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為了夢幻日子得到保障，用惡夢結帳 - 何卓丞

梅蘭在5D課室找到林天星時，他正好背上書包準備離開。

幸好凌峰預先給梅蘭看了他的照片，不然梅蘭不一定能夠認得出他。不過他倒是認出了梅蘭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加速逃離。

梅蘭一見到他跑，就馬上喚他的名字：「林天星？林天星！」

林天星既然早就決定要逃，自然不會因為聽見梅蘭叫他而停下腳步。一出課室門，往右一轉，直往後樓梯衝去。

梅蘭來到香城後第一次遇到有男人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是逃跑的，錯愕地遲緩了半秒，然後決定追出去。

這傢伙什麼回事？看見我就像見鬼一樣，我的樣子像鬼嗎？

梅蘭對自己的外型第一次產生懷疑。

由於林天星的逃跑路線並不會經過5C課室，梅蘭也就無法喚來凌峰包抄。她自己穿着校服裙子，跑起上來又不方便，距離漸漸被越拉越遠。

林天星跑進後樓梯，一路往下。待梅蘭追到梯間，他已經在3樓了。

「傾兩句吖！我冇惡意㗎！」梅蘭朝樓下拼命大叫，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梅蘭顧不上人們的目光，開始往下爬樓梯。

但才沒跑兩步，迎面便被某人攔腰截住了。

「梅蘭同學，喺樓梯跑步好危險㗎喎。」何老師的嗓音在梅蘭響起。梅蘭轉過頭來，便看到身旁何老師正對着她微笑。

何老師剛才伸手把梅蘭攔住，此刻右手正扶着梅蘭的腰間。梅蘭如觸電般往後退縮，跟何老師拉開距離。

在上課時梅蘭已經感受到何老師看自己的目光有異，心裡對他有着提防。這次身體接觸更是令她十分不自在。

梅蘭率先低下頭，向何老師道歉：「唔好意思，我下次會注意。」

「如果我唔扶住你，可能你已經仆親。」何老師的笑容很自然，看起來沒有怪責的意思：「喺樓梯跌親可大可小，唔准再有下次喇。」

「係。」梅蘭點頭應諾，然後慢慢順着樓梯往下走。整個過程都避免與何老師有眼神接觸。但即使如此，梅蘭仍然隱約感知到，何老師的視線一直緊緊追蹤着自己。

「梅蘭同學，我有啲嘢想搵你幫手。」身後忽然又傳來何老師的聲音。

梅蘭一征，停下腳步。緩緩轉身，才發現何老師已經追到她身後。

「何老師，我趕時間⋯⋯」梅蘭再次低頭道歉：「或者老師你搵其他同學幫手⋯⋯」

何老師繼續保持着笑容，沒有任何波瀾。似乎梅蘭的拒絕是他早就預料的。

「唔緊要。咁下次先。」

梅蘭再次恭恭敬敬地點頭退下。她繼續順着樓梯往下走着，來到林天星離開梯間的3樓，也轉出了梯間，回到走廊。

何老師仍然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梅蘭離開。梅蘭的身姿印在眼裏，讓何老師看得入神。

梅蘭的馬尾在身後一下往左，一下往右地擺動着，她走路時腰背挺得很直，裙擺下的兩隻小腿交替往前踏步，步伐輕盈，姿勢端莊。從農村出來的小女孩居然能如此優雅，看得何老師怦然心動。

梅蘭不論是身材、外貌，還是成績、智慧，甚至是儀態、舉止，每一樣都完美無瑕。他愈來愈肯定，這就是世上最完美的女孩。

他，何卓丞，必須要獲得這個女孩。

最近她為了學生會選舉一直跑來跑去，還為了那些侵犯過她的男生而四處奔波。明明他們之所以遭到報復就是活該！他們就不應該用他們的髒手沾污梅蘭的身體，他們的下體就應該被割下來餵狗！

何老師拿着教材的手不自覺用力，把厚厚的數學書都捏得變形。

梅蘭來到三樓，見到林天星被任志和截住了。此刻正在無力地抗拒著任志和對他肩膀的暴擊。

任志和剛剛才開始他的贖罪之旅，正從鄰班開始逐個朋友拜訪，提醒他們別太早投票。整體算是順利，畢竟許多人都說未見過梅蘭，或者說梅蘭未向他們拉過票之前他們都不急着投票。

按道理應該是梅蘭要急，他們才不會急。何況他們大多都是消息靈通的傢伙，知道馬知行和方文的事情，任志和一提起，大家都說：「你估我哋係你咩任志和！就算再蠢，都應該知道要將你講嘅嘢調返轉嚟做。」

