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漾】《婚後》第三部‧〈纏〉 - 〈第十三夜無由〉13

　　「我剛剛告訴了你一個我的秘密，接下來輪到你了。褚，你打算告訴我什麼？」

　　聽見颯彌亞的聲音，褚冥漾回過神，思考了幾秒後失笑反問：「學長，你想知道些什麼？」

　　看著褚冥漾帶著點無奈的笑容，颯彌亞勾起嘴角：「如果是在今晚之前，我肯定會想盡辦法把你身上那些秘密都問出來。不過我現在明白了你背負的責任，所以我不會再勉強你。」

　　「……謝謝你的體諒……對不起，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也很想告訴你──」

　　「我說過了，你不需要為了盡到自己的義務而道歉。」

　　「謝謝你。那麼，你還想知道什麼？」

　　褚冥漾的笑容帶著歉意與感激，那雙誠懇的澄澈黑眸又再一次讓颯彌亞心底的某個角落騷動了起來。明明有那麼多關於褚冥漾的事情想知道去了解，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的，竟然是這一句：「──你喜歡的人，是誰？」

　　這一次，握著褚冥漾的那隻手所感受到的是徹底的僵硬。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般，沉默瞬間佔領了兩人的唇齒與聽覺。

　　被自己深愛的人問著喜歡的人是誰，褚冥漾這輩子從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比剛才得知颯彌亞還擁有對上神花園的殘存記憶更強烈的錯愕直接剝奪了褚冥漾的思考能力，來不及等理智恢復過來，身體便下意識地拔腿就跑。

　　對自己的發言錯愕不輸褚冥漾，但颯彌亞也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二話不說就這麼直接地用狂奔來逃避話題。愣了一秒之後，颯彌亞便回過神咬牙追了上去。

　　「褚──！停下來！」

　　不曾料想過自己有一天得這麼狼狽地在颯彌亞面前落跑，褚冥漾喘著氣頭也不回地向前衝刺，就算聽見颯彌亞的吼聲也不敢停下。混亂的腦子裡冒出一個又一個立刻又被自己否決的逃跑方案，直到颯彌亞御起了冰的異能在自己腳下展開光滑的冰面，褚冥漾才腳底一個踉蹌，失去重心地被扯進追了上來的那人懷中。

　　「哈……哈……」用盡全力笨拙地逃跑與追趕著的兩人維持著這親密的姿勢，大口喘著氣一時半刻說不出話。

　　「……我帶你來這裡，可不是為了跟你在草原上奔跑。」下巴抵著少年的頭頂，颯彌亞平復著氣息道。

　　「怎麼聽起來莫名有點浪漫……」大腦還處在混亂的當機狀態，平常總是努力保持守禮模樣的褚冥漾，此刻也無法掩飾地露出本性下意識地回嘴。

　　「這個問題，對你來說有這麼難回答？」語氣中透著煩躁與不悅，對於自己此刻對這問題的著急與在意究竟意味著什麼，颯彌亞隱約有所察覺但卻又無法確定：「如果真的有這麼困難，那接下來的問題你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沉默片刻，褚冥漾也不掙扎地任由身後的颯彌亞攬著自己，點了點頭。

　　「是男的？」

　　「……是。」

　　「是我認識的人？」

　　「……是。」

　　「和我們同校？」

　　「……是。」

　　「是學生會的人？」

　　「……是。」

　　一點一點地縮小著範圍，原本就是自己猜測名單上榜首的那個男人也越來越接近可能的正確答案。一想到這裡，颯彌亞的心情就愈發焦躁，喉間也令人幾不可察地生澀起來。

　　「……最後一個問題。」停頓了一下，颯彌亞閉上雙眼，深呼吸後，接下去問道：「──你們認識很久了？」

　　颯彌亞感受著懷中少年遠本就僵硬的身子無法不察覺的那一顫，比起褚冥漾的回應，更快被身體接收到的是心底對事實的了然。

　　褚冥漾喜歡的人是──

　　低垂著頭，褚冥漾訥訥地吐出細語：「──我們認識很久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颯彌亞確認了自己心中早已料到的那個名字：「……果然。」

