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田綱吉睡到差不多翌日的中午才轉醒過來，他從沙發上坐起身來，兩手捏住差點滑到地上的被子，看著被陽光穿透了的窗簾陷入發呆，茫了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一口氣的以手掩面，改為進入自我嫌惡的心理狀態。
他都做了什麼啊？應該說，他都跟骸做了什麼啊？
綱吉雙手掩住面龐，手心能感受到體溫因為各種的羞愧而竄升，他緊咬下唇，還是無法遏止這種變化。
如果都是夢有該多好呢？當然，綱吉很明白不會是夢，就算他真的考慮自欺欺人，他身體上那股莫名熟悉的酸痛，也不會容許他做白日夢。
真是個很糟糕的人啊，澤田綱吉。綱吉輕吭自嘲一下，隨即想起了石川的臉容，心裡不安定，幾番的思想掙扎，才從自己的行李包中，翻出了自己的手機，心臟在強烈跳動著，他正滿懷期待的想看看會不會有任何他昨晚漏接的來電。
「……」沒有，沒有任何未接來電的記錄。
綱吉緊握手機放到胸口上，好像想要把那冰冷的電器塞進心臟之中、那個空洞洞得令他不禁顫抖的缺口。
他真的被忘記了嗎？被石川……
＊
石川並沒有忘記還有個人正在等待他的事實，只是他的公事實在忙得連再給綱吉一個問候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他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會變得這麼忙碌，大概是在六道骸來到之後，案子就以常人追不上的速度在更新，不過怎說都好是件好事啊，不論是從企業本身還是從石川自己來說。
「這個也拜託你了，石川先生。」骸展露出和藹的笑容，並將手中的文件放到石川那張已經堆滿東西的桌上。
「沒問題。」石川其實已經很累了，但看到他的上司對他的能力引頸以盼，充斥了期望，他就說不出自己很累、無法再勝任這份助理的工作。
連六道骸都相信他的能力而升遷他，他自己又怎能不相信自己呢？
「辛苦你了，等現在手頭上這些比較繁瑣的事情完結之後，下星期會有個比較輕鬆的出差，合 約方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只要再讓對方看一下合約詳細就沒任何問題了。」骸拍著石川的肩膀，聲音放輕的在他耳邊說話，「他們的招待相當好，你就當作是短暫放假個幾天吧。」
「這樣啊……這趟出差是跟六道先生一起去嗎？」石川停止動作，他對於出差這件事有點猶豫。
「不，這趟就你自個兒去。呵呵，難得以公事為名出去玩，難不成你還想有個上司跟在旁邊嗎？」骸打趣說。
「哈……」石川無奈苦笑。這種玩笑還真的只有六道骸這種當上司才有辦法開，他這種當下屬的，實在沒法從這當中感受到任何趣味性。
「不用擔心，畢竟這段時間以來，你幫忙甚多，也快累壞了，就安心好好去休息幾天吧，公司還有眾多的同事和我撐著呢。」
「六道先生……」石川臉上一熱，對於骸的如此 貼心，感到一陣的感動，要不是在公眾場合，他可能都要哭出來了。
「您辛苦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關心，石川只好說了一句。
「呵，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因為我可是個很懂得舒壓的人啊。」骸想起了什麼事情，真心的笑了個滿懷。
「是有什麼消閒活動嗎？」石川伸伸懶腰，感興趣的問。因為他實在很難得看到骸笑得這麼歡，雖然平常也笑臉迎人的，但總算不上是一種開心的表現呢。
剛剛倒是笑得很誠懇，這不就教人好奇萬分嗎？
「嗯，算是興趣的一種吧，我很喜歡看些可愛的東西，看到了，我心情就會不期然地變好。」骸笑瞇了眼，「現在正打算著，如何讓那個可愛屬於我、永遠屬於我，這樣我就不會再感覺到悲傷了。」
「啊……」石川得知這樣的答案後，顯得有點錯愕，他 最初還在想像骸會是有些關於運動方面的舒壓活動，結果沒想到是跟可愛的東西有關。
感覺上跟骸本身給人的印象很不符啊，不過這是別人的興奮，別人高興就好，他有什麼好在意的地步啊。
「呃，是小動物嗎？」石川說，「如果是小貓小狗那些的小動物，的確很可愛呢。」
骸沒有回話，只是輕聲兩聲，就回去埋頭工作。
＊
時間到了中午，石川乘著去吃午飯的空檔，打電話給綱吉，不知道是不是一天沒有見到面、還有之前氣氛鬧得有些不快的原故，他居然感到緊張。