任志和就是有點少根筋，在這些地方是沒想得那麼通透。不然為什麼明明任志和社交能力更強，大家卻偏偏比較認凌峰為核心人物呢？

然後他剛剛從隔壁4D出來，就遇見背着書包跑的林天星。他眼明手快，一下子就把人攔截住。

「仲諗緊你避緊邊個，原來係阿嫂。」任志和一見梅蘭出現，馬上哈哈大笑：「阿嫂咁可愛，你洗乜驚成咁呀？」

「邊個話我驚？我先唔驚。我行得正企得正，有咩好驚？」林天星明顯跑到校服都濕了，還是面不改色說著瞎話：「我要趕著去紅社集合，所以先跑咋嘛。」

梅蘭一聽，忍不住笑了。看這傢伙說出謊話來半點說服力都沒有，果然是比較好處理的一個。

梅蘭來到兩人面前，向林天星說：「咁講法，即係我問咩你都唔怕直接同我講啦？咁你講吓紅社到底發生啲咩事？霍超然喺邊？點解投畀我嘅提名票會取消咗？」

林天星的臉馬上變成青色。

「你唔好逼我呀！你哋唔好亂嚟呀！我會大嗌㗎！」

梅蘭微笑着看着林天星臉上的色彩變化，一雙大眼睛眨呀眨：「林同學你誤會晒喇。我梅蘭唔係啲鍾意喐手喐腳嘅人嚟嘅。所以我期望可以同你好好傾吓。」

然後林天星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壓迫感。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梅蘭與林天星身後的任志和對視一眼，雙雙笑了。

兩人把林天星帶進自己的課室。趁著課室人數明顯少了許多，清靜起來，兩人連忙恩威並施：梅蘭負責循循善誘，任志和負責在林天星肩膀施加壓力，把林天星的口撬開。

花了數分鐘的時間，林天星便把梅蘭想知道的都通通說了出來。這傢伙的確沒什麼機心，從他的語氣和論述的邏輯性來說，梅蘭聽得出他說的話所言非虛，也就相信了。

所以紅社是被某神秘的學校高層威脅了要廢社，為了存活下去，才唯有委曲求全。

任志和聽完林天星的說法，拍了拍他肩膀。不過這次放輕了力度。

梅蘭有些惋惜：「你哋都係為咗紅社好。只不過以後你哋都可能被佢拿捏住，冇得再做自己。」

林天星歎氣：「我都唔想，但係我哋可以點？我哋講出嚟都驚被報復！今朝沈綽嗌咗我唔好同人講㗎！所以求下你哋兩位，唔好俾人知係我講嘅。否則唔使嗰個人，沈綽首先就會殺咗我！」

任志和聽到林天星連沈綽都怕這麼欠缺威風，心情由同情變成失望了：「你怕沈綽做咩呀？做男人可唔可以有啲骨氣？嗰個神秘高層就話啫，女人恰你你都縮？」

「我覺得你歧視緊女仔。」聽完任志和的評價，就到梅蘭不樂意了。不過她沒興趣跟任志和這個天天性騷擾她的流氓討論這點，改為跟林天星說：「總之呢件事我都係受害者，為咗參選我一定唔會坐以待斃。如果最後真係搵到佢出嚟，我希望你哋可以指證佢對你哋做過嘅恐嚇行為。」

「唔得㗎！你哋唔會夠佢鬥。」林天星第一個反應就是反對。

梅蘭戚眉。林天星你不是這麼慫吧？滅自己威風就算了，有人幫你出頭還要滅她威風？

「霍超然又係唔識做，冇錄低對話內容，死無對證。單憑佢一個人嘅片面之詞，告唔入嘅。」

「你哋都幾搞笑。又唔知對方係邊個，又唔知對方有幾大能耐，人哋講嘅嘢又信到十足。既然你哋自己都話冇錄低，死無對證，會唔會根本一開始就係有人玩電話，隨便講咗一句嚟嚇吓你哋，你哋就淆底，事實上根本無人會對你哋不利？」

任志和想事情總是直腸直肚，但這時候偏偏又能一針見血。連梅蘭都不禁欣賞地看他一眼。

「我同沈綽都有咁諗過呀，畢竟我哋兩個都唔係親耳聽到嗰個電話，第一個反應都係唔信嘅。其實我到而家都唔係好信。但係霍超然就嚇到傻咗。」林天星搖搖頭說：「都係撤回一個提名啫，係就係對梅同學你唔住，但係咁簡單嘅小事就可以保障紅社，我哋又諗唔到理由唔做。」

