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向手術室樓層攀升的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蕭遙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所有已知的信息與可能的應對策略。
韓醫生的簡訊,手術提前,病人情況有變。
在他腦海中如同定時炸彈般滴答作響。
這種毫無預警的變動背後,必定隱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股強烈的不安在他內心嗡嗡作響,他下意識地按了一下五樓的按鈕。
即使自己遭遇不測,也必須確保有人知道這些重要資訊。
電梯停在感染科所在的五樓,門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消毒水與某種難以名狀壓抑感的氣息撲面而來。蕭遙邁出堅定的步伐,目光迅速掃視著感染科門診區的景象。這裡呈現出一種反常的有序混亂:醫護人員戴著口罩穿梭其間,眼中流露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警惕;走廊兩側的座椅上擠滿等待診治的患者,他們大多面色蒼白,時不時傳來陣陣乾咳,宛如不祥的預兆。
「您在找張教授?」一位戴著N95口罩的護士注意到了蕭遙搜尋的目光,「他正在特別病區查房,至少半小時內回不來。」
蕭遙眉頭微蹙。時間緊迫,他需要在趕往手術室前傳遞關於黑色微粒的信息。「能請您幫我帶個話嗎?」他從白大褂口袋中取出一張名片,背面迅速寫下:「圖書館發現與黑色微粒相關的歷史資料,永凍土微生物。1980⋯極地微生物⋯P.187。--鹿」
護士接過名片,承諾會立即轉交。
蕭遙匆匆離開,思緒已轉向下一步計劃。
正常程序應該立即向院方報告,但考慮到黑色微粒的神秘性質和韓醫生可能已被感染的現實,他決定先收集確鑿證據。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比想象中嚴重得多,需要謹慎行事。
途經藥劑部時,蕭遙駐足片刻。
他掏出手機,迅速搜索「永凍土微生物」和「黑色微粒感染」等關鍵詞。搜索結果不多,但幾篇最近的科普文章提到全球變暖導致的永凍土融化和潛在的微生物威脅。
這些內容與他在圖書館發現的古老論文相互印證,進一步堅定了他的判斷。
走進藥劑部,蕭遙立刻看到了老藥師王曉峰那張熟悉的面孔。
老藥師察覺到他緊繃的表情,投來疑惑的目光:「鹿醫生,有急事?」
「曉峰叔,」蕭遙直奔主題,聲音壓得極低,「我需要一些特殊藥物——最強效的廣譜抗生素、抗真菌藥和抗病毒藥,各取一種。另外,高濃度的氯己定和聚維酮碘溶液也需要。」
曉峰叔眉毛高挑:「這陣仗,怕是要打一場硬仗啊?」
「可能是場前所未有的硬仗。」蕭遙的語氣沉重而堅定。
曉峰叔嚴肅地點了點頭,二話不說立即轉身開始準備。
在等待的短暫間隙,蕭遙注意到藥劑部庫存表上多種常用抗生素和抗病毒藥物標記為「緊急補充中」,明顯反映出近期用量的異常激增。
「藥品消耗量大增?」他狀似隨意地問道。
「可不是嗎!」老藥師頭也不抬地回應,手上動作不停,「從昨晚開始,抗生素和抗病毒藥物用量直接翻了三倍。更詭異的是,這些藥物對感染患者幾乎沒有明顯效果,無論用什麼都一樣。」
他遞給蕭遙一個密封的醫療包,聲音驟然壓低:「這裡面還有些張教授剛從研究所調來的實驗性藥物,據說在實驗室環境下對某些特殊微生物有抑制作用。」
蕭遙接過藥包,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謝了,這可能會救命。」
離開藥劑部,蕭遙直奔醫療設備庫。他需要最高級別的個人防護裝備,不僅為了自身安全,更是為了保障手術的萬無一失。然而,設備庫管理員看到他的申請單後,臉上浮現出為難的表情:
「鹿醫生,三級生物安全防護裝備已經限量發放了,必須有院方特別批准才能申請。」
蕭遙沉思片刻,果斷撥通了醫院管理主任李衛明的電話。簡明扼要地解釋情況後,李主任同意了特殊防護裝備的申請,甚至建議推遲手術,但蕭遙婉拒了後者。
「孩子等不起了,」他解釋道,「而且如果韓醫生真的有問題,推遲只會打草驚蛇。讓我先確認情況,必要時會呼叫支援。」
掛斷電話後,管理員遞來一套完整的三級生物安全防護裝備——全面罩呼吸器、密封防護服和三層特製手套。這種裝備在手術中使用極為罕見,但眼下的異常情況值得這樣的極端防範。
返回辦公室的路上,蕭遙細心規劃著每一個細節。他將已知信息和推測記錄在加密文件中,附上永凍土微生物論文的照片,發送至個人郵箱和李主任的信箱,以防萬一。
他從辦公桌抽屜取出平日準備的應急醫療包,加入幾項關鍵物品:一支裝有強效鎮靜劑的小型注射器、一卷可用於緊急密封的特製無菌膠帶,以及一個能記錄異常情況的微型錄音筆。
