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啊徒弟 - 十一醉仙赌坊醉仙局

沈辞的思绪飘得很远，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

有一日，师尊忽有传唤。他正驻守后方，日夜不息地画符设阵，为前线加护，战事胶着，师尊的消息一到，他便力排众难赶赴而去。师尊将要渡天劫，一旦失败，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他深怕师尊有什么不测。而战场上风云变幻，哪怕同处一地，师兄弟们也各自为战，非必要师尊不会传唤相聚。

赶至时，师尊座下已有大师兄云漆、四师弟云昇在侧。他们三人协同行动，共在前线，素来并肩而行。

师尊一身银甲乌发，怀中却抱着一只襁褓，显然不是寻常婴儿。

沈辞眉头顿时紧皱。

大师兄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待会儿莫冲动。」

他尚未开口，二师兄云若随后抵达，气息未稳，显然也是匆匆赶来。

师尊平静道，「云若，云慈，我要抚养这个孩子。」

她没有讨论，只是在告知。

「此事已同云漆、云昇商议过。现在要说的是，谁来照顾他。」

师尊只字不提孩子的身世，沈辞心中也能猜到一二。

「我大限将至，恐不能将此子正式收为第五弟子，需你们之中有人挑起抚育之责。」

师尊说得平静，像是交代寻常事务。

「按辈分应由云漆接手，但战事吃紧，云漆、云昇皆难脱身；而云若，你一入修便忘我，怕是会把孩子活活饿死……」她目光落在沈辞身上，「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沈辞瞳中闪过不可置信。

「我？」

「你心性沉稳，行事谨慎，亦最知分寸。你来抚他，我放心。」

话音落下，师尊轻轻一引，将那团襁褓交到他手中。

沈辞下意识看向怀中那团漆黑如墨的影子，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他指尖微颤，一瞬间，杀念如电，几乎要在掌心催动灵力，将这不详之物当场抹去。

师尊已知他心中所想，神情不怒不哀，只淡淡道：「我想看，以正道教化，可否引此子向正道。」

「师尊请用。」

沈慕白递过来的是在临江村见到慕白时，他身着绣有金纹的玄色外袍，沈辞穿上后，拉起兜帽，将面容隐匿在其中。

无寂看着两人，心中有些不平衡，「我怎么没有？」

于是慕白交给无寂一个空白面具。

「算了，比什么都没有强。」无寂看着脸眼睛孔都没有的面具挑了挑眉，露出几分不满，但还是戴上了面具。

三人就此启程，沿着破旧石板路，踏入魔界边境。

这里人声嘈杂，长街两侧遍布摊贩，卖的不是灵药法器，就是令人不适的骨饰、血器、甚至封有灵魂的玉瓶。行人纷纷遮面，或裹在斗篷之中，唯恐被认出。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仿佛在这片土地上，连风都藏着诱惑。

凡人若心志不坚，踏入此地极易沉沦，最终堕入地狱还不自知。

「师尊，赌坊。」

他们的目的地，是整条街上最显眼的赌坊。

拔地而起的赌坊灯火辉煌，推门而入最先感受到的是热度，成人般高的红烛密排于长廊两侧，火光摇曳，映得地面暖红一片。空气中混杂着汗味、脂粉气和焦躁的人声，像是一口密闭的红色大锅，随时可能沸腾。

「欢迎几位客人。」见有来客，小厮立马迎上前来，没被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堆满了笑。

沈辞摆了摆手：「我们自行逛逛。」

无寂早就迫不及待地甩开他们，径直奔向赌桌那边去了，他被美女荷官迷住了。

沈辞都不想理他，走了更好。

那是一处赌大小的桌子，铜骰子在赌盅中滚得铿锵作响，赌客们围着桌沿，红眼望骰，恨不得用眼神去改数字。

「需要弟子去玩两把吗？」

沈辞点头。

沈慕白随着骰声前行，没入人群。沈辞则缓步而行，沿着外围走荡观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赌坊内部的布局。