梅蘭沒說話。不得不承認如果她也是紅社社幹，應該也會先把提名撤回再說。有沒有機會調查還是反制，之後再考慮。

不過這樣很對不起自己就是了。

「我⋯⋯走得未？」林天星見梅蘭和任志和都沒再說話，戰戰兢兢地問。

梅蘭回頭，剛想開口，卻看見了課室外面的一個身影。那個人正站在課室門外，也在牢牢看着她。

是何老師。

「梅蘭同學，你話唔得閒幫我手，就係嚟同同學傾偈？」

梅蘭吞一吞口水。此刻的何老師給她一種非常強烈的壓迫感。不同於平常在課堂上對自己的留意，現在的何老師很可怕。

梅蘭從未見過何老師看自己的眼神這麼憤怒，就像是主人看見奴隸不聽話，生氣得想要把對方撕開的兇狠。

只是婉拒了他的一個要求而已，需要憤怒至此嗎？梅蘭不解，但她知道現在絕對不是發問的好時機。

「你慢慢傾，傾完出嚟搵我，我就喺度等你。」何老師就靠在門框，眼定定看着梅蘭。

梅蘭明白，有些事情她是逃不掉了。她有些害怕，但卻不得不站起來，往外面走去。

她不知道何老師要她幹什麼，但以老師平常看她的目光來推測，有可能是那方面的事情。

不過就算不是，她也不想與何老師獨處，一邊幹活，一邊被何老師的目光近距離掃視。

她總感覺那雙眼就像x光一樣，能穿透她的衣服，把她裏裏外外全部看個精光。

「唔好意思，我失陪先。」梅蘭向兩個男生說，語氣盡量保持著冷靜和平淡。但眼神卻是明顯的急迫和殷切。

她在向兩人求救，尤其是向任志和。她不想自己一個被老師帶走。她覺得老師不壞好意！

但兩人看不懂梅蘭的眼色，見何老師發火，也只選擇了默默目送梅蘭。任志和還要向她投以一個憐憫的目光，看來是覺得放學還被老師捉走很可憐。

哪裡是這麼簡單！怎麼就這麼笨呢？

要是凌峰在這裡，會不會就明白自己不想單獨面對何老師，會來幫我呢？梅蘭不禁幻想。

可惜凌峰不在。

凌峰離開5C課室，在5D課室卻看不見梅蘭。於是他決定先回到自己課室。

凌峰從沒留意，與沈綽的對話原來持續了半個小時。待他回到課室的時候看看時鐘，才驚覺時間果然是不等人。

總括來說，今天跟沈綽的對話並不算非常有價值。阻撓他們參選的人權勢很大這一點，早在馬知行被革職一事已經能夠看得出。從沈綽那邊只不過再次確認了一次這點。而且沈綽的消極態度，更加讓他們反抗的計畫毫無進展。

凌峰回到座位，發現梅蘭的書包還在。她說了要帶自己回家吃飯，那麼她就不會拋下自己。

凌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今天的數學功課，決定邊做着功課邊等待梅蘭回來。

翻開練習簿，打開至剛剛上課說的一課。數學符號如同一道道咒語，看得凌峰眼花繚亂。

凌峰成績不錯，至少一直在全級也是排得上前10的水準。不過今年有了梅蘭，他有機會會被擠下去，可不能鬆懈。

但梅蘭是他的女朋友，那麼讓她一下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不對，為什麼他要在這個時候考慮這個問題？明明提名期比起考試更迫在眉睫呀？

凌峰把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拋諸腦後，開始思考起應對的方法來。

現在仍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出於什麼原因想要把梅蘭拉下馬。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不論是誰給梅蘭提名，他都會動手對付這個人。

參選人的報名表和提名表格都在學生會前的壁報板上能夠查看。所以對方不需要是與學生會相關的人也能夠確認提名人的身分。

他能夠操控學生組織的人事任命，也能下令讓學校冷處理方文事件，相信級別最少有副校長級。甚至再往上達到校長、校董都有可能。

但是梅蘭一個新移民插班生，哪有什麼機會得罪他們？校董們本身還不會老是待在學校裏，最多就是一兩個月來巡邏一下，查看一下學校運作、財務報告之類。

所以就只能是校長和副校長了嗎？

不對，還有兩個可能性。為了充分反映學校各方持分者的意見，校董會裏有一個家長代表，也有一個老師代表。

他們是家長教師會推薦進校董會的人選。家長教師會就是一群非常熱衷於關心子女校園生活，以至主動協助學校舉辦很多義工活動和工作坊的一群家長，和同樣熱心於此，代表學校與家長一起協調的老師們共同組成的群體。

