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郊外,雪花如柳絮般紛紛揚揚,輕輕落在火川府的琉璃瓦頂上,彷彿為這座貴族宅邸披上一層薄紗。紅燈籠在寒風中搖曳,投下暖黃的光暈,映照著庭院中孤傲的梅樹,暗香浮動,卻掩不住一絲清冷的孤寂。火川家族乃中層貴族,憑藉絲綢與和紙生意在朝廷與地方武士間勉強立足,私下更涉足私市交易,暗藏財源。家族尚未定下當家,長兄火川清,三十五歲,溫文儒雅,行事穩重,卻少了幾分銳氣與果斷,總讓人覺得少了些開拓的雄心。次子火川霸,三十歲,則截然不同——他野心勃勃,頭腦靈活,擅長交際與謀略,雖不通武藝,卻一心要將家族生意推向新高峰,成為貴族圈中的翹楚,甚至讓火川氏之名響徹朝廷。
近日,火川霸正忙於一筆前所未有的大生意,欲與遠洋旁支大國洽談絲綢交易。這筆交易規模龐大,涉及數量驚人的絲綢與珍稀染料,若能談成,不僅能為火川家帶來滾滾財源,還可讓他在家族內聲勢大漲,甚至壓過兄長,成為當家的不二人選。然而,這筆生意引來無數覬覦的目光——地方貴族、絲商,甚至私市中的暗勢力,皆對其虎視眈眈,蠢蠢欲動。火川霸為搶奪先機,四處奔走,結下不少仇怨,連府中下人都聽聞,有人放話要讓他“走不到談判桌”。他卻不以為意,嘴角常掛著一抹自信的笑,認為只要交易成功,所有敵人皆會煙消雲散,化為塵埃。
雪奈,十五歲,站在後院清掃積雪,灰藍色的簡樸和服裹著她瘦弱的身軀,長髮隨意束成低髻,未施任何裝飾,卻掩不住眉眼間的清秀與倔強。她是菅原氏支系沒落武士的獨女,父親在地方戰亂中敗亡,自盡謝罪,留下巨額債務。她的近親皆死於戰場,遠親則冷漠疏遠,無人願伸援手。無奈之下,雪奈被賣入火川府為侍女,負責洒掃雜務,日子過得卑微而沉默。小時候,父親曾教她短刀與弓術,還傳授了些書法與和歌之道。雪奈天資聰穎,過目不忘,然如今淪為奴婢,家人慘亡,這些才藝皆深埋心底,無人知曉,亦無人在意。在火川府中,她與其他侍女無異,僅是個聽話的丫頭,日常差事皆由家司安排,毫不起眼。
雪奈低頭掃雪,寒風刮得她手指凍得通紅,旁邊幾個下人小聲議論火川霸的生意,說若此單成功,家族便能更上一層樓,成為貴族中的佼佼者。有人低語:“主上這回得罪了不少人,聽說有人要搞亂子,怕是要出大事。”雪奈聽在耳中,心無波瀾,貴族的權鬥與她何干?她只求活下去,慢慢還清父親的債,尋一安身之所,過上安穩的日子。她正掃著,家司粗聲喊道:“雪奈,楓,主上要出門,你倆隨行伺候!”雪奈一愣,楓是另一侍女,十八歲,圓臉嬌俏,平日負責端茶送水,與雪奈並無深交。二人匆匆換上稍整潔的灰綠和服,提著食盒與文書,跟隨火川霸出了府,踏上寒風刺骨的旅途。
火川霸身著深藍直垂,袖口繡著蒼松紋樣,腰間佩著精緻玉飾,氣質沉穩,眉宇間隱藏一抹銳氣。他帶著四名家臣,騎馬在前,雪奈與楓步行隨後,寒風吹得她們臉頰生疼,幾乎凍僵。雪奈低頭走路,目光不自覺掃視四周:這條商路偏僻,積雪覆蓋山道,遠處林間似有異動,樹影搖曳,讓人不安。她握緊袖中的竹簪,心頭隱隱不安:主上得罪了那麼多人,怎只帶這點人?這路,總覺不對,彷彿危機潛伏在雪幕之後。
商路蜿蜒,積雪沒過腳踝,馬蹄踏雪,發出沉悶的聲響,與寒風的呼嘯交織成一片。火川霸與家臣低聲交談,議論絲綢交易的細節——布料規格、船期安排、貴族聯繫人的喜好,語氣謹慎,透著一絲緊張。雪奈與楓跟在後頭,提著沉重的食盒,手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步伐艱難。楓小聲抱怨:“這雪路冷得要命,主上怎偏挑今日出門?凍死人了!”雪奈瞥她一眼,低聲道:“別多言,專心走路,當心腳下。”她的目光掃過兩旁林子,樹影搖曳,隱約透著不祥的氣息,像是暗藏殺機。
