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機門,開啟。」
糟了。
開啟的是宛如附了魔的盒子,凡吸進去的都將被黑暗吞噬,像一雙雙無形的鬼爪牢牢地鉗住你的咽喉,讓你窒息於無盡的孤寂中。
升降機機廂還未完全到達,露出只有一吋多的轎廂,還有黑得讓人發寒的井道,十數只瘦骨嶙峋的手自機廂伸出,仿佛要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直覺告之機槽有著什麼潛伏著,不屬於人類的低吼回應了我的憂慮……
已經來不及來拉開凌煙尋了,乾瘪且長著彎曲指甲的手直撲他面門,他大驚卻無法挪動半步,怔怔看著鬼爪在眼前不斷放大——
眼前一道銀影在凌煙尋面前急速略過,快如閃電疾如雷,他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他甚至看不清那東西的樣子就只見鬼爪被齊腕斬下。
淒厲的尖叫震耳欲聾,厲影自魆黑猛地撲出,露出了慘白的半張臉,深陷的眼窩發青,眼珠子只得眼白,駭人的利齒直向持刀者襲去。
未料持刀者稍稍側身,一記迥旋踢就猝然落在胸上,力氣之大生生地把她踹回井道之中。
「賀天,你差點就把我一併踹飛了!」還好得躲開,不然給賀天這麼一踢,恐怕肋骨也要斷幾根。
凌煙尋趁著這個空子順過氣來,他騰地站起身就往升降機擲出個手雷,然後拉著亦藍拔腿跑向小手術室,賀天馬上反應過來衝到二人身邊,在手雷爆炸前的最後一刻伏於兩人之上。
轟隆巨響展示了小手雷有著不能小覷的威力,整幢醫院因爆炸而震動,天花的燈沒再亮過,只有機槽內的火焰劈哩啪啦燒著,卻瞬地暖了這個讓人惡寒的氛圍,壁上灰泥隨之剝落,掉到那三人疊羅漢的頂層。
不曉得是爆炸的緣故抑或是身上的重量所導致,讓我有種驅不散的暈眩感,耳朵嗡嗡作響,揉了揉太陽穴,好像聽見賀天和煙仔在說什麼……
「還好嗎?」
「賀天麒你這死小子!」
凌煙尋一把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賀天就破口大罵﹕「你小子不識字是不是?!有鬼兩字大得瞎子都能看見就你看不見是不是?!小孩子都懂緊急情況別坐升降機就你不懂是不是?」
賀天委屈地看向我,照明燈照得賀天剛毅的臉格外棱角分明,臉上掛著不相襯的無辜表情讓凌煙尋更為氣結。
賀天有點啞子吃黃蓮的感覺,升降機是他按的沒錯,可煙仔躲避不及的窘態都是因為他耍帥才造成吧。本想為自己扳回一城,但深知煙仔的脾性,要是頂回去也只會沒完沒了,於是打著轉移視線的心說了句既詞不達意又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只要不靠門太近……能打。」
聞言的凌煙尋徹底被惹毛,語帶怒氣,答﹕「你這是說我浪費手雷然後差點就英年早逝也是自找的嗎?!」
「好了好了,煙仔也別跟賀天跳線,」我爬起來伸展身子,聽力便回復正常了,走到升降機口拔回插在地板的刀,說﹕「手雷就當是為我們爭取時間,大家沒事就好。」
我向賀天投了個帶笑意的眼神,賀天微瞇鷹眸沒再發話,凌煙尋聞言則哼了一聲,一切仿佛回到最平凡的日常。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aYvX4FRJg
「不過,這下真徹底斷電了。摸黑的話還是我一個去比較好吧?」
我狡黠一笑,把熏黑了的砍刀遞給凌煙尋作檢查。
「去手動開啟後備電源不就行了。」沒想到砍刀離爆炸這麼近都沒被炸個粉碎,他小心接過後又驚訝道﹕「欸這把傢伙真不得了!嘖嘖,刀身雖薄,堅韌度卻極高……」
他翻著刀細心看了幾遍,見他一臉著迷,又虛揮幾刀才善罷甘休,我不禁莞爾,心中暗忖﹕煙仔脾氣一向來得快走得更快, 讓他弄上軍火武器什麼都能拋諸腦後,確是不太難懂。