看著放在腿上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便當，石川捏住放在臉旁的電話，聽著話筒裡頭一成不變的響鈴聲，等待它的中斷以及被他人接起這個通話。
『……喂？』如願以償，撥號的對方接起了電話，綱吉的聲音經過電話而 變得有點失真，帶萫一種濃濃的疲倦感。
「嗨……昨天一切都好嘛？」石川咽了一口口水，意圖減低自己的慌張，不過效果不太大，他還是很緊張，「抱歉昨晚沒辦法過去……你知道，因為六道先生說想去拜訪你，我……就不太方便去…始終要避嫌。」
『嗯……』綱吉悶悶的吭聲回應，沒精打采的。因為昨天，他真的很期待石川會過來，不料門打開卻是六道骸。
他感覺到很無奈很無助，想將這發生的一切朝石川大吼，但奈何所以的心思，因多重的顧慮，化為一聲的悶吭。
他不想石川討厭他。
「今晚我會過去的，今天我有時間，不用加班。」石川說。
『只有你一個？』綱吉的聲調提高，石川看不見綱吉的表情，他只好判斷為綱吉是在期待自己過去這件事。
「對，只有我一個。」石川 放柔聲音，腦內想像著今天晚上與愛人的會面、與綱吉緊緊的擁抱，他們不會再因為怕被發現而變得鬱鬱寡歡，他們鐵定能變得跟以前一樣親密的。
假如，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六道骸這個人的話，一切確實會是如石川所想像般的美好，但事實上，六道骸絕不做成人之美的事，尤其是現在石川和綱吉的對話，早已經完完全全被人竊聽全聽在他耳內，有誰會認為骸會無動於衷不去搗亂。
「嘿嘿。」坐在辦公室中的骸，悠閒的繞著腿坐在辦公桌前邊看著文件，邊聽著石川跟綱吉兩人的對話，顯得相當的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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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了一整天的工作，石川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了公司，鼓起精神到一間食店買上一些小菜，打算現在馬上前往綱吉寓所。
略過路程上的時間，石川終於來到了寓所的門前，按響了門鈴 。
石川 聽到房內有人的腳步聲來到門前，但是裡面的人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對於開門這事顯得猶豫，不過倒沒真的不開門。
「晚安。」石川看到門開了，來迎門的是才一天半沒見面的綱吉，他頓時間覺得自己沒那麼疲累了，畢竟一切都是為了他們以後過得更加美好的。
綱吉探頭在門外左右張望幾下，便拉著石川到屋裡來。
「我買了晚餐，都是你愛吃的。」石川遞出手中的塑料袋，綱吉接過之後轉身走進屋內。
「這裡果然很不錯呢，連我都想要搬過來住了。」石川脫掉鞋放好，開始打量著這個房間內的格局。這裡是他托人幫忙找來的，實際上他都沒有好好來這裡看過房子，果然很理想嘛。
「想要喝茶還是喝水？」放下袋子到矮桌上，綱吉立馬就進到廚房去準備茶水，下意識避開與石川有過多的視線接觸，明明石川是……是他喜歡的人啊！自己卻居然變得害怕面對他……感覺上就像、就像面對六道骸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到底怎麼了？
「要水就可以了。」石川絲毫未覺綱吉的異常，即便他偶有發現那麼一點不對勁，亦會只認為綱吉跟他一樣，對於之前他們談分居的那天晚上的事而感到彆扭。
他斷然不會想像到，這裡面是有更深的理由，促使綱吉的心境如此的複雜。
另一頭綱吉已經倒好水，石川亦將買來的飯菜放好，兩人正欲要開始他們略帶尷尬的晚餐時，門鈴不識相的響起來了。
「嗯？是誰？」石川疑惑的挪動上身看向玄關，對比石川作為一個正常人表現應有的疑問，綱吉的臉色可說是古怪到一個極致，整個人也僵硬到彷彿隨便一點碰撞，他都會輕易粉碎。
「我去開門。」聽著門鈴繼續被按響，石川便爬起來走去開門。
「……！」綱吉看著石川走過去，他幾乎要失控地伸手去拉住石川，但理智制止了綱吉，他明明心裡感到不妙，卻無法阻止石川去把門打開，因為他並沒有正常理由這樣做。
