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獲得展覽位置的三組候選組別確定後,製作時程已經過了一個月。
今天又是三組人員要和格林教授公開報告進度和開會討論的時間,也可以藉以彼此交流,激盪出更多不同的思維及作法。
當報告結束,一如先前幾次,三組的成員並未馬上離開,而是分別留下整理教授剛才給予的指導與建議。
「你那麼關心他們,要不要直接過去加入討論?」在萊恩第三次分心看向利維和菲那組時,他的組員堤姆終於開口抱怨。
萊恩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端正清秀的臉龐微熱,聲音溫和解釋道:「抱歉,我只是……只是好奇……」
「我看你是好奇菲吧?老實說,你是不是對菲有興趣?」堤姆壓低聲音問。
「菲是個很優秀的女生,本來就會很多人欣賞……」他的一張臉更紅了。
「她不是和你一樣來自台灣?你應該藉機和她多聊聊天。」
「可、可是……她和利維……」萊恩往那兩人眉飛色舞討論著作品的模樣看去。
堤姆搭住萊恩的肩,「你別被那兩人的默契嚇到了,那只限定於作品。我跟你說,那個利維是學校裡出名的花心大少,看看那組的茱麗亞——」他示意萊恩看向另一邊外型亮麗的女生。
「她已經好幾次用不同藉口主動去接近利維,等下絕對又會上去邀約。我觀察過,菲對於有女生接近利維時並沒有特別反應,所以他們肯定不是那種關係,你有機會的。」
萊恩聞言心底也不禁燃起希望。仔細回想,菲對於利維的和顏悅色似乎都是在討論作品時,有幾次聽利維在和菲閒聊時,她的表情好像常被利維弄得無奈或惱怒比較多,反而對於他們這些其他同學溫和許多。
另一邊如堤姆預料的,在茱麗亞的組員先離開後,她便往利維的方向走去。
「嗨——利維,上次很謝謝你推薦給我的書,對我幫助很大。」茱麗亞直接一隻纖纖玉臂就撐在利維的桌面上,擋住了對面的季煦茵。
季煦茵在心裡嘆氣,知道今天的討論到此為止。視線注意到被茱麗亞不經意壓到的文件一角,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提醒。但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等對方移開手再收回文件就好,畢竟對於這位學姐的邀約,之前利維也是很快答應。
「不客氣,請問妳是?」利維瞇眼回想。
茱麗亞有點愣住後又勉強笑道:「利維你真是愛開玩笑,我叫茱麗亞,上次你還陪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借書你忘了?」
「抱歉,我不大會記人名……是茱蒂?」
忽略身後堤姆不小心笑出的聲音,茱麗亞撥弄了下頭髮,掩飾自己的不滿,繼續撐起一張笑臉。
「我叫茱麗亞,我的組員她今天有事先離開了,作為代表,我想邀請你一起吃頓晚餐,表達謝意好嗎?」
季煦茵目光仍在那處被壓住的文件,蹙眉想著為何利維還在拖拖拉拉。
「茱麗亞,通常美女邀約晚餐我都很樂意的,不過既然大家都是聯合展的成員,倒不如今天一起去聚餐如何?」利維看向另外兩位還沒離開的男生喊道:「兩位,來聚餐嗎?」
堤姆自然第一個響應。「利維都開口邀約了,我們當然沒問題,對吧!萊恩。」朝同伴眨了眨眼,表示:這是接近菲的好機會。
萊恩接收到暗示,點點頭。「我很樂意。」
茱麗亞可不願意了,直起身子就說:「大家一起當然熱鬧,但我今天預約的餐廳都是雙人位比較不適合聚餐,我想還是等下次我約比較適合的餐廳……」
一等茱麗亞終於起身移開手,季煦茵不動聲色,欣喜著馬上要將文件抽回來準備閃人,卻沒想到文件才移動不到幾釐米,倏地再次被一隻修長的手按住。
她訝異抬頭,卻掉進了一雙淺綠色的凝視裡。
「想去哪呀?」利維身子傾前,悄聲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說。
