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盡佟來 - 第六篇

“振作一點！”

跑馬燈的畫面在某一刻瞬間停歇，最終只留下一片黑白色的畫面，他無法做任何事情只能聽見蔡軾滄與護士們著急的聲音，但這卻如同隔著幾層玻璃似的越來越模糊，他覺得自己大概會死在這裡。

“病人無法自主呼吸，需要插管。”

蔡軾滄吩咐護士去拿氧氣筒與管子，昏迷在實驗中並不罕見，但這次有些不同在夏茗安進來之前，他一再對警界上級保證這個實驗不會致命，並且對方一定能快速回去工作。

“好了，接著哥你陪他在這裡觀察，如果有事記得立刻和我說，我來處理。”

江佟禹站在一旁，聽著雙方的談話，一邊看著夏茗安被急救，一邊聆聽著其他人著急的話語，不知為何，他的心裡湧上一種奇異的情緒。

雖然無法說出口，但他的身體很誠實地反映著什麼，江佟禹發現呼吸似乎開始慌亂，心跳也如同剛運動完一般快速。

“嗯？”

在他還專注在那畫面時他突然感受的有一個東西碰觸到手的感覺，江佟禹疑惑了一下，接著他小心的打開並閱讀起上面的內容，但看了許久後，卻發覺裡面如同預寓言似的要些許難解和富有深意。

他的故事天已譜寫，定能成最好的自己。

會成為心想的結局，活著一切才有意義。

下一次還要撐過去，來源內心中的堅毅。

“什麼意思……”

他低聲念著，原先還覺得要些許的不合理，但想著想著，腦中浮現夏茗安的模樣。

剛認識時，他總覺得對方有些聒噪，但漸漸的，那些聲音成了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他對於這種心理的感受有些不適，總感覺內心有一種淡淡的悶痛感，每當想到自己夏明安的隔閡或者擔心對方會出事情時都會產生想到這他的淚水隨著眼角緩緩落下。

“很少看到有人會為病友而哭泣，看來你們感情很好？”

蔡允棋坐在夏茗安床邊，語氣輕鬆，眼神帶有些許笑意的看向對方說。

他對於江佟禹很感興趣，從弟弟那第一次聽聞他的事情就覺得是個很適合觀察的對象，先天性心臟病，還有情緒理解障礙。

這樣的小孩應該天生悲觀，可是對方和自己猜想很不同。

“沒有，只聊過幾次天而已。”

江佟禹回答著，腦中卻止不住各種混亂的念頭，如果夏茗安醒不過來呢？如果醒來後一切都變了，對方開始討厭自己呢？

想到這，只覺得胸口又傳來一陣疼痛，淚水也如同止不住一般瘋狂流出。

“了解，放心我只是好奇，無須對我有所警惕。”

蔡允棋淡笑著，他的面相和弟弟相比親人很多，所以時常會被蔡軾滄叫來套些話，然而卻不知為何也很容易失敗。

“話說，那張紙條是怎麼出現在你枕邊的？”

他看著對方，淡笑著，這笑容似乎擁有蔡軾滄的神韻在。

“不知道。”

聽到這的江佟禹沒有放下戒心，剛剛流下的淚水在聽見對方說的那句話後停歇，他有一種直覺哪怕自己真的知道也不能和對方說。

“是阿，那紙條能給我看嗎？”

他努力裝作溫和，但瘋狂的本性卻很難遮掩，那溫和的神情配上些許脫口而出的瘋狂話語讓人難以摸清他的個性到底為何。

“可以。”

蔡允棋從對方手中接過紙條愉快的打開，但卻發現上面並沒有文字，這他有些錯愕的看著對方。

“上面怎麼沒有字？”

聽到這的江佟禹也愣了一下，明明剛剛紙條上還有文字，怎麼才到對方手中沒多久就不見？

難不曾是對方在考驗我？又或者是在給的過程出現什麼問題？

“我也不知道。”

他搖了搖頭，接著也有些疑惑的看著對方手中的白紙。

“算了。”

就在兩人談話的間隙，夏茗安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不知是身體的反射，還是他真要甦醒過來。

“嗯，動了一下？”

蔡允棋觀察著，但那個動只有一下，這另他有些許感到有些許遺憾。

時間轉眼來到了傍晚，夏茗安在下午進行轉房，原先還有些吵鬧的空間只剩下江佟禹一人，讓他難免有些許空虛感。

他只能一邊看著還未閱讀完的書籍試圖轉移注意力，但沒用，腦海中一直閃過他與對方的回憶，那一份關心，那一份熱心，每個回憶都讓他有些難捨。

“算了別想這麼多。”

藥效再次發作，他深呼吸一口氣，這次那熟悉的聲音不再，唯一能回應江佟禹的只有空曠的病房。

“嘶……”

