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城头,残阳如血,将斑驳的城墙染成一片赤金。萧凛拄剑立于城楼,玄色战甲上凝结着暗红的血痂,如同狰狞的勋章。脚下,是刚刚结束厮杀的战场。北狄残部的旗帜被踩在泥泞中,最后负隅顽抗的狄兵在复仇的怒火下化为齑粉。河间府,这座被鲜血浸透的城池,终于回到了大周手中。
风卷起硝烟,送来远处隐约的欢呼,那是士兵们在清理战场,收敛袍泽的遗骸。胜利的滋味,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萧凛的目光越过焦土,望向南方京城的方向。那里,有他割舍不下的牵挂。
“总督!”赫连勃勃拖着疲惫的身躯走来,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却也难掩深深的疲惫,“残敌已肃清!河间府……光复了!”
“嗯。”萧凛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伤亡如何?”
“将士们……死伤三成。”赫连勃勃声音一黯,“但……值了!王将军和圣女的仇……报了一半!”
萧凛沉默。他抬起手,看着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伤,是在斩杀北狄最后一名万夫长时留下的。那狄将临死前的诅咒,如同毒蛇般缠绕在耳边:“萧凛……你赢了……但你的女人……永远醒不过来了……哈哈哈……”
他的心猛地一抽。
“赫连首领,”萧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潼阳关和河间府,交给你了。安抚百姓,重建城防,清剿残匪。我要……回京一趟。”
赫连勃勃一愣,随即了然:“总督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萧凛不再多言,转身走下城楼。他需要立刻知道苏婉清的消息!一刻也不能等!
数日后,风尘仆仆的萧凛,带着一身硝烟与疲惫,踏入京城。他没有回镇国公府,而是直奔长公主府邸。
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榻上。苏婉清靠坐在床头,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如同被泉水洗过,明亮而温柔。她正小口喝着赫连月喂的汤药,听到门响,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萧凛的脚步停在门口,风尘仆仆的身影在夕阳中显得有些僵硬。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倒映的自己,看着她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一丝虚弱的微笑。一路上的焦灼、恐惧、血腥的厮杀、失去的悲痛……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窒息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
“萧凛……”苏婉清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这一声呼唤,如同天籁,击碎了萧凛所有的盔甲。他猛地冲过去,单膝跪在榻前,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怕是一场幻梦。
“婉清……你……”他的声音哽住,千言万语堵在喉咙。
“我醒了。”苏婉清微笑着,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满是伤痕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我听到你在叫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就……回来了。”
泪水,毫无征兆地从萧凛眼中滚落。这个在尸山血海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孩子般,将脸埋在她温热的掌心,肩膀微微颤抖。
赫连月端着药碗,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将这一方天地,留给这对劫后重逢的爱侣。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他们。窗台上,一盆新插的茉莉,悄然绽放出几朵洁白的小花,幽香浮动,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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