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锐的尸体在周晓阳怀中渐渐冰冷，肩头那支乌黑的毒箭像一根淬毒的楔子，钉穿了潼阳关最后一丝侥幸。城头之上，毒虫的嗡鸣、狄兵的嘶吼、守军的惨叫、火焰的咆哮……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狱的丧钟。火墙在缺口处翻腾，暂时阻隔了狄兵的铁蹄，却挡不住漫天飞舞的毒蚊毒蝇，更挡不住那如潮水般从其他方向涌上城头的敌人。
“将军！西门告急！狄兵上城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sjMWoB7t
“南门快顶不住了！滚石用光了！”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Afa0c9WE
“火油！将军！火油没了！”
噩耗如同冰雹般砸来。周晓阳轻轻放下赵锐的尸身，用染血的手掌，替他阖上那双圆睁的、不甘的眼睛。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那冰凉顺着指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却在心脏的位置，点燃了焚天的烈焰！
他猛地站起，霜明剑在火光中发出凄厉的龙吟！脸上血污纵横，烟灰覆盖，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亲兵队！”周晓阳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钢铁的决绝，“结阵！护住缺口！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仅存的数十名亲兵齐声怒吼，他们脸上、手上同样爬满了毒虫叮咬的红肿和水泡，眼神却和他们的将军一样，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他们迅速结成一个紧密的圆阵，刀锋向外，死死卡在火墙之后，用血肉之躯堵住那唯一的、摇摇欲坠的屏障！
“其他人！”周晓阳剑指城头，“三人一组！背靠背！用火！用刀！用牙！给老子把爬上来的狄狗和这些毒虫——撕碎！”
“撕碎他们！”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JG7UpOssr
“杀——！”
绝望到极致的守军，被将军那玉石俱焚的杀气点燃了最后的兽性！他们不再恐惧毒虫的叮咬，不再躲避狄兵的刀锋！三人一组，背靠着背，挥舞着一切能用的东西——燃烧的木棍、卷刃的刀、断裂的枪杆、甚至石头和牙齿！他们像疯了一样扑向爬上城头的狄兵，不顾一切地撕咬、劈砍！毒虫爬满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就带着满身的毒虫扑向敌人！惨烈的搏杀在每一寸城墙上演，血肉横飞，同归于尽的场景比比皆是！潼阳关的城墙，彻底变成了绞肉机！
周晓阳如同定海神针，屹立在缺口最前沿。霜明剑化作一片死亡的寒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狄兵的重甲在他剑下如同纸糊！他身边，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但阵型却纹丝不动！倒下的人，立刻有后面红着眼睛的士兵嚎叫着补上！缺口处，尸体堆积如山，火焰舔舐着尸骸，发出滋滋的声响和焦臭，竟形成了一道由血肉和烈焰铸成的、新的、更恐怖的屏障！
城下，阿史那摩脸上的兴奋和狰狞渐渐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城头那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景象。那些大周士兵，像疯了一样！他们不怕死吗？不怕毒虫吗？潼阳关……这哪里是城？分明是一头垂死挣扎、却要拖所有人下地狱的凶兽！
“疯子！一群疯子！”阿史那摩气急败坏地咆哮，“给我放箭！放箭！射死他们！把那个穿将军甲的给我射成刺猬！”
更密集的箭雨泼向城头，尤其是缺口处！周晓阳身边的亲兵瞬间又倒下一片！一支流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将军小心！”一个亲兵猛地将他扑倒！噗噗噗！数支箭矢深深钉入那亲兵的后背！
“柱子！”周晓阳目眦欲裂！
“将军……守……住……”柱子口中涌出鲜血，头一歪，没了声息。
周晓阳推开柱子的尸体，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化的悲痛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毁灭一切的杀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泪（不知是血还是泪），霜明剑再次举起，指向城下那个金冠身影，声音如同九幽寒冰，穿透喧嚣的战场：
“阿史那摩——！今日之血债！必以你狄族十万头颅来偿——！！！”
这声怒吼，带着无尽的恨意和诅咒，竟让喧嚣的战场为之一滞！连狄兵的攻势都微微一缓！
就在这时！
“将军！将军！”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士兵连滚带爬地冲到周晓阳身边，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染血的布片，“赵……赵将军……他……他倒下前……塞给我的……说……说给将军……”