「哎呀，晚上好，石川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呢？」站在門外的訪客，發出吃驚的叫聲，這把聲音不止把綱吉心中把那點期望打落地底，也把應門的石川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呃……六道先生？」石川似是覺得自己看到幻覺一般，不確定地說了一句。
「我沒想到澤田先生今天有別的客人啊。」骸低頭看著自己手中拿著的某名店的蛋糕盒子，「那我不打擾你們了，這個你們拿去吃掉吧，我就先告辭了。」
「……」石川看著六道骸落寞地離開的背影，他拿著那盒蛋糕手足無措，支吾了幾聲後，他揚聲叫住了正要離開的人。
「等等！六道先生！」石川追了幾步，看著站在樓梯上的骸。
「其實我只是來看看綱吉的新居如何而已，要是你不介意的話，也留下來吃個飯吧？」石川說。
「……可以嗎？」骸表情略帶困惑的看向石川。
「嗯，當然可以，對吧？綱吉？」石川為了更加堅持，他轉向現場的第三人。
綱吉注視著石川的雙眼，他緊咬下唇，對於現在的狀況感到了失望。為什麼要挽留六道骸？明明六道骸是最忌諱的存在，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不該有的人，為什麼還非得在這種節骨眼上留下他？是想藉由這樣顯得他們之間沒有異常嗎？
……還是說，只是石川他不想讓他的上司對他留下壞印象和隔閡而已？
果然一個無知的人，是最容易做出對別人而言極殘忍的事情。
「沒所謂了。」綱吉不知道為什麼，長呼了一口氣，彷彿是放棄對現實的抵抗，也似是放棄了什麼一直耿耿於懷的事物，無奈且絕望地接受這個結果。
石川覺得綱吉的心情變得更加低落，但是目前六道骸人在這裡，他就沒法把話坦白說開，可能要等骸離開……或許是要之後才有辦法。
「那我就不客氣打擾了。」骸笑了起來，石川看到後產生一種既視感，他想起來，不就是今天下午六道骸想到『可愛的東西』留露出的笑容嗎？
石川搖搖頭，就沒在意了。
招呼了六道骸進房子裡，三人就吃喝閒聊了一會，更確實來說，大部份時間只有石川跟骸在對話，綱吉只埋頭吃晚飯，完全沒有意思參與任何話題。
眼見這個怪異的三人聚會將近結束，綱吉開始將桌上的垃圾逐一收拾，在這個時候，骸揚聲說話了。
「該是時候談正事呢。」綱吉聽到的那一瞬那，差點兒就跌倒在地。
正事？什麼正事？！綱吉驚恐的回頭瞪向骸，深怕六道骸會在此時說些不該說的話。
「什麼正事？」石川不解問道。
「是關於澤田先生的。」骸一眼掃向站在廚房出口止步不前的人，他伸手拍拍旁邊的位置，意思要綱吉不要再在那裡傻站，趕緊過來坐下。
被點到名的綱吉，也不好一直站著不過去，畢竟石川也在，不能用太過突兀的態度去應付六道骸。
「綱吉的？」石川楞了一下。
「昨晚呢，我不是有過來拜訪澤田先生嗎？知道了澤田先生還未找到理想的工作，在苦惱著呢！」
「……」綱吉傻掉的看著自說自話的骸，實在想不透為什麼要開展這個話題，他、他有沒有找到工作也跟他無關吧？而且昨晚……他們絲毫沒有提到過這樣的話題。
綱吉想不到六道骸的目的為何，對此變得不敢妄動，默默的聽著骸接下來的話。
石川暗暗看向綱吉，想表達對此的疑問，綱吉別開臉，任何情緒都不想從表情上透露出來讓石川知道。
兩人的反應都看在六道骸的眼內，他展露出微笑：「雖然不算是非常好的工作，但是澤田先生有興趣來我們的公司嗎？」
骸表現出他誠懇的一面去邀請綱吉。
「現在我們的案子實在很多，幫我忙的石川先生也忙得不可開交，所以我打算再多聘請一個助理，這樣石川先生就可以輕鬆多了。」骸平淡地說。
「這……其實我現在還可以應付得來的！」石川率先回應。他不想綱吉回來公司工作，不然這樣的一切不就變得白費了？
「足不足夠應付，由我來判斷。」骸低下聲，散發著嚴厲的味道，警告著石川不要過於僭越，即使現在是公司以外的地方。
「……」石川咬住下唇，不再說話。
「如何？澤田先生？」骸說：「我絕對不會待薄你的。」
綱吉看起來很迷茫，做不出決定，兩手緊扯著褲面，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現在正在氣氛僵硬的時刻，骸猛的伸手緊捏住綱吉的手臂，讓綱吉嚇了一跳。
「請認真想一下，你還想繼續這樣子下去嗎？」
骸深邃的看進綱吉的眼裡，目光和語言直直刺進綱吉的靈魂裡。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