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柯伊蓋著毛毯坐在火爐前的搖椅上,輕輕地晃動著身體,手指翻動著「東方大陸—春嶺起源」的書頁,在鎮裡採半途中經過舊書商店,想著家裡藏書幾乎快看完就走進去逛逛,鋪子空間不大但幸好店主分類書籍很細心,每個書櫃都是以國家作區別,作為一半東方混血的柯伊自然也好奇母親的家鄉是如何模樣,經過店主的介紹這本書作為入門,若想知道更多的話再去店裡尋找其他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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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白茸茸小羊圍繞在腳邊,為了容易分辨他還給牠們繫上絲帶,紅色的是戴比;藍色的是菲爾,是他親手接生的黑鼻羊寶寶,可惜牠們的媽媽上月得病死了,所以他便帶在身邊照顧,幸好牠們剛好到脫乳的時間,接下來吃青草就行,戴比和菲爾除了放牧時間以外,都會黏在他身旁,為了避免屋子裡產生異味,都會定時洗刷身體和梳毛,每次進門前還給擦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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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下工後總得給牠們忙前忙後的,不過因此填滿了克拉拉離開後的空虛,所以他很感謝戴比和菲爾的陪伴,讓他的獨居生活不再感到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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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比察覺到主人的目光,站起身來將頭靠在他的膝蓋上蹭,柯伊明白這小傢伙想撒嬌,就大拇指在牠眉間摩娑著,牠舒服地瞇起眼睛,連耳朵跟著垂下來,這模樣很治癒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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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一整天累了吧,等等我們就歇下。」他闔上書本,撐著扶把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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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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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間小屋只有柴火燒得霹哩啪啦的聲響,似曾聽過的嗓音硬生生插入這空間,柯伊嚇得癱軟在椅上,海藍色的雙眸巡視著四周,對於適才發生的事感到迷惑,戴比和菲爾因為自己動作大也驚慌地小碎步來回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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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阿,家裡只有他跟兩隻小羊而已,怎麼會其他男人的聲音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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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天太操勞嗎?我都出現幻聽了。」他搔搔腦袋,想著趕快去睡覺就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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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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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頗為低沉的質問就迴盪在耳邊,柯伊意識到是真實發生的,緊張地咬著下唇,僵著身體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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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你右腳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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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人類總是有自我毀滅的傾向,這句話詮釋柯伊現下的狀態,好奇心使他遵循著對方口令動作,緩緩地將視線移到右下方……就只是菲爾貼著腿,黃褐色的長方形瞳孔望向一驚一乍的自己,充滿著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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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菲爾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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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連忙揮散念頭,摸摸菲爾的頭,「太可笑了,羊怎麼會開口說話,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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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逃避現實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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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乖巧溫馴的菲爾張嘴說著人話,聲調和語氣與那不明嗓音完全相同,原本軟綿可愛的小羊瞬間就沒那麼可愛了,反而有種邪魅感,令他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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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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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柯伊!」菲爾的嘴瞬間撕裂,變成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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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柯伊瘋喊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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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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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猛起身,狀態十分驚慌,沉浸在剛剛夢裡的場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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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喝點水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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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遞過來皮革製水囊,柯伊遲鈍地挪動視線看向來者,映入眼簾的是沃夫那張獨具風格的臉蛋,暈倒前的記憶迅速回籠,氣得要動手給這傢伙來一拳卻揮空,身體因為過於用力而摔落,掙扎要起身才發現腳被用布條捆著,上頭還有著精緻的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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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的馬車空間算大,但也不適合用來打架,你會受傷的。」沃夫輕而易舉地抱起柯伊,將他放在剛剛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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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這才發現自己處於內裝相當舒適的馬車裡,屁股下的墊子軟硬適中,邊上還有架子放著好幾本書,靠枕和毯子疊好放在一旁,如果再來些茶點簡直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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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摔傷沒?」沃夫傾身要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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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揮開沃夫的手,將自己縮在角落裡,焦躁地要解開腳上的束縛,但越心急越解不開,甚至比之前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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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霍默綁得銬結很難拆,越掙扎會越緊的。」沃夫摁住柯伊雙手,查看時他的腳腕上有些破皮和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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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他還疑惑手為何沒一起綁起來,原來是衝著他絕對無法靠自己解開這點,媽的就算滾出馬車也沒法跳多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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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他從拉開座位下的暗格拿出藥膏,食指和中指沾取了些膏體輕塗在柯伊的傷處,馬車裡頓時飄逸著淡淡的金盞花味道,「角色互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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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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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手肘撐在膝蓋上,雖然安分地給擦藥但內心還在構思如何逃出生天,卻被沃夫沒來由地的話轉移注意力,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沃夫的側臉,他沒選擇抬頭回望,而是專注地一點一點拉開束緊的繩結再輕輕上藥,反覆地重複著動作,沒有絲毫厭煩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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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況讓我回想起當初在洞窟裡,你也是拿著金盞花藥膏替我擦藥,即使我推拒好幾次你也是堅持完成,嘴裡老叨著傷口感染會化膿會死的,不吃不喝也會死的,說我是五歲小孩嗎來著……」勾起陳年的回憶,沃夫的嘴角又上提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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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真的什麼都不想管,覺得這樣死去也不錯,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可留戀的,偏偏這人衣不解帶地照顧他,辛勤地伺候著他喝藥和飲食才熬過鬼門關,從沒有誰像柯伊那麼懇切地希望自己活下來,即使是他的父母也都沒做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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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怎麼能綁架一個曾經救過你的人,良心不疼嘛你?」