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盡佟來 - 第八篇

“血？”

想到對方總是忍耐著不說的行為，不知為何這一次夏茗安好像有些想發怒。

“嗯？沒什麼事，以前看過醫生了。”

江佟禹愣了一下，接著快速的將未擦乾淨的血擦去，不想讓人擔心。

而聽到對方說完這句話後的他也短暫一愣，有一瞬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那……為什麼會這樣？”

夏茗安露出擔心的神情，從昨天看到對方的異樣開始後，今天只要一看到對方的不對勁就心頭一緊。

“不知道。”

與此同時，他又再一次咳嗽，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血如同不會停止一般不斷從口中流下。

江佟禹也意識到有些不對，於是只能強迫自己稍微清醒，接著趕緊按響求救鈴。

“怎麼了？”

護士剛處理完一床突然昏迷的病患，現在一進來又看到流血的江佟禹，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沒……沒事。”

在說完這句話後江佟禹感到呼吸有些困難，空氣如同漸漸被抽乾一般。

“快去廣播！”

護士看到後立刻衝回護士站，並叫其他人廣播，救援。

在這之後，江佟禹被推去做很許多檢查，最終確定病因。

“你小時候做過單心室方面血管重建的手術？”

蔡軾滄看著報告結果，上面顯示，江佟禹的心臟血管有些許問題，血管有些狹窄，所以判斷是因為手術造成肺部壓力太大。

“嗯，總共做過四次。”

江佟禹想起自己小時候做的重建手術，其中他還有印象的是四歲時做的最後一次手術。

“那就對上，肺部的壓力明顯偏高，應該是心臟病的併發症，同時心臟管路也有寫狹窄，打藥前做的支架已經有些被壓縮。

先以吃藥為主，如果沒有好轉可能就要進行管路重建。”

他看了看目前方所服用的藥物，看是否有相剋反應，結果有兩種藥物必須先停止，或者更換藥物。

“好的……”

江佟禹鬆了口，至少不是什麼嚴重的併發症，或者什麼奇怪的疾病。

“然後關於精神類藥物，目前會先暫停，然後加開肺動脈擴張劑以及利尿劑。”

他一邊在電腦上打著字，一邊說，在確認好後，蔡軾滄就讓對方回到病房。。

“還好嗎？”

夏茗安又如同之前一樣眼神中充滿擔心，最近江佟禹的行為讓之前對他有所的自己感到羞愧。

“沒什麼……”

他走到床邊坐著，現在的他處於放空狀態，在這時，突然想起，青春期時查詢過關於自己疾病的相關資料，而這次的併發症已經算是最好的。

“不用同情我。”

江佟禹回過神嘆了口氣，接著從坐姿變成躺在床上，等待著護士來接氧氣。

“我不是同情……”

接下來的話他說不出口，聽見對方又想要逞強，夏茗安就有一種想關心又怕對方厭煩的感覺。

“不用說謊……每個人都是這樣說，但沒有一個人不是。”

江佟禹笑了笑，想起從小到大的種種，諷刺感襲滿全身。

“那……你怎麼確定我不是那一個？”

夏茗安心又開始有些抽痛起來，雖然說出的那句他自己也不敢保證，但卻還是會下意識脫口。

“沒必要確認。”

就在這時護士推門進來，並將氧氣管帶在江佟禹鼻子裡。

“江先生，請放輕鬆，慢慢呼吸，不用緊張。”

確認氧氣筒正常，叮嚀完注意事項，護士才離開病房。

“謝謝。”

這一幕讓江佟禹想起小時候，小時候的他因為剛手術結束，所以很常時間需要吸氧氣。

同時因為免疫力的原因，傷口時常感染，需要反覆打針吃藥。

在江佟禹回憶到一半時，夏茗安再一次感受到手臂那不自然的痛感。

“嘶……”

額間細汗流下，他用另一側的手按摩放鬆，希望能藉此緩解。

“放鬆……它已經不存在。”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身體上的疼痛沒有緩解分毫。

“深呼吸，吐氣。”

江佟禹的聲音從另一側傳出，在此刻對方的聲音好像能穩定自己心神，也令他想的游聖凱的說得話。

“你可以的。“

因為氧氣筒的受限，江佟禹並沒辦法過去安撫，只能躺在病床上盡可能給予幫助。

“謝謝……”

疼痛稍微緩和些許，當初蔡軾滄在與夏茗安報告時就有提到，因為手臂神經正在生長的關係，患肢痛的情況可能會有所增加，但明明已經停藥，那痛卻還是更加頻繁。

兩個人就這樣在不舒服中時間過了許久，夜晚到來，今天的注射暫時暫停，江佟禹也迎來一個可以睡著的時間，而他也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夏茗安？」