痛感再次加強，他緊閉雙眼等待著藥效過去，待稍微好轉後江佟禹張開雙眼。

但這時不同的是，他看見夏茗安在他面前指了指窗戶，說著只要跳下去就不會有痛苦、跳下去你父母的負擔就會減少了。

“不要……你不是他。”

江佟禹努力保持清醒同時按響呼叫鈴，但不知為鈴如果壞掉般一直沒用，他感受著殘存的意識漸漸被吸收吞噬，接著他就如被蠱惑跳了下去。

“嗬……阿！”

又是惡夢，但為何那痛感會如此強列？他輕輕嘆了口氣，現在現實與幻境的界線越來越模糊，也許哪天可能就被困在那幻覺裡。

“你好，江先生。”

身穿醫生袍的人走了敲了三下門後走了進來，從江佟禹第一次出現幻覺起每週蔡軾滄都為他安排一次的心理檢查確認他的情況。

“沈醫生好。”

他眼神有些空洞的看著沈洛謙，原先出現幻覺時江佟禹還是能感受到那細微的關心，雖然他知道那只不過是對方的客氣話。

但現在那人走了，沒人能將自己從幻境中拉出，江佟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他不知道是出於令他擁有這一股情緒。

“你最近的情況我都聽蔡院長說了，您之前說的幻覺的部分最近有變嚴重的跡象嗎？”

他例行性詢問，之前江佟禹的程度還不用吃藥，但現在看著對方的臉，沈洛謙有種不好的預感。

“嗯。”

回覆完後他再次看著一旁漆黑的窗戶發呆，想著對方何時會回來，以及對方現在的近況。

同一時間的夏茗安剛剛經歷過一輪搶救，他的心跳突然驟停，打了兩劑強心針勉強救回來。

“等等，他的手臂怎麼突然長這麼快速？”

蔡軾滄看著對方的手臂有些許的錯愕，手臂血管異常快速增生，已經滿到快將蓋子頂開，看到這的他覺得不妙，接著急忙跑過去拿阻斷藥劑。

“該不會是因為這個才昏迷？”

看著將人工骨骼全數包圍的血管，蔡軾滄嘆了口氣，遇到這種情況需要手術將全數進行切除哪怕是大部分組織都已經長好也一樣。

這算是常見的一種副作用，但很少人會如同夏茗安一般嚴重。

“等下就進開刀房，先將異常的組織處理掉，接著再看看病患情況。”

說完他拿起手機，召集這場手術所需要的全部人員。

交代完一切事物，蔡軾滄回到辦公室休息，這幾天發生的大事有些許多，也讓他需要喘口氣。

“死了該怎麼交代阿。”

他揉了揉頭髮，表情顯現煩躁，夏茗安是一位立功無數的刑警，擁有過人的膽識，以及熱心，同時他出生於警察世家，所以當出了事大大小小的人都會施壓於蔡軾滄身上。

“算了，別想這麼多，手術時間到。”

說完他走到手術房中，穿上手術服，戴上無菌手套開始進行手術，在經歷兩小時的手術後手術結束。

“病人的情況要在觀察，目前體徵平穩，如果後續還有問題第一時間急救。”

在夏茗安開刀完後的時間這時的江佟禹剛剛睡去，醫生開立了精神類藥物，以及安眠藥雖然不是正常的入睡，但卻是這幾天他睡得做安穩的一次。

時間來到一周後，夏茗安在術後三天甦醒，同時因為做拿掉氣切管的關係，所以脖子處留下一個傷口，他說話聲音也還有些啞。

“我還活著？”

這幾天的夏茗安雖然已經恢復大概，但卻時常在昏睡狀態，總有種莫名的疲累感。

“是的，您因為手部的異常增生造成昏迷，目前已經切除異常組織。”

一旁負責照顧他的護士回答到，同時看了下時間。

“阿，到了吃飯時間，這幾週我們還是以鼻胃管餵食，等到你身體恢復更好時會進行摘除。”

說完他將病床抬高，接著反折鼻胃管抽取胃中殘留的東西。

“嗯……”

醒來後的夏茗安變得沉默，可能是藥物的副作用，可能是沒想到自己還會活下來。

“好，那我要灌食了。”

說完護士將營養奶倒入在空針內，接著等待他慢慢流入管中。

“有任何不舒服記得都要說。”

大約二十分鐘後管內的液體全部流入，護士又在其中放入白開水，等待再次灌完。

“你覺得我的手臂要重新開始幾次？”

夏茗安看著護士苦笑著，一個新的開始似乎也代表上一個努力都是白費。

“這我無法回答你，但你本身手臂都組織的生長還存在，所以會比之前長速還更快。”

他重複著醫生說的話，如同被植入好標準程式的機器。

“好的……。”

他空洞的看見護士，就連那個笑似乎也很勉強。

“好了，然後這次餵食完要更換鼻胃管，大約是三十分鐘後，等等可能會有些許不適請你稍微忍耐。”