每一步都像踏入某种无形的阵法，热气、杂音与蛊惑的气息层层叠叠，若无坚定意志，分分钟会陷落其中。

转过一排赌桌，沈辞脚步微顿。

那一身华服之人正倚靠在赌桌旁，修长的手指悠悠推着筹码，神色痴迷，正是赵云昇。那位凌霄小辈站在旁边，神情明显不安，一边凑近他低声劝着什么。

赵云昇头也不抬，眼神紧盯着赌盅，直到买定离手的刹那，才忽地抬眼，似有若无地与沈辞交换一个眼神——干净利落，毫无波澜，却透出一份无言默契。

沈辞微微颔首，抬步离去。

他走得极慢，像是随意溜达，实则每一步都留心地规避周围暗藏的灵压与阵势。

忽地，一股异动从丹田处升起。

迷蝶花轻轻鼓动，似受刺激而躁动，沈辞心头一紧，立刻停下脚步，将手按在小腹处暗自稳住灵息。

一丝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他还未来得及全然压制住体内躁动，肩头便忽然一紧。

有人揽住了他。

沈辞猛地抬头。

那人比他略高，穿着青衫红袍，半张面具覆盖了上半张脸，面具边缘描着弯弯银纹，面具的眼睛处被特意封住，看不到眼神，却隐约能感受到从那阴影下投来的视线。

「醉仙坊招待不周，没有能入贵客眼的游戏吗？」

沈辞唇角微弯，带着一丝讥诮：「我运气不好，就不玩了。」

男子手掌滑落，从肩至腰，力道收紧，便这么带着沈辞拐了个方向，「那我带贵客去看更好玩的。」

「我可真是荣幸。」

他们一路穿过喧嚣的长廊，来到赌坊深处。

开阔、圆形的斗兽场赫然出现。

石质的高台如观众席般环绕，血色沙土铺满地面，中央是一片宽阔的铁笼台，烛火映照下斗兽场血腥、野蛮、残忍的气味扑面而来。

神秘人在边上的座位落座，还不容拒绝地将沈辞揽进怀中，坐在自己腿上。

「看那些畜生玩耍是一种视听享受。」

沈辞冷着脸未动，手却被对方轻轻掰开，一枚沉甸甸的金色筹码突兀地落入他掌中。

「下注吧。」

沈辞低头看着手中筹码，金属的触感带着丝丝寒意。

「赌什么？」

「第一局就玩小点的，贵客赢了便能得到我的真名，相反的，贵客则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手指一指几步远外的两个罐子，一红一蓝，与场中两只魔犬额头涂抹的颜料一一对应。

沈辞默不作声，挣开他的桎梏，站起身，走向蓝罐，将筹码投入其中。然后留在原地观看魔犬打架，省的回去把自己送上门给对方毛手毛脚。

沈辞认出魔犬的品种，一种龌龊恶心的禽兽，他握紧了拳头，水镜里看过的种种在脑海里翻涌。

场中，青筋暴突的魔犬对撞撕咬，终于蓝色胜出。

「赢了。」沈辞回头索要赌注。

那人站起身，将他一把揽入怀中，嘴唇贴近他耳畔，低低吐出两个字——「戚烬。」

火一般的气息拂过耳廓。

「原来是坊主大人。」

戚烬笑意未褪，食指轻轻点了点沈辞的胸口，「贵客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坊内压轴好戏。」

沈辞下意识看向场中。

下一场铁笼被缓缓推入，轱辘轱辘的轮声沉闷压抑。

笼中是十数名少女，衣不蔽体，满脸惊恐，有的还带着未干的血痕。

沈辞猛吸一口气，身子顿时绷紧。

不……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贵客知道吗？」戚烬缓声道，似是娓娓讲述，「我们只用魔犬来斗兽，因为它极为特殊，是唯一能打破物种隔离、强行令交配对象怀孕的存在。」

沈辞身子颤了颤。

他知道，他太知道了。

「尤其是发情时，更是残暴无常。」戚烬笑得恶劣。

沈辞一掌拍在他胸口，强行震开对方，几步冲向场中。

戚烬却早有准备，猛地拉住他，冷冷一笑：「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辞怒火攻心，可惜自己一掌给浅了，就该直接打得魔族败类魂飞魄散！

「就凭你也想拦我！」

然而他脚下一软，体内忽然翻涌异动，像有什么在撕咬他五脏六腑。

他踉跄跪地。

戚烬走近，居高临下，「多亏了仙师自愿承受迷蝶花，我才有机可乘。」

沈辞五指死死抓地，指甲深嵌在地砖上，血丝渗出。

戚烬摘下面具，目光不动地盯着沈辞脸上的血色褪尽，仿佛观赏一场戏剧的高潮。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左右几支红烛齐齐燃起，火苗跳动中弥漫出一股甜腻异香。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y9vTwRhP

沈辞眉心骤缩，鼻腔中灌满香气，一时间心头微晃。火光映照下，他才看清那几支红烛中赫然封着扭曲蜷缩的人形，血肉模糊，蜡封透明。

沈辞瞳孔骤缩，难以置信。难道长廊两边那些都是……？

戚烬唇角微扬。

「好戏开场了。」

话音未落，斗兽场中轰隆作响。那只魔犬已踩碎铁笼，少女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撕心裂肺的哭喊。

耳边凄厉的尖叫几乎要将人灵魂撕碎，沈辞垂首握紧了拳，没有丝毫犹豫，身下金芒浮现，阵纹交缠如龙，硬生生将原本隐于赌坊之下的阵法强行吞并、覆盖。他以灵力逆压大阵，试图接管整个赌坊。

灼热的剧痛从脑中炸开，沈辞双目骤然剧痛，有液体顺着眼角流下，铁锈味扑面而来。他七窍淌血，灵力却不停，将神识灌入阵心。

戚烬面色终于变了，笑意褪去，惊觉不妙。

「是我小看你——」

但他话还未说完，一道寒意裹挟杀气劈面而来！

一柄银光淬冷的剑自空而落，戚烬惊险闪避，法力化形的剑消散之后，是满身杀气的沈慕白。

沈慕白神情冷厉，他踏入阵心，顿时金光与紫芒于阵中交错。

「师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他神识一动，顺势接过阵法主导权。原本属于沈辞的金色阵线开始分散，向紫光过渡。

沈辞被沈慕白从地上扶起，揽在怀中，靠着他得以稍稍喘息。

「无寂师父已经前去救人，师尊不必担心。」

沈慕白一手扶住师尊肩膀，另一手探出虚握，阵图于掌心化开，光芒泼洒如霞。他声音低低的，却寒意彻骨。

「在这里的，一个都逃不了。」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ZAaw8b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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