江佟禹看著對方前方不斷的行走，他試圖叫住對方，可是夏茗安卻不曾轉頭只是一直向前。

而就在他準備碰到對方時，一道透明牆突然出現，將兩人隔開，夏茗安也在這時終於轉頭，但他的身邊卻出現另一個人，他們嘻笑著指著自己。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男生？快死的人還敢談戀愛，可笑。」

他笑著，同時身體親密的靠著夏茗安，而這些話語幻化成一把把刀刃插入江佟禹身軀，每說一句，刀子就隨機插入，而突然一支箭刺向心臟，江佟禹也因此被驚醒。

他輕輕喘了口氣，夢境的內容他無法完全記得，但那個有心臟病還談戀愛深深地刻入自己腦中，同時他也看見對方所留下的一張紙條。

「我希望你可以依靠我，不要有所隱藏。」

“沒必要這樣……”

他自嘲的笑了笑，接著有了想離開夏茗安，離開這一間病房的衝動，他打算在還沒開始前就將這微弱的火苗滅掉。

“明天醫生查房時，和他說一聲好了……”

說完後的江佟禹翻了個身，想將思緒拋在腦後，但沒有多大用處，從國中起他就決定不再與任何人戀愛或者陪伴，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能陪伴對方多久。

時間來到明天今天夏茗安出去檢查身體機能，病房中只剩下江佟禹等待著蔡軾滄的查房，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

“江先生，今天情況如何？吸完氧氣後呼吸困難的情況是否還有？”

他推開門，看著江佟禹說，如果今天檢查後沒有問題，那他就繼續施打藥劑。

“好很多，然後……”

江佟禹頓了一下，接著才將剩下的話脫口而出。

“我可以轉病房嗎？”

說完後他的心中彷彿一團重物落下，有些悶痛，但卻很清楚這是必須做的。

“怎麼突然要轉？”

正在寫字的蔡軾滄停下，有些訝異的看著對方，平時也會收到些許這種要求，但大部分都是因為吵架或者一些私人原因。

“沒有特別原因，單純想要轉可以嗎？”

江佟禹苦笑著，那個夢加上對方的紙條另他做出最終決定，同時也讓他反思到自己的依賴是不對。

“可以，那我晚點拿給你，但我需要先說轉床沒有這麼快，申請後還需要大約一個禮拜才行。”

蔡軾滄並不想發生大事，有些話雖然沒說出來，但他知道有些事不說反而最可怕。

“好，那我會在考慮的。”

在蔡軾滄走後，江佟禹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如果一個選擇會帶來許多壞處，那該從出發點就結束，還是該一路走到盡頭？

與此同時，夏茗安回來，用著有些期待的眼神看著，過沒多久後蔡軾滄也在同一時間將轉床單交給江佟禹。

“你要轉床？”

他聽見兩人的對話有些不敢置信，在夏茗安認知中，轉床一般是有特殊原因，就像突然的併發症，或者醫院政策。

“嗯……”

江佟禹輕描淡寫，不願去面對這一切，今天又到和心理醫生諮商的日子，但江佟禹只覺得好累不想面對。

“怎麼這麼突然？”

一般而言夏茗安並不會想，甚至不會去打聽他人的隱私，可是這一次他卻下意識的問出口。

“沒什麼……”

他笑了一下，接著無所謂的嘆了口氣，就在這時，有人進來並說要帶江佟禹去身心科複檢。

江佟禹起身看了眼，眼裡似乎有許多的話語，沒有說出來，他知道建立任何關係因為自己都會帶來擔心，所以很常會選擇逃避。

“最近如何？”

沈洛謙先遞過一張測試表要江佟禹填寫，填寫完後他發覺現在的對方心理狀態很危險，甚至有自殺以及自傷傾向。

“還可以。”

聽到這句話後沈洛謙明顯皺了下眉頭，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去說出口。

“嗯，那最近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現在的江佟禹無法用藥物治療，只能透過晤談，緩解對方心中的壓力。

“有一件事情，我想詢問你的意見。”

他笑了笑，接著將自己想轉床的事情與對方說，但不同都是，他說話並不完全，有些許的話被隱藏在他心中。

“什麼事情？”

聽到這裡沈洛謙警惕起來，通常這句話一定是有什麼大事。

“我想換一間病房……”

雖然這決定很突然，但卻是江佟禹認為必須要做的事情。

“為什麼會這樣說？”

沈洛謙有些疑惑的問著，這是第一次對方主動說出自己的想法或者問題。

“不知道，就是覺得該離開。”

他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這一次的晤談也在這裡結束，等到江佟禹回到病床上，那張申請單就安靜的躺在桌子上。

“我真的要嗎？”