他們在學生們心中並不是多麼重要的組織。畢竟家長和老師都是學生們天生的剋星，誰會沒事一頭扎進給你一大堆功課的人和天天督促你趕快做功課的人中間？

但他們的影響力也是不少。至少他們還能派人進校董會，學生就不可能了。

不管是上面這堆人之中的哪一個，都不是凌峰和梅蘭能夠隨便對付到的。

要對付這個人，最好的切入點是方文事件，如果能夠得到陳浩東與那個人接洽的證據，證明他真的指使陳浩東打人，然後轉交警察處理。

不論是紅社事件還是馬知行事件，都是學校的內政。就算真的揭露了事情的真相，只要學校不願為他們討回公道，那就什麼都做不了。但方文事件不一樣。因為傷人已經屬於刑事案件，只要警方介入，學校便不能夠偏私，說不管就不管。

這樣的話就要看看曾志明能給出什麼調查結果了。

課室門外傳來急速的腳步聲，但凌峰並沒在意。

他一聽便知道那不是梅蘭。

果然，不一會兒任志和便風風火火地衝進了課室。

中四的課室不同於中五，即使放學後還是有不少人留在課室裡做功課。任志和所製造出來的噪音，吸引了幾乎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不過任志和才不在意人們的目光，他逕自衝回座位，掄起書包。

「最衰都係張德興，拖住我唔畀我走都有嘅……」

「喂！咪走住！」凌峰將人叫住：「梅蘭呢？」

任志和聽到有人在叫他，本來已經跑起來的腳步一個急煞停了下來。回頭一看，才知道是凌峰在叫他。

「你講咩話？」任志和剛才沒認真聽問題。他甚至不知道凌峰在課室。

「我問你知唔知梅蘭喺邊。」

「梅蘭啊⋯⋯」任志和表情苦惱，皺著眉苦苦思索。他好像很久沒見到梅蘭了，自從與林天星分別之後，他分別拜訪了好幾個朋友。途中再也沒見過梅蘭。

他最後見梅蘭的地方就是這間課室，當時梅蘭被何老師叫了出去。

「應該一個鐘頭前，佢被何老師叫咗出去，跟住我就唔知喇。」

凌峰聽了，簡單「哦！」了一下。

如果是班裏的數學老師把梅蘭叫走，倒也不需要擔心太多。在學校裏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梅蘭數學很不錯，老師可能想請她參加什麼數學比賽之類的？

任志和見凌峰沒再追問，便又邁步離開了。不過剛走了幾步，他又想起了什麼，回頭道：「不過何老師嚟搵梅蘭嘅時候心情好似唔好，唔知梅蘭係咪幾時激嬲咗佢。」

凌峰突然有點不安。

「有冇留意梅蘭當時咩表情？」

「表情？」任志和當時只顧著婉惜，壓根沒想到去留意梅蘭什麼表情：「我點知？」

「望一眼咪知。」凌峰沒好氣哋鄙視任志和。

任志和無辜地聳肩。

他不可能像凌峰一樣留意梅蘭的情緒變化，他又不是梅蘭的男朋友。

「我趕住去補習，係咁先啦。」任志和沒興趣再留下來被凌峰批判，趕緊跑了，只需兩秒便消失在門外。

「最後一個問題，今年校董會嘅教師代表係邊個？」凌峰朝著門外大喊。

任志和的聲音傳入課室：「咪何老師囉，又唔睇通告……」

凌峰一征。

何老師是校董會代表？

凌峰想起平時上課，何老師總會下意識往這邊看。原來他都是在看梅蘭。可是凌峰並沒有在何老師的目光中感受到惡意，反而有一種⋯⋯欣賞？

凌峰無辦法從印象中的幾個眼神，了解到何老師到底在想什麼，但他卻是有嫌疑的高層之中最常接觸到梅蘭的人。假如想對梅蘭不利的人真的是何老師，現在梅蘭被何老師叫去了這麼長時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不管如何，凌峰應該馬上去把梅蘭找回來才對。

想到這裡，凌峰立馬站起來，往教員室趕去。

噢！對了！

凌峰一邊走，一邊給任志和發一個訊息：「轉住一萬蚊俾我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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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卓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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