突然,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劃破寂靜,一支箭矢從林中射出,直奔火川霸,卻稍偏,貫穿他坐騎的胸口。馬兒嘶鳴,猛然跪倒,火川霸摔落雪地,深藍直垂沾滿泥雪,狼狽不堪。緊接著,十數名黑衣刺客從林中衝出,蒙面持刀,殺氣騰騰,直撲火川霸。他們動作迅捷,出手狠辣,顯然是受雇於商敵的死士,意在斷絕火川霸的絲綢生意之路,甚至取其性命。
家臣藤井大喊:“主上,我去搬救兵!”他猛抽馬鞭,衝出戰圈,一名黑衣刺客騎馬追去,二人身影迅速消失於雪路盡頭。其餘三名家臣慌忙拔刀迎敵,卻不敵刺客的兇猛攻勢,兩人瞬間被砍倒,鮮血染紅雪地,觸目驚心。最後一名家臣勉強抵擋,卻被圍攻,節節敗退,刀光中血花四濺。火川霸臉色鐵青,他不通武藝,只能踉蹌後退,怒喝:“保護我!快!”楓嚇得尖叫,食盒摔落,蹲在地上瑟縮發抖,淚流滿面。雪奈心跳如鼓,卻未退縮。見一刺客持短刀撲向火川霸,她腦中閃過父親教的刀法,顧不得恐懼,猛撲過去,推開楓,趁刺客揮刀的空隙,矮身以竹簪刺中其手腕。刺客吃痛,短刀落地,雪奈迅疾奪刀,刀鋒劃破對方手臂,鮮血滲出。刺客怒吼,雪奈順勢一刀刺入其腿部,對方應聲倒地,哀嚎不止。
雪奈緊握短刀,護在火川霸身前,喘息著喊:“主上,往後退!”火川霸愣住,未料這瘦弱侍女有此膽識與身手。他爬起,踉蹌後退,沉聲道:“雪奈,撐住!我信你!”雪奈咬緊牙關,又一刺客撲來,她揮刀迎上,招式生疏,卻動作靈敏,憑本能應對。刺客未將她放在眼裡,刀鋒擦過她肩頭,鮮血滲入和服,痛得她悶哼一聲。她忍痛反擊,刀尖刺入對方腰側,勉強拖住敵人。火川霸一路後退,雪奈邊戰邊護,身上傷口漸多,左臂再中一刀,血滴雪地,染紅一片。她卻死守不退,眼中燃著不屈的火光。
楓哭喊:“雪奈,你別死啊!快跑!”雪奈低吼:“閉嘴,躲好!”她拼盡全力拖延時間,血流不止,眼前漸黑。刺客人數眾多,雪奈漸漸不支,步伐踉蹌,卻咬牙撐著,心想:主上不能死,我得拖到援兵來!就在她力竭之際,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藤井帶著火川府衛隊趕到,十數名騎兵揮刀殺入,刀光如雪,刺客不敵,紛紛退入林中,消失無蹤。雪奈以刀拄地,大口喘氣,肩與臂的血流不止,染紅了身下的雪地。她勉強擠出笑容,對火川霸道:“主上……沒事就好。”話未完,身子一晃,昏倒在雪地中。火川霸看她倒下,目光複雜,喃喃道:“這丫頭……真是出乎意料。”衛隊將雪奈抬回府,他望著雪地上的血跡,眉頭緊鎖,心道:天降奇人保我,我命必有轉機。
雪奈醒來時,躺在火川府的偏房內,傷口已被細心包紮,藥香撲鼻,炭盆燒得正旺,暖得她有些恍惚,彷彿從一場生死夢境中歸來。楓守在旁,見她睜眼,激動地喊:“雪奈,你可算醒了!主上說你救了他,感激得很,說你是府中的大功臣!”雪奈掙扎欲起身,肩傷扯痛,她倒吸一口冷氣,問:“主上無恙?”楓點頭,笑得如春花綻放:“主上好得很!那絲綢生意談成了,聽說賺了大筆銀錢,主上高興得不得了,還在宴席上誇你呢!”雪奈鬆了口氣,低頭看著血跡斑斑的和服,心想:活下來了,父親的債,總有一天能還清,這條命,總算還有用。