江佟禹小聲喃喃自語著，雖然他認為聲音夠小，但還是被一旁的夏茗安聽見。

這時他想要詢問，但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他們的關係並未進展到這麼親密，甚至在對方心中可能只是點頭之交。

“謝謝你的照顧……”

看著對方躊躇的眼神，江佟禹率先打破沉默，這是他已經想好，下午將單子遞給蔡軾滄後，等了一個禮拜，終於轉到別的病房。

“嗯，你是醫生醫生叔叔說新來的哥哥？”

一旁的人是一個男孩，他的右臂和夏茗安一樣進行手術。

“嗯……”

他輕輕點了頭，接著又開始想，這時的夏茗安在做什麼？和新病友相處如何？

“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不然怎麼一進來就愁眉苦臉的。”

男孩似乎有些疑惑，媽媽說過如果不開心就要說出來。

“沒什麼？”

江佟禹回神，看著對方笑了笑，接著用另一個話題帶過。

“你今年幾歲了？”

男孩看著不大，身材也有些瘦小，看起來只有小學而已。

“十歲。”

他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這也讓江佟禹起了些疑惑但卻沒有問出口。

“那你叫什麼名字？”

看著面前的小男孩，他有些不知為何的感到有些悲傷。

“林璟然，那哥哥叫什麼名字？”

這時的江佟禹又聯想到第一次很夏茗安相見的場景，可惜那時的好已經不復存在。

“江佟禹……”

在這時護士推門進來，並看向男孩，這是他今天要施打的藥。

“林璟然嗎？”

護士看到對方點頭後，接著將點滴接在滯留針中。

“放輕鬆，接著會有些疼痛，幫我忍耐一下。”

看著藥劑慢慢流下，男孩的額間也漸漸流下汗水，但他沒有哭泣，也沒有鬧，只是一個人安靜的忍受。

“謝謝姐姐。”

林璟然側躺在床上，接著用力抱緊在一旁的小玩偶。

“媽媽我好想你……”

他喃喃自語著，同時慢慢睡著，小男孩的藥物中含有安眠藥以及鎮定劑的成分，所以注射後沒多久就會慢慢睡著。

看著對方睡著後，江佟禹起身環顧起病房，就在這時他看見男孩自己的桌上放了一張照片看起來是小孩男和他的父母親。

“算了……偷看別人隱私不好……”

想到這他又在一次坐回到病房中，開始發起呆。

而另一邊的夏茗安也開始和新病友相處起來，新的病友是個少年，聽他自己說才十七歲。

“你是因為什麼進來？“

好不容易相信的人現在又離開，這讓夏茗安有些煩躁，同時早上抽血檢測數據穩定，明天又要開始面對那個痛苦。

“嗯？白血病，第二期，你呢？”

他做過許多次的化療，甚至進行過骨髓移植，但最終結果卻都無效。

“手臂截肢。”

夏茗安笑著給對方展示那隻有些科技感的手臂。

“怎麼和璟然這麼像。”

少年似乎有些驚訝，所以下意識脫口而出，但驚訝過後他又鎮定下來。

“璟然？”

他思考了一下就用著有些困惑的眼神看著對方。

“算了，話說你叫什麼名字？”

夏茗安突然想起，到現在他還並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嗯，是原本同病房的一個小男孩，我的名字嗎？我叫何霖祐。”

少年輕輕點了下頭，這時他的鼻子突然流出鮮血，並低落在衣服上。

“阿……”

何霖祐急忙的抽取旁邊的衛生紙並抵住鼻子。

“還好嗎？”

這一幕場景好像似曾相似，江佟禹也發生過類似情況，可惜這兩次自己都無法幫忙什麼。

“沒什麼事，幫我叫一下護士可以嗎？”

少年笑了笑，他已經習慣隨時都會流鼻血，以及不能過度活動的生活。

“好的。”

夏茗安急忙按響呼叫鈴，大約五分鐘後護士感到，看見流鼻血的何霖祐後，就快速的拿凝血藥為他打上。

“又麻煩了，抱歉。”

他用手按住剛剛注射處，打完大約五分鐘後鼻血漸漸停下。

“你很常這樣？”

夏茗安將心中疑惑問出，他看著少年說話的方法並不像一個高中生，說完這句話後夏茗安再一次想到江佟禹。

“嗯，得白血病快一年，時常會碰到這些。”

少年淡笑了一下，他的手上有點滴吊著，同時皮膚下似乎也有些血液流動的痕跡。

“話說你也是在晚上打藥嗎？”

聽完這後的夏茗安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是。”

說完後夏茗安就後悔，但這是他發覺對方卻沒有在追問。

同一時間的江佟禹看著熟睡中眉頭仍然不自覺皺緊的男孩輕輕嘆息一聲，想起剛剛在看照片時他發覺後面有一句話。

「璟然要平平安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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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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