時間緊迫,蕭遙最後嘗試聯絡韓醫生,卻發現對方手機已關機——這對一名即將主刀的醫生而言極為反常,更加劇了他的疑慮。
更衣室內,他迅速換上手術服,同時將特殊裝備和藥物巧妙收納在一個不顯眼的背包中。他的計劃是先正常前往手術室,評估實際情況後再決定是否動用這些非常手段。
就在他即將離開辦公室的剎那,手機屏幕亮起,顯示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
「找到了。正在研究黑塵,小心感染者。--Z」
蕭遙心頭一緊,立即明白這是張教授的警告。「黑塵」顯然指的是黑色微粒,而含義不難理解——感染正在擴散,情況比想象中更為危急。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機調至靜音放入口袋,最後檢查了背包中的裝備。離開前,他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眼神堅定冷靜,表情如常,沒有絲毫焦慮或恐懼的痕跡。無論前方等待著什麼,他都已做好了面對最壞情況的準備。
通往電梯的走廊上,蕭遙與幾位同事擦肩而過。他們互相點頭示意,卻無人多言,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無聲的緊張感。
他敏銳地注意到,幾乎所有人都佩戴著口罩,有些人甚至戴了雙層手套——這種超常警惕的表現,揭示著院內對未知感染的深切憂慮。
電梯門緩緩關閉,將他與外界隔離。
在這短暫的獨處中,蕭遙冷靜梳理著即將面對的挑戰:如果韓醫生確實被黑色微粒感染,他在手術中會表現出哪些異常?感染會如何影響他的判斷力和技術?更關鍵的是,一旦情況失控,如何在保障患者安全的同時有效制止韓醫生?
這些問題沒有現成答案,一切取決於現場情況和他的應變能力。
唯一確定的是,無論發生什麼,那個四歲孩子的生命安全都是首要任務。
電梯抵達十八樓手術等候區域,門開的瞬間,蕭遙調整面部表情,恢復了那個人們熟悉的溫和專業的醫生形象。
他大步走出電梯,心中的警鐘卻從未停止敲響。
手術室外,護士們正忙於最後準備工作。
不遠處,蕭遙看到患者的父母站立著,臉上寫滿擔憂與希望。
那個四歲男孩患有先天性心臟缺陷,今天的手術可能是他擁有正常生活的唯一機會。
這一認知更加堅定了蕭遙的決心。
「鹿醫生!」手術室護士長張燕快步迎上前,「韓醫生已經在裡面準備了,說有事情要與您提前討論。患者剛送入麻醉室,情況穩定。」
蕭遙點頭致謝,同時察覺到張燕表情中的異常——她眼中閃動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似乎有話欲言又止。
「有什麼問題嗎?」他輕聲詢問。
張燕猶豫了一瞬,聲音壓得極低:「韓醫生今天...有點不對勁。連蘇芊芊也是⋯他們異常沉默,一直戴著口罩,連最基本的喝水都拒絕。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們堅持獨自準備手術器械,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準備區。」
這一信息立刻提升了蕭遙的警覺性。韓醫生的行為明顯反常,結合之前的種種跡象,他幾乎可以確定韓醫生已經受到黑色微粒的影響。
然而,蘇芊芊也是如此?
他們是同伙嗎?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他壓下疑惑,並鎮定回應,「我會特別注意。能幫我準備一套備用手術器械嗎?放在隔壁準備室,以防萬一。」
張燕點頭離去,蕭遙則轉向洗手區,開始常規的術前消毒程序。
心中,他已經為最壞情況做好準備並構思應對策略。
洗手完畢,他走向更衣區換上剛得到的特殊防護裝備。目光掃過放在角落的藥包,在確認周圍無人後,他巧妙地將強效鎮定劑轉移到內層內,若情況危急,這支鎮定劑能立即派上用場。
可鎮定劑只有一支,若是蘇芊芊也是同伙,那該怎麼辦?腦海中浮現今早小巷裡那個怪異女人的形象,一想到可能即將面對兩個那樣的存在,蕭遙頓時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
穿戴完整,蕭遙深吸一口氣,把煩雜的思緒壓下,推開通往手術室的厚重門扉。
無論前方等待著什麼,他都已做好了最好的準備。
「最壞關頭便動用時逆印救人,大不了來個同歸於盡吧!」內心難得冒出如此熱血的想法,蕭遙不禁苦笑著搖頭。
在自動門後,手術室內傳來微弱的器械碰撞聲,但那聲音中似乎夾雜著某種...不協調感。
自動門無聲地滑開,僅發出極輕微的氣壓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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