周晓阳心头剧震！他劈手夺过布片！布片是从赵锐的里衣上撕下的，上面用炭灰潦草地画着几个符号和一个箭头！符号很眼熟……是巫族鬼书！箭头指向……黑风坳地下粮仓的某个角落！
“巫祝……弱点……侧洞……”士兵断断续续说完，头一歪，也断了气。
巫祝弱点？！侧洞？！
周晓阳脑中如同闪电划过！他猛地想起谢明远遗书和龙骨秘图！黑风坳地下粮仓的结构图上，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通风口”的小侧洞！难道……那里藏着对付巫祝的关键？！
“王贵！”周晓阳厉声嘶吼！
“末将在！”王贵从血泊中挣扎着爬起，他断了一条胳膊，却依旧凶悍。
“你！带十个人！不！五个人！立刻！马上！去黑风坳地下粮仓！找那个侧洞！里面可能有对付巫祝的东西！硫磺？雄黄？不管是什么！给老子带回来！快——！”周晓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
“得令！”王贵二话不说，点了五个还能动的伤兵，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下城楼，消失在混乱的街道中。
城头的厮杀更加惨烈。守军的人数在急剧减少，毒虫的肆虐和狄兵的猛攻让防线千疮百孔。周晓阳身边的亲兵只剩下不到十人，个个带伤。缺口处的火墙渐渐熄灭，狄兵再次嚎叫着涌来！
“顶住！给老子顶住！”周晓阳挥剑劈翻一个狄兵，左臂却被另一个狄兵的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子！他踉跄一步，霜明剑拄地，才勉强站稳。
“将军！”亲兵们惊呼。
“死不了！”周晓阳咬牙，撕下衣襟胡乱缠住伤口，再次挺剑！“杀！”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将军！找到了！找到了——！”王贵嘶哑狂喜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传来！
只见王贵和两个浑身浴血的士兵，扛着几个沉重的麻袋，如同血葫芦般冲上城头！他们身后，跟着的另外三人，已经倒在了路上。
“硫磺粉！还有……还有火雷子！”王贵将一个麻袋重重砸在地上，里面滚出黄色的硫磺粉和几个黑乎乎、拳头大小的铁疙瘩！
火雷子？！周晓阳瞳孔猛缩！这是军器监秘制的守城利器，威力巨大！黑风坳粮仓里怎么会有这个？！
来不及细想！
“硫磺粉！撒！往毒虫多的地方撒！往巫祝的方向撒！”周晓阳厉声下令！
士兵们立刻抓起硫磺粉，疯狂地向空中、向城下、向毒虫最密集的区域抛洒！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开来！那些猖獗的毒蚊、毒蝇、毒蝗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尖锐的嘶鸣，成片成片地坠落！连地上爬行的毒蛇毒蝎也焦躁不安，攻击性大减！
“有效！有效啊！”士兵们狂喜！
城下，正在跳着癫狂舞蹈的巫祝们也被硫磺粉波及，呛得连连咳嗽，鼓点和咒语顿时乱了套！毒虫的攻势瞬间瓦解！
“火雷子！”周晓阳抓起一个沉甸甸的铁疙瘩，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给老子瞄准那些祭车！扔！”
“扔——！”
幸存的士兵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火雷子奋力掷向城下那数十辆还在不断释放残余毒虫的巫族祭车！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祭车被炸得四分五裂！推车的奴隶和附近的巫祝被炸得血肉横飞！残存的毒虫在爆炸和火焰中灰飞烟灭！
“啊——！”阿史那摩在远处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他最大的依仗，巫族的毒虫大军，竟然被破了！
城头守军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吼！毒虫的威胁解除，他们终于可以专心对付狄兵了！虽然人数已不足千人，但士气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兄弟们！”周晓阳高举霜明剑，剑尖直指城下气急败坏的阿史那摩，“毒虫已灭！狄狗技穷！随我——杀尽狄虏！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KRw3wd10
“杀尽狄虏！”
残存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狼群，带着刻骨的仇恨，扑向城头残余的狄兵！战斗，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肉搏阶段！每一寸城墙，都浸透了鲜血！
周晓阳站在尸山血海之中，霜明剑滴着粘稠的血。他看着城下阿史那摩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阿史那摩！血债，必须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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