門吱呀一聲,火川霸步入房中,身著紫色直垂,氣質更顯沉穩,似因生意成功多了幾分從容與威嚴。他站在床邊,凝視雪奈,語氣平靜卻帶著真誠的讚賞:“雪奈,你的膽量與身手,出乎我意料。今日若非你捨命相護,我恐怕難回府,火川氏的未來也許就此斷送。”雪奈欲下床行禮,卻被他抬手止住:“傷未癒,別亂動,好好歇著。”她低頭,聲音微弱卻堅定:“主上,侍女本分,不敢居功。”火川霸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欣賞:“本分?你的勇猛與忠心,連家臣都比不上,哪是尋常侍女能及。從今起,你不再是掃地的丫頭,跟在我身邊做事,地位不同以往,府中上下都會敬你三分。”
雪奈心頭一震,巨債壓身,贖身遙遙無期,但地位提升,總是邁向自由的一步。她叩首,忍著傷痛道:“謝主上恩典。”火川霸點頭,看著她蒼白的臉龐,問道:“你會武藝,怎從未提過?這身手,不像是尋常人家能教。”雪奈低聲答:“父親教過些許刀法與弓術,淪為侍女後,不敢言,怕惹麻煩。”火川霸嗯了一聲,沉吟片刻,道:“你的傷癒後,可練刀,我允了。火川府需要你這樣的忠勇之人。”雪奈眼眸一亮,武藝是她心底最後的驕傲,未料還有重拾之日。她再次叩首,聲音微微顫抖:“謝主上!”火川霸轉身離去,背影沉穩,心生一念:這丫頭,單純卻可用,留她在身邊,必有大用。
遠洋生意大獲成功,火川霸聲名鵲起,絲綢交易的巨額利潤讓家族資源向他傾斜,長兄火川清的光芒漸被掩蓋。後數月,他又談成多筆生意,無不順遂,貴族圈中無不讚歎他的手腕與運勢。下人私下議論:雪奈救主後,火川霸運勢如虹,簡直如有神助,雪奈儼然是府中的福將。火川霸聞之,笑而不語,開始讓雪奈抄寫文書、整理商務記錄。他發現雪奈字跡秀麗,條理清晰,頭腦靈活,心道:此女才貌雙全,不可浪費,斷不可讓她贖身離府。
春天來臨,火川府的梅花落盡,庭院清幽,陽光灑在廊道上,帶來幾分溫暖與生機。雪奈的傷癒大半,火川霸允她練武,她每日清晨於練武場舞短刀,身著黑底繡竹的和服,腰間佩著短刀,氣質清冷,宛如雪中寒梅,孤傲而堅韌。她的刀法初時生疏,但天資聰穎,數月後舊藝漸復,還隨衛隊學了新招,刀光閃動,乾淨利落,隱隱帶著一股不屈的銳氣。火川霸偶爾路過,見她刀法,點頭讚道:“雪奈,你的刀愈發穩了,似雪花紛飛,輕盈卻鋒利無比。”雪奈低頭,淺笑答:“謝主上誇獎,雪奈不敢懈怠。”
火川霸察覺雪奈書法娟秀,且能背誦數首和歌,頗有才情,遂命她入書房學習。她每日臨摹《萬葉集》,筆觸流暢,偶爾自作和歌,寄孤獨與堅韌於詩句,字裡行間透著對逝去家人的思念。她的記憶力驚人,抄寫賬本、核對商務記錄,從無差錯,細緻入微。火川霸見她字跡,笑道:“雪奈,你的書法勝過我府中諸家臣,連我都自嘆不如。”雪奈紅著臉謝禮,心中踏實幾分,覺得這府中或許真有她的容身之地。火川霸見她學得快,索性將簡單家司之事交予她,負責府中僕人調度與日常採購。雪奈做事細心,條理分明,很快將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連老家司都對她刮目相看。
雪奈的武藝與學問突飛猛進。年至二十時,火川霸將正妻與側室的年幼子女交予她,教導基本的武藝與學問。某日,雪奈在練武場教孩童短刀姿勢,無意瞥見一約十歲的男孩,遠遠站在樹下,眼神渴望地望著她。問僕人,方知此子名火川宗,火川霸之子,母親是小侍女,因霸醉酒一時興起而生,地位低微,備受冷落,常獨自躲在角落。雪奈見他孤單的背影,心生酸楚,似見幼時的自己,孤苦無依。她未稟火川霸,私下教火川宗刀法與書法。宗學得認真,進步神速,與其他孩童一般喜歡雪奈,總喚“雪奈姐”,眼中滿是依賴與崇拜。見孩童們的笑臉,雪奈心頭暖意流淌,彷彿尋得一絲家的溫情,這些孩子成了她心底的光。