凌煙尋又開口道﹕「刀刃的金屬有點不尋常。」
刀的重量、韌度有別於一般常見的鋼,若說軍用武器比我們所知道的先進一世紀,怕是此言非虛。
我挑挑眉接著問﹕「還能用麼?」
凌煙尋聽狀失聲一笑,深知道亦藍向來對武器用料沒太大興趣,他也沒有強迫對方一起研究的意思,至少現在沒有,他點頭笑答﹕「那是當然!」
被冷落的賀天也沒閒著,他翻著各個小抽屜和櫃子,撿了些或許能用上的物資,例如是員工匙咭之類的,正要拿回去邀功,零碎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近聲音來源—煙霧彌漫的走廊。
其實賀天也不肯定是升降機機槽傳來聲響,抑或是緊急出口的門後另有乾坤,畢竟兩者的位置太接近了。
那壓下來的推門聲仿佛有人刻意為之,讓賀天搭在機扳上的手指瞬間崩緊,他於是放輕腳步前進……
升降機機槽還在冒煙,灰黑的煙霧仿佛成了逃生門的面紗,添了幾分危險的氣息,那種陰森的推門聲停止了,由照明燈的光線映出一片虛無的黑,剛才的爆炸應該令整幢醫院電力短路,逃生門門楣卻在迷霧之中亮著一小顆綠燈,不曉得賀天哪來的膽子,他竟走上前推門。
出乎意料之外,門是鎖著的,賀天幾許借肩膀的力去推門都不成功。
「賀天,幹嘛﹖」
我仰著脖子嚷道,彌漫不散的黑煙模糊了賀天的身影,他聞言便轉身走向我。
「門後有聲,但我推不開。」
他淡淡回答,我怔住了,不為賀天的話而是賀天的腳步聲似乎夾雜了別的聲音。
那是小小的、零碎的、極具人性化地壓下來的……
我心中一驚﹕這個不就是那些八點半檔的情節嗎﹖不會吧,賀天該不會被感染了吧……那些說去去就回的甚至稍微一離隊的,不知何時就被感染了。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些,賀天的身影愈發清晰,我不敢走上前,亦不願再退後。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GZW6JVd7c
我不想賠上了手足,若真有個什麼狀況大不了中止任務,軍隊的懲罰遠比不上這些年和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重要。
直至對上賀天那雙深邃的眼眸,我才鬆了口氣。
「推開不了的門會不會是用拉的﹖」
後頭傳來凌煙尋的揶揄,他依舊盤著腿坐在地上,專注地研究軍方發過來的醫院地圖,我瞅了他一眼,他那細長得可媲美女生的柳眉扭成一團。
吱啞。
賀天身後的門毫無預兆地往外拉開了一道小縫,賀天是沒錯的,門也的確是用推的,而剛剛離我五步遠的賀天就霍然倒地被拖行,我的意識還沒跟上狀況,腳就先動起來追了上去,原本面朝地板的賀天一個翻身,托著步槍猛烈地往門的方向掃射,凌煙尋聞聲一驚,他打消了打不過用炸的念頭,於是從後開槍掩護二人。
只見纏著賀天腳踝那腥紅軟黏的肉塊如有意識般避開子彈,甚至冷不防把賀天摔在牆上,他手中的步槍也因而滑掉,眼見賀天愈發接近門縫,也來不及抽出鉤槍,我只好奮力一躍追上賀天,然後瞄著那根觸手揮刀砍之。
可我沒斬中。
讓我始料不及的,觸手鬆開了賀天的腳踝就纏上了我的腰,動作利落且一氣呵成,被拉進黑暗的一剎,門有如慢動作般關上,我看見兩人的眼楮都寫滿了驚愕與不知所措。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55FH6LEv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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