他將餵食完的空針拿起並蓋上鼻胃管的蓋子，然後將它拿去清洗，但當護士回來時看到夏茗安想拿自己用來記錄的筆自殘。

“這樣會很痛的。”

他輕輕走過去，並從後面環抱住對方，希望能為此給對方一些安慰。

“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處？”

剛剛被餵食的感覺還另他難忘，明明胃傳來飽足感，但口腔中並沒有任何東西經過，羞辱感，無用感交織在一起另他感到疲累。

“當然沒有，夏先生是功名最多的警察之一。”

在對方不注意下，他快速將筆搶下，原先護士認為這可能會有些困難，但做了後才發覺夏茗安其實根本沒有握緊。

“除了警察外，沒人會記得我這個人，沒人去理會我真正想要什麼？”

這是來到這裡他的第一次淚水掉下來，可能是真的太累，可能是第一次有人能讓他說出口。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不能同理你，假設我是你我應該會很驕傲，因為成為了大家所嚮往的人。”

聽到這裡的夏茗安停下哭泣，這是第一次他表達自己真實的情感。

“那是你們所認為的對吧？可有人去考慮過我的壓力，我的情緒？從小我就被灌輸要為國家做事，一開始我也認為沒有什麼是正常的，但最近我似乎醒悟。”

他輕輕嘆了口氣，窗戶依然是被黑色覆蓋住，最近外面發生什麼事情？大家是否還記得自己？

“可是我能選擇嗎？都快三十的人。”

夏茗安自嘲著，但卻發現護士始終沒有回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就在他愣住時蔡軾滄走了進來。

“夏先生一切還好嗎？”

他的表情似乎沒有與之前相比的詭異，反而是帶有一抹的慌張在臉上。

“還可以。”

聽到這裡的蔡軾滄明顯鬆了口氣，同時看向了那許久沒動過的身體。

“嗯，然後這幾天可以慢慢下床走路以免臥床時間太久導致肌肉萎縮太多。”

夏茗安聽到後想了一下，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如果每次都是這樣重來那還要多久自己才能出去？

“好的。”

雖然是心裡是這樣想，但他的嘴巴還是遵從理智回答了好的。

“好，然後有什麼問題在和我說。”

說完蔡軾滄在本子上做了筆記，接著就離開去查下一間病房。

就在離開病房的沒多久後，他接到問責的電話，蔡軾滄也不了解對方是如何知曉的，只知道他在電話中一直詢問夏茗安的近況。

「已經脫離危險，目前還在觀察期，至於療程需要在延長兩個月。」

蔡軾滄熟練的回答著問題，其實他心中也沒有一個底夏茗安的手臂何時會長好，是否還會再次復發。

「對大概明年的六月可以繼續工作，加上復健，和後續追蹤差不多這個時間。」

最近他有接不完的電話和回不完的訊息，因為夏茗安的關係。

同一時間的夏茗安在護士的協助下開始慢慢站起來行走，雖然肌肉並沒有萎縮的很嚴重但卻也另他有些許吃力。

“慢慢往前，加油。”

護士協助對方扶著牆壁慢慢行走，原先他是一直在後面攙扶，但在某一刻他放開了手，接著在後面看著他一步一步的向前。

夏茗安第一次感到走路是這麼痛苦，原先失去一隻手臂的痛都熬過來，那現在的自己是否也能熬過去？

“阿！”

走到一半時他的腳如同抽筋般無法動彈，最終跪倒在地板上。

“還好嗎？”

護士急忙上前將對方扶起，接著檢查起對方身上是否有傷勢，沒問題後才協助夏茗安先坐著休息。

“沒什麼，這次我想一個人獨自起來和走一次可以嗎？”

他用著渴望的眼神看著護士，夏茗安很想恢復，好像要變成正常人，這樣的念頭第一次出現的答案不是為了國家於是因為自己。

“可以的。”

夏茗安說完又再次嘗試起身，他使用全身的力氣去維持住自己的身體不會因此跌倒。

穩定下來後夏茗安才緩步的在醫院走廊上慢慢行走著，他眼中再次慢慢燃起希望，未來會變得更好的。

“休息一下。”

他到前面的椅子坐下休息，今天的夏茗安不知為總感覺何有許多能量在身體中的感覺，這些能量讓他充滿活力。

“夏先生該回病房。”

在他正起勁時，護士跑過來輕輕拍著對方肩膀，現在是醫院打藥和發藥的時間，所以他來提醒他該回去吃藥。

“到發藥時間？”

看到護士點頭後，陪同夏茗安慢慢走回病房中，這一趟雖然緩慢，但卻也讓他更有信心。

回到病房後他坐在床上，等待著護士施打藥物，原先實驗的藥劑已經暫停，現在的藥物是針對他因為藥物副作用導致的問題治療。

“好了。”

護士協助對方躺下，在打完藥後對方很快睡著，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因為藥效。

就這樣時間很快又過去了一周，夏茗安也因為身體的好轉被轉入原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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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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