火川霸見此,滿意道:“雪奈,你管府比我還好,孩童們聽你,府中井然有序,辛苦了。”雪奈搖頭,認真道:“主上賜我安身之所,此乃我分內事,談何辛苦。”火川霸拍她肩,溫言道:“你非單純僕人,似我妹妹,有你在,我省心許多。”雪奈聞“妹妹”二字,眼眶一熱,低頭掩住情緒。她自幼失親,背負巨債漂泊,火川府雖為奴婢身份,卻給她歸宿感。火川霸臨走,笑言:“上次聽你唱和歌,清麗動人,有空再唱與我聽。”雪奈點頭應允,心頭微動。此後,她夜裡練刀,寫和歌,望著月亮心道:此乃我家,當以命守護。
數年後,火川府愈發興盛,絲綢生意如日中天,火川氏聲名遠揚。雪奈雖名為奴婢,實為家司,掌管府中大小事務。在火川霸多次表態下,她不再計較贖身,覺得府中有人需她、賞她,這裡已是她的家。當年的火川宗,在雪奈教導下脫胎換骨,從低微庶子成長為府中要員,刀法與學問皆出眾,深得火川霸歡心。憑諸貢獻,火川霸終成當家,火川氏躋身貴族翹楚,與朝廷重臣比肩。冬日,火川府再覆大雪,燈籠光映雪地,紅暖如春。正廳宴請貴族,桌上擺滿精緻漆器,絲綢屏風後琴聲悠揚,氣派非凡,盡顯豪門氣象。雪奈立於一旁,身著黑底繡梅的和服,腰間短刀寒光閃爍,氣質如寒梅般清冷堅韌。僕人敬她,私下喚“雪奈殿”,視她為府中不可或缺之人。
火川霸舉杯,向賓客誇耀家族的絲綢生意,笑著說:“我能有今日,其中一個不少缺少的,就是我的福將。”他看向雪奈,目光帶著溫暖,賓客紛紛附和,稱她“雪刀福女”。
宴後,火川霸獨召雪奈至書房,炭盆燒得旺,屋內暖意融融。他凝視她,語氣真誠:“雪奈,當年雪路那一刀,救的不止我一人,更是火川氏的未來。你欲何求,儘管言,我必傾力相助。”雪奈搖頭,眼神堅定如初:“主上賜我家,我只求報恩,守護此府,別無他求。”火川霸笑了笑,遞過一柄雕著雪梅圖案的刀鞘,溫言道:“持此,續教我子,管好此府。你非外人,乃家人,似我親妹。”雪奈接過刀鞘,指尖輕顫,眼眶微紅,跪下叩首:“謝主上厚恩。”
火川霸頓了頓,目光柔和,說道:“雪奈,我聞你和歌清麗,頗有意境,可否為我唱一首?”雪奈聞言,臉上綻開一抹難得的笑意,欣然應允。她清了清嗓子,聲音如雪中清泉,悠揚而堅韌,緩緩唱道:
雪落寒梅靜,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kMwneq54P
刀光映月清。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Dl6gCCZln
君路長相守,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8kZrH4ghQ
孤心共命行。
歌聲在書房中迴盪,帶著她的堅韌與孤獨,卻也透著對火川府的深情與忠誠。火川霸靜聽,眼中閃過讚賞與感動,點頭道:“好歌,雪奈,你的心,我明白了。此歌如你,堅韌而清麗。”雪奈低頭,笑中帶羞,握緊刀鞘,心生暖意,彷彿這寒冷的冬夜也被溫暖包圍。
夜深,雪奈獨自於練武場舞刀,雪花紛紛飄落,刀光清寒,與月色交映。她寫下新和歌,望著明月低喃:“雪刃護君路,孤心映月寒。”她心知,火川府是她唯一的歸宿,無論前路多長,多險,她都將堅守到底。雪花紛紛,火川府的燈光溫暖著這片寒夜,雪奈之路,漫長卻堅定,如雪中寒梅,傲然綻放。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SO5Zji3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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