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時像隻不停撲向火光的蛾,每次奔往光亮處,沒有找到其他員工就算了,還要被眼前的景象驚嚇。他一直覺得,作為傳送部前線職員,要親手執行客人瀕死任務已經夠血腥恐怖,沒想到這裡客人的狀態更驚悚。
「他是人、他們都是人,我才是鬼……」磊時催眠自己般地說,他剛逃離一個開腸剖肚狀態的客人,那腸子還發著光掉在外面等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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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腳步看眼前一望無際的濃霧,讓磊時越想越絕望,這次他附近沒有任何光源。
「唉,不會要一輩子待在這吧?我又死不了……」磊時只能漫無目的亂走,直到一片寂靜的霧中,忽然傳來人聲。霧裡除了光亮,這還是磊時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他趕緊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聲音來源處有兩抹黑色人影,磊時加快腳步跑至那兩抹身影後方。他激動地上前喊道:「不好意思!可以幫幫我嗎……」
兩個黑影停下,其中一道身影向後轉,磊時才看清楚居然是金迴,金迴身旁則是葛。他剛剛竟沒聽出說話聲是金迴,也不知道異管局有沒有收驚業務,他真的被一堆奇形怪狀的客人嚇到了。
但是葛在這裡,客人怎麼傳送?金迴呢?不是身體不舒服嗎?磊時頓時滿腹疑惑,但沒來得問出口,他就先被金迴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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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時?你怎麼在這?」
葛調侃道:「分離焦慮症囉。」
金迴白了一眼葛,磊時懶得深究葛這句話的意思,他直接與兩人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兩人一下就聽明白,磊時最後慶幸道:「我以為會困在這裡出不去了。」
在一旁的葛,瞇起眼笑說:「如果沒遇見我,你就要在這裡當孤魂野鬼囉。處理科那些傳送裝置都是我給的,一次限用一人,免得客人跟著跑出來。」
「哇!還好遇見你們。」磊時忍不住瞪大眼,他不敢想像自己被困在這裡,那無盡的時光該怎麼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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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時對葛有種不敢貿然靠近的敬畏,他是看著金迴說話,但金迴卻忽然低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時葛主動向磊時提議,「來送你回去吧,只是必須我帶著你,才能離開這裡……」對磊時說完,葛側頭對金迴說:「其他的事情,下次再說吧。」
原本若有所思的金迴猛地抬頭,表情有顯而易見的動搖,「我剛才問得……」
「其他人代替你?」
「……」金迴微微蹙眉,眼神忍不住飄向一旁的磊時,猶豫地無法開口。
「下次再說吧。」葛還是那句話,手勢抬起準備將眾人送回異管局。
磊時聽不懂兩人在打什麼啞謎,插嘴問道:「你們說什麼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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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凝眸看了一會葛,葛此時眼神平淡,沒有透露任何情緒。這讓他有些犯難,不確定能否和磊時解釋現在的事情。
照葛所言,他們現在待的地方被稱為「白界」,此處沒有時間概念,因此客人被傳送進來的那一刻,生命損傷便會停止,再藉由神力慢慢對其修復傷殘,治癒後葛才會將之送入異世界選擇廳,進行後面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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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葛在「異世界選擇廳」內,向金迴展示衛頁轉生的世界。
異世界的時間流逝與地球有些微不一樣,從當初衛頁轉生後,在地球的異管局已經過了好幾十年,而衛頁看起來還是個不滿十歲的孩童。
看著那陌生的稚嫩臉龐,金迴有些茫然。當時來不及見衛頁最後一面,他向葛請求親眼看看衛頁的現狀,現在看到了內心卻有些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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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看出金迴的想法,語氣緩慢問道:「之前說過那邊才創世沒多久,他現在算是初始人類。你已經看到你想看的了,還有什麼不滿足?」
金迴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轉移話題,指著異世界的畫面問道:「在山上跑的是?」
「要類比地球生物的話,恐龍吧?」
「恐龍會說話?」金迴雖然聽不懂,但明顯看出兩隻佈滿鱗片,狀似恐龍的生物正在用奇異的聲音互相溝通。
「那是異世界,不要用你的角度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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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聞言一時語滯,他從沒想過剛創生的世界,是何種面貌。看得越多,他反而越擔心。異世界的生物危不危險?對衛頁這種渺小的人類有沒有威脅?還有那裡的人類一生有多長?會遭遇什麼?會不會又不順利?
葛像要刻意打斷金迴的胡思亂想,忽然以鼓吹的口吻說:「如果這麼擔心,你可以現在轉生,下去當他弟弟或妹妹。」接著又壓低聲音,怕誰聽到似地對金迴耳語道:「我聽說那邊的新神,打算共享神力給第一批人類,很多神在創世時會這樣以利世界發展、文化傳承。換算的話,第一批人類可以活萬把歲,有興趣嗎?」
金迴一聽,立刻激動地搖頭拒絕,「不!我不能過去……」他話音漸弱,無法抑制自己停止腦中那些焦慮,又試探地問道:「能給出我的靈魂積分,保他一生無憂嗎?」他只能想到這一百零一種,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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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把歲欸,你那些不夠也不能,他是通過協議約定轉生過去,你們所處的世界已然不同。我已經說了,除非你也過去,將靈魂積分使用在自己身上,去庇護他。」
金迴沉默不語,再次抗拒地搖頭。他下意識認為自己會搞砸一切,就像前生身為伏倚,或是更前生身為河淵,與衛頁同處一個年代時那樣。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猜忌,隨之而來便會爭鬥不止讓血流成河。最後,如果他擁有決定爭端方向的一點點權力……
「你把自己視為災禍了嗎?」葛昂聲,打破金迴正在自我懷疑的沉默。
金迴扯起嘴角不願回答,試著另闢蹊徑,「那如果有其他人願意轉生過去呢?我隊伍內的人應該……」
葛忽然舉起手,按住金迴的肩膀強硬打斷他繼續說話,「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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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迴被按住的瞬間,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發白,等穩住視線後,就發現他們已經離開「異世界選擇廳」,目所能及是一片濃霧。
金迴疑惑道:「這裡是?」
放下按著金迴肩膀的手,葛說道:「這裡的時間不會流動,我稱之為『白界』,我能通過白界讓你暫時過去,但從這裡過去,你不會有形體。」
「形體?沒有軀殼的意思?那會變成什麼?」
「精神物質,類似於一種意識,近乎於神。」
「呵,我還能當神?你不要想盡辦法要趕我去轉生。」金迴覺得葛在唬弄自己,毫不在乎的笑說。
在金迴的笑聲中,葛沉聲道:「你就去試試吧……這裡已經快要不行了。」
「什……」金迴正要問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時,後面就傳來急促的喘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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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可以幫幫我嗎……」
來者是磊時,恰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