「餐廳這些都是小事情,我知道一家會賣我面子不用預約的,這頓飯就由我請大家吃。妳如果願意就一起,沒空我也不好勉強。」利維對茱麗亞說著,手不忘牢牢壓住文件,即使有隻小貓爪一直想辦法扳開他的手也堅持紋風不動。
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一放手,這隻沒良心的小貓絕對叼著文件就瀟灑離開,把他丟給眼前這位對他虎視眈眈的美女。
「利維你的邀約,我怎麼可能不願意去呢!」茱麗亞聽出利維的婉拒,自然改口。
於是五個人就到了利維說的餐廳門口,並且非常驚訝竟然是市區一位難求的知名餐廳,侍者一聽到利維的名字,便立即領著大家進去,堤姆興奮得拉著萊恩走在前頭。
季煦茵趁機拉住了走在後方的利維,揪住他的袖口。
「你到底拿著我的包包做什麼?還給我。」她把聲音壓低,不想引人注意。
利維回頭看著她,表情無辜地掂了掂手上的天藍色後背包。「這是人質呀,不然妳一定會說:『抱歉,我還有事,這次就不陪大家吃飯了。』」竟然捏著聲音學起她平常客套的語調。
季煦茵瞠目結舌,無法反駁自己確實是這樣打算,沒想到都被利維看透。
「所以,」利維直接將包背到背上。「在聚餐結束前,妳休想解救它。」
看著利維頎長的背影背著小巧的天藍色雙肩背包,她壞心想著:早知道背個粉紅色背包,讓他表現一下什麼叫反差萌。
季煦茵最後還是乖乖跟著,走到開放式包廂裡落座。
萊恩有點遺憾看著利維已經先招手要季煦茵坐到身邊空位。不過也沒關係,至少季煦茵的對面就是自己,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和她聊天,尤其坐在利維另一邊的茱麗亞總是纏著他,正好讓利維沒有時間來打擾他們。
就在大家還在看菜單時,一名打扮時尚的成熟女子款款而來,走到利維身後就熱情地將雙臂繞上他的脖頸,嬌笑說:「我還猜是誰敢這樣麻煩我呢!就知道是你這個壞寶貝。」
成熟女子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濃密大波浪長髮隨意地披在肩頭,完美的妝容及火辣身材,舉手投足間無不透出萬種風情,頓時刺激得讓正對面的兩位純情男大學生紅了臉。
利維聽見嬌媚的聲音,眼角微微抽動,也早預料會有這個場景。他保持淡定,輕拍勾在自己頸側的手,語氣隨意:「親愛的,謝謝妳賣我人情,但妳現在可是有夫之婦,別害我了。」
「知道啦!就你有原則。」女人撇撇嘴,抽回手退開身體,發現了利維身上的背包,疑惑問:「你背著這背包做什麼?這不像你的東西……」
季煦茵聞言,手上的菜單微微一頓。她抬起頭,一眼看到那名成熟嫵媚的女子,心裡像被針戳了一下。這女人實在太漂亮了,漂亮得有些刺眼。她覺得自己的存在突然變得渺小,目光躲閃著,很快又低下頭,佯裝專注地研究菜單上每個字,心裡卻像打翻了調味罐,各種滋味混雜成一片。
「就和小豆芽玩個遊戲而已。」利維笑了笑,目光落在身邊低頭看著菜單,好像認真得要把所有菜名全背下來的季煦茵。
「喔?換口味了嗎?」女子挑起眉,刻意在兩人中間低聲說:「不愛我這種濃郁巧克力了嗎?我可以為了你離婚喔!」
利維終於轉身看向她低語:「親愛的,妳就饒了我吧,我不就是沒預約餐廳位子,罪名沒嚴重到要被妳丈夫追殺。」聽似求饒,但他的眼底卻明顯透出「別鬧了」的警告意味。
女人這下才識相掩嘴笑了起來,對著大家說:「不好意思,我是這間餐廳的老闆娘,和利維是老朋友了,所以開個小玩笑。別介意,你們快點餐,我會交待廚房優先幫你們這桌出餐的。」
眾人道過謝後,女人又捏了捏利維的臉頰。「壞寶貝,那我先去忙了,我希望你下次找我是因為別的事,再見。」又對他拋個飛吻才轉身離開。
送走嫵媚大美人,堤姆才敢出聲。「利維,可以冒昧問一下嗎?」
利維知道他想問什麼,坦然回答:「沒錯,是曾經的約會對象,當時她還沒結婚。」
兩個大男生同時倒抽一口氣,心中感嘆帥哥的經歷總是不同。
