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蓝光在凌晨四点的公寓里格外刺眼。周晓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段代码。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后,连显示器上的字符都开始模糊成一片。
"再测最后一次..."
他点击运行按钮,自己设计的古代战争游戏《将军令》开始载入。屏幕上的加载条缓慢爬行,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楼下的早餐铺子传来卷帘门拉起的声音,油条的香气顺着窗缝飘进来。
右手边的第三个红牛罐子已经空了。周晓阳伸手去拿第四个,肘关节不小心碰倒了鼠标。金属外壳的鼠标滑落到键盘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下一秒,他闻到了焦糊味。
不是想象中电路板烧毁的塑料味,而是真实的、带着蛋白质燃烧特异的焦臭。周晓阳下意识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正在冒烟。准确地说,是鼠标和手掌接触的位置迸出了蓝白色的电火花。
"卧槽——"
剧痛像一柄烧红的铁钎从掌心捅进天灵盖。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恍惚看见屏幕里的游戏角色——那个身披玄甲的战将,突然转头对他露出了微笑。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冰冷的触感让周晓阳猛地睁开眼。
不是熟悉的电脑椅,而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皮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汗水和草药的味道。他下意识想抬手揉眼,却感觉手臂异常沉重,低头一看,一副沉重的铁甲覆盖在手臂上,上面布满了划痕和暗沉的血迹。
“将军!您醒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同样穿着古式铠甲的汉子凑到床边,眼神里满是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叫赵锐,周晓阳脑子里瞬间跳出这个名字,还有他的身份——副将,跟随“自己”八年。
“赵锐?”周晓阳试探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是末将!将军,您可算醒了!您昨夜巡视城防时坠马,昏迷了整整一天!”赵锐松了口气,连忙递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军医说您头部受了震荡,快把这药喝了。”
坠马?周晓阳接过碗,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回神。他环顾四周:低矮的帐篷顶,粗布帷幔,摇曳的油灯,角落立着刀枪剑戟,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绘制着山川河流和关隘的牛皮地图。这不是他的出租屋,也不是公司的会议室。他最后的记忆是通宵调试自己设计的古代战争策略游戏《将军令》,然后……触电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手,这绝不是他一个码农的手。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金戈铁马,尸山血海,冰冷的刀锋,士兵的呐喊……还有一张威严却带着慈爱的中年男人的脸——父亲?不,是萧凛的父亲,镇北侯萧远山!
我是……萧凛?镇北将军萧凛?周晓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穿越了,穿成了自己游戏里的主角——那个注定要在潼阳关面临绝境,最终悲壮战死的镇北将军!
“将军?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赵锐担忧地问。
周晓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他强迫自己代入角色,模仿着记忆中萧凛冷峻的语气:“无妨。外面情况如何?”
赵锐脸色一肃:“回将军,北狄大军十万,已围城四十余日。粮草……只够三日了。援军……至今杳无音信。”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还有一事……北狄派来了使者。”
“使者?”周晓阳皱眉。游戏里这个时间点,北狄应该正在准备一次大规模的攻城,派使者做什么?
“是……韩七。”赵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韩七!周晓阳心头一震。游戏里萧凛曾经的生死兄弟,三年前“战死”,如今却成了北狄可汗麾下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铜鬼面”将军。他的出现,往往伴随着阴谋和杀戮。
“人呢?”
“在瓮城候着。他……送来一个匣子,说是给将军的……寿礼。”赵锐咬牙切齿。
寿礼?周晓阳有种不祥的预感。“带我去。”
走出帅帐,刺骨的寒风夹着雪粒子扑面而来,周晓阳打了个寒颤。眼前是高大的城墙,斑驳的砖石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战争的残酷。城墙上,士兵们穿着破旧的皮甲,面容憔悴,眼神却带着一种麻木的坚毅。远处,北狄大营的帐篷连绵不绝,像一片黑色的海洋,旌旗招展,透出肃杀之气。这就是真实的战场,远比游戏画面震撼百倍。
在瓮城,周晓阳见到了韩七。
他独自一人,穿着北狄将领的服饰,脸上覆盖着那标志性的、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来自地狱的雕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周晓阳能感觉到身边赵锐和其他亲兵的紧张,握着刀柄的手都绷紧了。
“萧兄,别来无恙。”韩七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沙哑而冰冷,听不出丝毫旧情。
“韩七。”周晓阳努力维持着萧凛的威严,声音平静,“何事?”
韩七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黑漆木匣,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退后一步。
“打开。”周晓阳命令道。
一个亲兵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匣盖。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匣子里,黄绸衬底上,赫然摆放着五根干枯、泛着青紫色的断指!最粗的那根,还戴着一枚熟悉的青铜扳指!
“李敢!”赵锐失声惊呼,目眦欲裂。李敢是虎贲营的校尉,萧凛的老部下,三天前带小队出去巡哨,至今未归。
周晓阳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游戏里看过无数血腥场面,但亲眼目睹如此残忍的“礼物”,冲击力完全不同。他盯着韩七的青铜面具,冷声道:“韩七,这就是你给故人的‘寿礼’?”
“可汗让我带句话。”韩七的声音毫无波澜,“开城投降,你仍是潼阳关守将,城内军民可活。否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头,“每过一个时辰,杀一百人,直到杀光为止。李敢,只是开始。”
赤裸裸的威胁!城头上的士兵们发出压抑的怒吼,赵锐更是拔刀出鞘半寸,被周晓阳抬手制止。
“滚回去告诉你的可汗,”周晓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萧凛,与潼阳关共存亡。想要这座城,拿命来填!”
韩七的青铜面具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看不清表情。他不再言语,转身,上马,缓缓退出瓮城。沉重的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响声。
周晓阳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黑匣,看着那五根断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不是游戏,输了可以重来。这是真实的生死,数万军民的性命,都压在了他这个“冒牌将军”的肩上。
“将军……”赵锐的声音带着悲愤和询问。
周晓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变得锐利:“传令!全军戴孝,祭奠虎贲营李敢及殉国将士!加固城防,准备滚石檑木!告诉所有人,我们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他必须活下去,也必须让这座城活下去。现代人的灵魂,古代将军的身份,这场地狱难度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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