麼現在就要像交代遺言般,告訴自己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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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倚自認還很無知,沒有足夠的能力去承擔王位。王位乘載了太多生命,他徬徨地想,自己一定無法承受權利帶來的責任,更無法不去思考,王位代表多少血腥。
第一時間,伏倚想尋求鹿老或啟印的意見,但最後父王叮囑他,不能透露任何消息,王后會安排好一切。
關於聯姻和繼位的所有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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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父王遺言般的交代這些事情後,伏倚的日常悄悄地改變了。
早上去找啟印習武時,伏倚身後多了好幾名侍衛,王后說這是要保護他的安全,啟印對此也沒有意見,但伏倚因此找不到任何機會,請教啟印自己的煩惱。
回到王宮和國王與王后問安後,本應接受鹿老的指導。但本就年事已高的鹿老,在這場火災中元氣大傷,而因鹿老的身體不堪負荷每日往返王宮教導伏倚,王后便安排許多新老師給伏倚,承接鹿老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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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伏倚做什麼、到哪都被那群侍衛跟著,美其名保護,實則監視。他的行動自由,被降至最低。
而這種現象,是國王默許,王后執行,伏倚沒有表達意見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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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樣悄悄地進行,沒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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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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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至一半,金迴的說話聲嘎然而止。他的老故事似乎進到關鍵處,思考往事的同時,神情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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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停頓許久,磊時錯過立刻詢問的機會,乾等了一陣子,見對方沉默太久,磊時才主動問道:「那你繼承王位後……不順利?」
磊時本來覺得,伏倚有信任的長輩幫助扶持,承接王位後應該會很順利,但如果順利,又怎麼會自殺回到「異管局」。一邊猶豫一邊開口後,將順利二字改成不順利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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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聽到磊時提問,果然自嘲道:「順利就不會回來這裡了。」接著又說:「聯姻並不順利。」
磊時疑惑道:「為什麼?」
金迴保持微笑說:「聯姻是假的。」雖然面上保持微笑,但他心中想得,是那段苦澀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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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往事太悲劇,金迴突然覺得自己在賣慘。他知道磊時不會有這種想法,但要接連說出那些事情,他還是有點猶豫。
之後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國王駕崩,王后理政方針不明,國家陷入混亂。
但是對於王后……金迴無法責怪,他至今仍有惻隱之心,王后其實也是可憐人,歷經失子喪夫之痛後,她被自己的國家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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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看金迴又停下了,按耐住自己的著急,以往他做事算急驚風,但今晚他算忍耐得很好了,「假的?」
「嗯……你聽過特洛伊木馬嗎?」金回想用簡單的比喻,將那些過去,以總結的方式說給磊時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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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一愣,上次金迴問自己有沒有看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他後來去找來讀了,看完有點惆悵。這次金迴說得特洛伊木馬,他生前看過類似的電影,能答得上來,便有點亢奮道:「這個我知道!」
金迴點點頭,接著說:「那場聯姻,雖然不是和特洛伊木馬完全一樣。但他們也藉著華美友好的表面,包裹災禍送進我的國家。」
磊時聽完,問道:「……他們也偷送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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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豁布國是個短命的王朝,之後國王去世,伏倚接受王位……王后則急著安排,替伏倚迎娶自己母國送來的新娘。」金迴接著一口氣簡單概述那段,關於自己的故事。他沒有停歇,繼續道:「隨著新娘而來的,不是單純地送嫁隊伍……而是好幾支軍隊。」
磊時對豁布國毫無概念,他用自己的想法問道:「軍隊怎麼能允許他們入城?送嫁隊伍一路過來,經過的關隘還是檢查口之類的,都沒發現軍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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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無奈道:「那是異世界遠古的開荒時代,國王急著平亂各部族間的戰事,國家內許多政事體制還沒具體規範。之前都用送軍糧的據點,當作順帶的檢查點,戰勝後沒有很嚴謹。」
再次想起那位王后的事情,金迴有點佩服對方,遇到接二連三遇到災難,居然沒有自殺。這些災禍中,王后絕對比自己慘,他語帶敬意接著說道:「王后在接手國事後,那段時間沒有心力管城外的事情……加上她很相信自己的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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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停頓了一下,金迴抬眼,對磊時道:「王后的母國比豁布國還要悠久,以打造兵器聞名於周邊國家……他們藉著送親、送嫁妝、送兵器為由,領著軍隊來。」
「……這,太慘了吧。」磊時不再提出疑問,金迴那次轉生除了得到身分地位,其餘的好像什麼也沒有。他突然覺得,異管局的轉生機制似乎不是表面那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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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笑一聲後,金迴說:「呵,之後豁布國便被控制了。而伏倚……成為王后母國的傀儡。」
聽到伏倚這個名字,磊時想起啟印,抱著一絲希望問道:「啟印呢?你的叔叔呢?他的軍隊沒有反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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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的眼神中帶著期盼,似乎希望這悲慘的故事中,能有一點點曙光,但金迴再次低下頭,迴避磊時的眼神。
金迴閉上眼,似乎又想起那個畫面,幽幽道:「他死了,為了救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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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自己的眼前,萬箭穿心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