柯伊氣得捶了他胸口一下,奈何對方高機率是練家子所以連後退一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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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握住他的拳頭,包在自己手心裡,「大概是沒良心吧,有的話就不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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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就算這樣我也不能一走了之阿,我的牧場我的羊怎麼辦,還有蓋亞叔叔他們也在等著發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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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光想到牧場生意和那些嗷嗷待哺的羊群們,還有靠這份薪資餬口的蓋亞叔叔一家就覺得頭皮發麻,若克拉拉回家見自己失蹤也會擔心的,她有了身孕可不能受到驚嚇啊,他說帶走就帶走,都不想想會造成多大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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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聞言就從大衣袖口掏出一份紙捲,慢慢攤開在他眼前,「別擔心,這份讓渡契約書已經簽署完畢,你的牧場已轉到霍默名下,這段時間他會託人替你管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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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知道你沒良心,但沒想到是這種程度。」柯伊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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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上讓渡人那欄,簽名的筆跡與自己如出一轍,甚至還加蓋指印,他舉起自己的大拇指,果然紅紅一片,找人仿簽還不夠還趁自己睡著時抓著蓋印,根本要絕他後路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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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傾身欲搶走紙捲,卻被沃夫一閃而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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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這是違法的,你不怕我告到裁判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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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不了的,那裏都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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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得這傢伙可能有錢有權,但竟然是連裁判所都能操控的等級,柯伊這下真覺得再掙扎也是徒勞的,繃緊的肩膀放棄似地垮下,背部緩緩地靠在車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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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笑容裡挑釁意味十足,在柯伊呆愣的注視下悠悠地將紙捲收回袖口裡,「無論如何,結局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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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柯伊說這句話時有氣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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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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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聽清的沃夫傾身靠近,一手撐在柯伊後腦勺與車壁之間,預防路上突然來個大顛簸導致他磕傷頭部,兩人距離近得氣息都交融在一塊,柯伊身上有股青草香,應該是長年生活在牧場而養成的,味道宛如綠茵草地被大雨浸潤過,那麼清新那麼寧靜那麼地……使自己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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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個沒有任何信息素的Beta,卻比任何散發香甜氣息的Omega更能撫慰他,光是輕輕地擁抱就能感受到無比的滿足,這是他與柯伊重逢前沒有料想到的事,對於這衝破生理限制的狀況他雖然困惑……但也不打算抗拒,想自然而然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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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猝然揪緊沃夫的衣襟,兩人眼對眼鼻對鼻地貼近,沃夫望進他那波光粼粼的海藍色眼睛,有種自己是艘小船在他眸光裡載浮載沉的錯覺,他皮膚傳來溫度就像春日裡太陽般和煦,沃夫所有感官都在此刻放大,將他的一切都盡收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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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你連個真名和真實身分都不敢說,卻要我賭上一切跟你結這破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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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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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很清楚沃夫求婚的背後有著更大的隱情,他們從相遇到現在都挾帶著違和感,危險的預感刺著他每一根神經,不斷催促他趕快逃走,而這人卻想義無反顧地帶著自己跳入漩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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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生氣他更覺得委屈居多,說話的語氣也些微哽咽,鼻尖感到一陣酸澀但他忍住,絲毫不想在沃夫面前掉下一滴眼淚,畢竟繼父阿貝爾從小就告誡他男兒有淚不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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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柯伊眼尾的泛紅卻顯現出此刻的脆弱,勾起了沃夫壓抑在最深處的心弦,像一顆小石頭被投進平靜無波的湖裡,震盪而起的漣漪不斷往外擴散,來到最邊緣的時候終於溢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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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多年前高燒畏寒的自己,沃夫將腦袋枕在柯伊的頸側,汲取源自於他的溫暖氣息,緩緩地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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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全部告訴你的,關於我的一切都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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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帶沙啞的慵懶嗓音拂過耳際,在柯伊的腦內綿綿地化開,他從中感覺到連這男人都不自知的撒嬌,一點一點地卸開他原本豎好的防備,劍拔弩張的氛圍也隨之淡去,取代而之的是因親密依偎所產生的溫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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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了,就算先前有過短暫的緣分,但這傢伙現在可是綁架犯欸,摟抱在一塊不是正常發展吧?而且會產生這種心情的自己也很不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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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他對會撲到懷裡的毛茸茸動物很沒轍,會按捺不住地撫摸撫摸,難道沃夫也適用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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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傢伙怎麼看都不是啊,更像猛獸好吧,例如狐狸或西方金狼那樣……肉食性的毛茸茸動物,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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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是能接受的——不對吧?接受個鬼!柯伊在內心裡掌摑自己十來遍,想從美色的誘惑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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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事情發生得太失控,腦袋不清醒才會覺得沃夫可愛,有病他得趕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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