茱麗亞聽完也有些不是滋味,心裡納悶難不成要是這種等級的約會對象利維才看得上嗎?所以今天才拒絕她的晚餐邀請?明明她應該是有符合利維以往約會對象的類型,不懂為什麼幾次下來都被婉拒了。
而且他竟然還幫季煦茵拿包包,就算是組員,但兩人親近的舉止還是讓她覺得刺目。
這頭的季煦茵則顯得異常安靜。回想那女子對利維輕聲調情的畫面,心底驟然泛起一陣酸意。親身看見和聽見的衝擊真的很大,也確實印證了利維喜歡的對象都是嬌豔嫵媚型的女人,難怪他會說自己不是他的類型。
不過心臟怎麼有種悶悶的,好像被大石頭壓住的窒悶感呢?季煦茵呼口氣,捶捶心臟的位置,似乎這樣就能趕走那股莫名的抑塞。
她安慰自己要往好處想,不用預約、大排長龍,還能免費吃到的名餐廳美食,這機會可不多,先好好享受再說。
接著的用餐心情大家都很愉快,不愧是知名餐廳,因為優先服務所以上餐迅速,食物又好吃。用餐當中,堤姆和茱麗亞搶著和利維聊天,萊恩很順利地得以和季煦茵交談沒有人打擾。
直到萊恩突然想和季煦茵聊家鄉的事,用中文問了一句:「妳畢業後會想回台灣嗎?」
「為什麼用中文?講什麼祕密?」利維冷不防插話,嚇到才想回話的季煦茵和發問的萊恩。
在利維的注視之下,萊恩解釋著。「只是很久沒和人用中文交談,遇到菲同樣來自台灣就自然說出口了。」
利維微笑點頭,像說著今天天氣很好的平靜語氣道:「我還以為你要追求菲呢,才用著大家聽不懂的中文準備告白。」
萊恩心頭震驚,雖然他並沒有今天要告白,但沒料到對方會直接把他對菲的心思用這樣的方式揭露。
「我……我……」萊恩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是要承認還是不承認呢?
季煦茵倒是先發聲。「你在胡說什麼呀?不要這樣鬧萊恩,你以為別人都像你花蝴蝶……」最後一句的不滿逐漸小聲。
利維故意把手放在耳朵旁,身體傾向季煦茵。「咦?小豆芽妳後面說什麼?」
季煦茵也沒客氣,直接在他耳邊大聲說:「我說大家都是同學,沒有的事情不要胡亂猜測。」
利維趕緊摀住耳朵,邊笑著朝萊恩問:「萊恩,是這樣嗎?」
看著利維和菲的互動,萊恩總覺得不妙,想著那乾脆摔破罐子順勢承認,於是鼓起勇氣。「其實,利維說的——」
卻沒想到才幾個字就被利維大聲打斷。「妳看!我才沒有亂說,萊恩就是想用中文向妳告白,害羞不讓我們聽到。」他得意的目光看向季煦茵。
看著萊恩臉上的錯愕,季煦茵更是著急,一張小臉都皺起來,推了下利維的手臂。「你別再鬧了,哪裡有人會在這個場合告白呀?更何況現在忙展覽作品都來不及了,誰有心情在這個時候談戀愛。」她真想把利維的嘴巴縫起來。
季煦茵不忘看向萊恩安撫。「萊恩,你別管他。」
萊恩原本熱烈勇敢的心意被澆淋下一桶冰水,只能有氣無力回:「嗯……」
像是真的很抱歉一樣,利維滿臉歉疚看著萊恩。「原來是這樣,真是抱歉誤會你了。」
利維說著又首先舉起果汁杯。「確實大家現在精力都還是放在作品上,祝各位創作順利。」
看眾人都跟著示意舉杯,利維這才接著說:「其實這次每個人都很辛苦,我光是雕那些百花就耗費許多精神,所以最近也累得完全沒有想要去約會的想法。」最後視線落到茱麗亞身上,茱麗亞感受到視線只能尷尬一笑,掩飾地喝口果汁。
看到對方理解後,利維才又轉頭去鬧季煦茵。「我覺得我頭髮好像都白了幾根,菲——妳幫我看看是不是?」
季煦茵只能無奈看了一下他烏黑微捲的頭髮,故意道:「哪裡白?我看比烏鴉還黑,跟你的心一樣。」
利維笑嘻嘻地把杯子朝她手裡的輕碰。「好的,妳的確是那個只對我特別兇的小豆芽,沒有被調包。」
堤姆嘆氣,為那被利維幾句話暗算的好友。又看向茱麗亞時,卻被她看向季煦茵的仇視目光給嚇到,暗自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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