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抽抽噎噎的啜泣聲不斷傳來,邵靈瞄了一眼腕上的錶,那朵被他們撞傷的雲已經整整哭了快五分鐘,然後他們這一行人就這麼僵在半空中喝西北風。
倘若平時,秉持少惹是非原則的他也就任其哭個爽快後再做安撫,但在燃眉之急的此刻,沒有止息跡象的哭聲,以及被迫停滯的尋人進展,在在都令他煩躁不已。
無可復加的躁亂情緒正急尋發洩出口,讓他實在很想對空長嘯:『要不然現在是怎樣?』但事實證明,當煩悶難耐之際,永遠都有他人比自己更加耐不住性子,尤其當那個「他人」也包括了某隻兔子時。
只聽克斯比極不耐煩的當空大吼:「要不然你是要哭多久啊!臭丫頭!」
雲朵似乎被突來的震天怒吼給嚇著了,身子一僵,原本的啜泣瞬地轉為嚎啕大哭,震耳欲聾的哭聲讓邵靈聽得是很無言。
「嗚哇——好恐怖、好恐怖……我要爸爸媽媽,嗚嗚。」
很好,在某隻暴躁兔子的「贊聲」下,他們徹底變成了既不可愛又不迷人只會欺負弱小的反派角色。雖然他不知克斯比究竟如何分辨出那團白霧霧的性別,但看對方哭得如此淒慘,連他也不免覺得可憐。
「喂,你去安慰一下人家啦,哭成這樣多可憐啊。」搡搡某人臂膀,邵靈如此說道。
想當然爾,得來的是一把不屑的聲音,然後極盡幼稚之能事的爭執再度上演。
「哼,老子吃飽沒事幹為何要去安慰她,況且惹禍的又不是我,少栽贓了!」
「把她嚇哭的是你啊,別跟我說你不承認,快去喔,再不去小心我……」
「你怎樣啊?有種來咬我啊!」
「鬼才想咬得滿嘴兔子毛!」
「臭小鬼,兔子毛有什麼不好!小心我扁你……」
「夠了!別吵了!」
忽地一聲喝止響起,始終停留於幼稚次元的吵鬧戛然落了幕,只是這次勸喝者並非柳翠葉,竟是同行中最為幼小的水靈靈!
只見小小金魚早就回復可人女孩的型態,鼓著紅撲撲的粉頰,雙手插腰地瞪視眼前兩名「大人」,十足的架式讓兩人都驚懵了,活像被母親制止爭鬧的孩子一動都不敢動,這副定格模樣讓一旁的柳翠葉是憋笑得難受,她還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兩名男子遭娃兒訓話的場景,著實有趣的緊。
不悅的眼神在兩人身上踅了一回後,水靈靈重重踱了下小腳,悶哼一聲,奶聲奶氣地宣示著:「哼,水靈靈去解決!不用你們了!」
「哈哈……」看著氣勢非凡撇下棄用之言,便轉身坐著水泡往雲朵那方飄去的小金魚,柳翠葉終是憋不住笑意。
瞧那兩個成日吵的呆子一副錯愕樣她就覺得好笑,她家水靈靈這個威阻還真是挫對了銳氣,值得好好嘉許才是。尤其見向來囂張的某隻兔子被壓得死死的,她心底就萌生一股莫名的暢快啊。
哈,看小兔哥哥以後還敢不敢亂欺負水靈靈。
完全沒發覺自身有S傾向的柳翠葉就這麼面帶觀戲的一抹笑,看自家使者駕著小一號的水泡泡飄至「雲朵」前方,粉嫩的小手直接搭在人家身上說:「別哭,給你撞傷了,水靈靈向你賠不是。」
一聽來者是稚嫩嫩的孩子,「雲朵」緩緩抬起頭來,首次露出那張霧白臉龐,朦朦朧朧的,似乎連陽光都能輕易穿透,臉上的珠淚也因此呈現半霧狀態,宛如在晶瑩的露珠中滴入了一抹乳白顏料,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特感。
而一如克斯比所斷定,對方的的確確是名女孩子,朦朧中勾勒出來的五官線條挺是清秀,興許是啼哭了好一會兒的緣故,精緻小巧的鼻頭泛著淡淡的紅暈,在一片霧白中宛若渲染。
她抽抽鼻子,語氣中仍是帶著濃濃鼻音:「你是誰?為何要向我道歉?」
「我是水靈靈,很對不起,剛才是我的水泡泡不小心撞上你了。」秉持應有的教養,小金魚恭敬地鞠了個躬致歉。
見孩子這般有禮,「雲朵」眨眨淚眼倒是不哭了,這種時候若再落淚,那麼失禮的將是自己。
於是略微抹去眼淚,她輕輕拉起水靈靈的小手,抿了抿唇說:「沒關係,我不該這麼激動的,應該道歉的人是我才對。」那聲音輕輕忽忽的,彷彿不注意聽,下一刻便會被風兒偷去。
水靈靈盯著那雙牽著自己的手,「雲朵」的手既綿又軟,使其不禁聯想到主人幫她剛晾曬完的柔軟被子,摸起來好舒服好舒服,彷彿還沾染上一點陽光獨有烘烘氣息。
「那你不怪我們囉?」以防萬一,水靈靈微偏的頭再次試探,然後得到了「雲朵」輕輕柔柔的笑,於是乎可愛的小臉蛋也展露滿意的甜美笑靨。
見自己輕而易舉解決一樁紛爭,她真是得意得不得了,喜上眉梢之下直想回頭向眾人邀功。
嘻,主人一定會稱許水靈靈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只是將要動作之際,克斯比的聲音卻搶先傳了過來,不若方才兇狠,而是充滿質疑的詢問口氣。
「喂,既然和解了,那麼你這個霧靈可以告訴我們為何出現在此嗎?」
「霧靈?」其餘三人異口同聲的發問,沒人聽過這支種族。
克斯比沒回聲,一雙湖色藍瞳就這麼死盯著對方打量,似乎在尋找什麼可疑的蛛絲馬跡。只因在其印象中,霧靈向來是群體移動的生物,穿梭於各個次元的他們總是相依相賴,合力一同面對各種環境下可能存有的威脅橫逆。
也因此,除非有何重大變異,否則是不可能見到落單的霧靈,尤其是在這片無邊之境內。畢竟此處乃夢境中唯一的神屬之地,即便是奉天之意負責管轄的食夢也不會多做無謂的逗留,以表對神靈的敬畏之心。
而照此邏輯推來,倘若這霧靈丫頭真是因為與族人走散才出現於此,那麼就代表這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是非常不尋常的事。
揣著此份心思,沒能得到即時回應的克斯比又再度發問,神情也愈發嚴肅。「你,究竟為何單獨出現在此?」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盡快知道答案,越快越好,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正在逐漸擴散。
只是突然遭蒙質問,讓霧靈看來十分緊張失措,雙手絞著不知是衣襬還是身體的一片雲霧,眼底盡是驚惶,比起方才淚漣漣的模樣,此時的樣貌顯得倍為無助薄弱,更遑論要應答如流了。
於是,好不容易緩和的情境又陷入一片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