　　──褚冥漾喜歡的人，果然是席雷‧阿斯利安。

　　思及此，颯彌亞便不再攬著褚冥漾不放。輕輕地鬆開了環抱在少年胸前的雙臂，颯彌亞轉過了身，掩飾自己已經意識到不會太好看的臉色。他試著想說服自己此時此刻的挫敗感，只是因為他竟用一只契約剝奪了也許能屬於那兩個人的幸福。其實，自尊與面子在那一次次面對褚冥漾所產生的衝動與渴望之下，早已成為老套又無力的藉口。颯彌亞只是不太想去面對自己有可能已經將褚冥漾視為那特別的存在，然而褚冥漾心中早已有其他人的事實。

　　「……回去吧，時候不早了。」沒有看向褚冥漾，颯彌亞逕自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看著颯彌亞的反常，心中的忐忑讓褚冥漾幾乎就要吐了出來。颯彌亞是不是知道了？關於自己已經偷偷地將他放在心裡很多年的事情？颯彌亞知道事實之後不高興了嗎？或者甚至是不能夠接受？

　　忽然，那段雖然虛偽，但對褚冥漾來說依然動人而珍貴的婚禮畫面猛然浮現在腦海。

　　『我不會愛你。』

　　『沒有關係。』

　　『但除了愛情，這段關係中凡我該給的，都不會少給你。』

　　『謝謝你的慷慨。』

　　『給你個忠告，別在這段關係裡投注太多。只要別太張揚，我可以接受你有別人。總之，別愛上我，因為我絕對不會愛你。』

　　頓時，褚冥漾理解了颯彌亞的態度。

　　明明今天早上才和米納斯討論過這個話題，是他搞砸了──搞砸了原本已經接近朋友定義的這段關係。是他欺騙了颯彌亞，早已動了心卻還裝作一切都雲淡風輕，讓颯彌亞願意對他獻上王子珍貴的友誼，而如今這拙劣的謊言被揭破之後，那建立在自己可笑演技上的短暫友情也將就此不復存在。

　　瞪大了雙眼用力抬起頭，褚冥漾看著颯彌亞漸行漸遠的背影，這才意識到自己也許就連最後一點看著這個人的資格都即將失去。

　　「學長，對不起──」衝出口的道歉又漸漸噤聲。

　　他其實不想這樣的，他不想要為這份心情去向任何人道歉。他原本什麼都不奢求，卻誤打誤撞成了他的王妃。而為了維持這份關係，褚冥漾必須對颯彌亞保持一顆不攙和進任何愛情的純淨的心，但這早已不可能──

　　可是，就算是不可能的事，在早已簽下那份契約的如今，他也要努力守住這個事實，卻在現在被颯彌亞拆穿了自己的心情。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騙了你──

　　……對不起，我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愛上了你。

　　這些話褚冥漾說不出口，他只能用那顫抖著的雙手摀住臉，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哭。

　　至少，颯彌亞對他說了「回去吧」。

　　──至少，颯彌亞還沒趕他走。

　　『主人……沒事的……不會有事的……』米納斯心疼的嗓音幽幽地迴盪在褚冥漾的腦海深處。

　　『我知道的……沒關係──』再次深深的西進一口氣，褚冥漾睜開了那雙低垂著的無神黑眸。

　　『今天晚上我們還有事情得做。』

　　今晚，褚冥漾必須與凡斯取得聯繫。因為他們接下來得盡快去到夢幻那裡，前往褚冥漾靈魂的最深處──那個照理來說褚冥漾應該傾盡所能不去踏足的，將引起強烈力量與身體衝突之處──有個小少年正獨自留守的空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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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夜無由〉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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