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節,顧名思義,就是在百花齊放時賞花所舉辦的節日,但它卻有一個浪漫的傳說。傳說中某朝皇帝在還是太子時,遇見一個女子在花海中翩翩起舞,花瓣隨著裙襬漫天飛舞的景象讓他一見傾心,後那位女子成為了皇后,與皇帝鶼鰈情深,皇帝也將遇見女子那天起一周定為百花節。在百花節這天,街上會萬分熱鬧,傳聞只要女子在愛慕的男子面前跳起那時皇后所跳的霓霞舞,並在結束時向他拋去一個代表自己心意的一枝花,只要男子收下便表示他願意與女子共結連理。因仁朝風俗保守,女子被傳統的四書五經給約束,在這天卻是女子最可以不顧世俗眼光向男子表白心跡的一日,要女子如何不期待?
一身童子裝扮的碧水絮絮叨叨著這些風俗民情,眼裡皆為按耐不住的期待和害羞,男子裝扮的伊聽雙由著她說,邊聽邊擷取自己要的信息。
自家這小丫鬟似乎越來越嘮叨了……想想那時剛醒時她還想說這小丫頭成熟穩重,卻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看錯人的一天……伊聽雙無奈的搖頭,人哪,果然難猜。
一身男裝的伊聽雙風度翩翩,原本的柳葉眉已經被她畫成了英氣十足的劍眉,因身子已經被調理過,原本枯黃乾癟的身材最近長了點肉,臉色也越發紅潤。她的五官本就細緻好看,皮膚像玉瓷一般的白嫩,那雙醉人的桃花眼似乎總含著笑,一身謙謙公子的書生樣讓街上的姑娘頻頻回頭看她,還有的已經羞紅了臉,慶幸還未到百花節,若是到百花節指不定她就要被纏著看舞了。
倆人揣著賣出手鐲的一百二十兩才剛買好了藥材,正忘情說著話的碧水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無意識地跟著自家小姐走時,竟來到一條魚龍混雜的巷子,她連忙跩住小姐的衣袖,目露恐懼。實在非她膽子太小,這條街上臭氣熏天,到處是醉漢和賭徒,或多或少還參雜著亡命之徒,兩個看起來富貴人家的打扮立馬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只見伊聽雙卻像不知道似的,牽著碧水的手往一家叫離水閣的店中走去。
「客官,您想要點哪位紅牌呢?」一進門,媽媽桑便扭著水蛇腰朝她倆走來,一雙媚眼一勾便能叫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神魂全數給她。伊聽雙不著痕跡的避開她欲勾搭上的手臂,微微一笑。
「我想點名曉生姑娘。」
正當碧水還在奇怪,在牆上尋找不到名叫曉生的姑娘時,那媽媽桑卻瞬間沉了臉,但又很快恢復到媚眼如絲的樣子,若非伊聽雙一直注意對方的表情怕是也未曾察覺。
「請跟我來。」
百曉生,江湖上買賣情報的一種職業,基本上普通人並不知曉具體位置,大多都是大家族靠一些門路才找的著,可惜伊聽雙特別喜歡這種稀奇古怪卻有趣的相關遊記,對這個時代的奇怪知識意外的熟。史書上這間離水閣可是有名的情報買賣處,維持著威名直到現代,不難猜測後頭的勢力……
媽媽桑帶著兩人兜兜轉轉到了一間小廂房,開門後可看出這是一間不錯的雅間,光座椅就用十分高級的檜木做的,連床褥都是用最好的蠶絲被,可得知來者幾乎都是權貴,所以用料才如此奢華。
「公子請坐。」幕簾微動,後頭傳來一個略為稚嫩、卻清新好聽的嗓音。
「我來替我家主子打聽事情,一個情報多少?」
「那要看您要的情報值多少了。」那人笑道。
「那買一個平民身分要多少?」
「一個平民身分兩百兩,一個貴族身分一千兩,一個皇族身分十萬兩。」
皇族身分?伊聽雙微一挑眉,頓感訝異。她深知後頭勢力坐大,卻不知能到隻手遮天的程度,要知道一旦這事被戳穿,欺騙聖上的帽子扣下來誰都逃不掉,是有自信不會被捉,還是有自信桌道也不敢拿他怎樣?
一個時辰後,兩人離開了離水閣,碧水還有點飄飄然的,有些不敢置信,光剛買的情報伊聽雙便已經把剛到手的一百二十兩花完了,賣情報能賺這麼多?
不想管小丫頭的震撼,伊聽雙雖然還是一副大搖大擺的樣子,心裡卻十分警惕,雖然他們已經走很快了,還是被人給盯上了,而且自離水閣出來後有兩波人在跟蹤她。一組人馬腳步粗重,顯然是一些沒練過武功的小混混之類的,另一組卻是腳步十分有規律,腳步甚輕,跟蹤手法高明,可見其功夫不凡,應當是離水閣派來調查她的。她微微一笑,更有幾分風雅公子的樣子。
拐進拐角,本已繞過來在此埋伏的劫匪突的衝刺,卻沒看見一人,離水閣派出的人也微微一愣,領頭黑衣人用眼神四處掃射,越是找不到人心中越是震驚。他暗中朝幾人點頭,黑衣人飛散而去,劫匪也有些惱羞成怒,衝到巷口處想在那裡堵人。
被惦記的兩人站在遠處的屋頂上,碧水一臉的懵,還沒反應過來,伊聽雙緊緊抓住碧水的腰,腳尖一點便騰空而飛,運起輕功繞過黑衣人的搜索範圍便轉身離去。心和教總計有五位教主,她便是第六位,每位教主平均壽命是他人的兩到三倍,所以也有更多的時間去學些更為精細的事物,不巧的是,他的師父、第五位教主此生只愛鑽研一門技藝,不只把技藝練的爐火純青,還拉著徒弟學,儘管他徒弟並不怎麼情願,他的師父手把手教她的是……如何成為一名神偷。
牽著碧水落地時,伊聽雙不禁想著,一想到那個花白鬍子、毫不正經的老人,她的眼中閃現一抹茫然。在教中的日子,她本是被眾人排擠欺凌的存在,若非當時師父教了她神偷的躲避技巧,恐怕她早已成為一具屍體了。師父救她於水火,但無疑她卻也陷入更深的深淵之中,唯有掙扎,才得以保全自我。
是夜,風微涼,春季的風帶有著一絲香甜的氣息,剛從一間豪華房子洗劫完出來的伊聽雙鼻翼動了動,然後下意識的黑了臉。這個味道她再熟悉不過,當初在教中,多少人妄圖拉他下馬,骯髒的手段層出不窮,尤其又以春藥最多,畢竟沒什麼是比毀了一個女人的名節更為殘忍容易的。
她回頭看了剛剛被自己洗劫完的家,面色暗沉。這家是這小鎮的首富,卻常欺壓百姓、作威作福,她本只是來偷一點錢夠用就好,沒必要去多管閒事。
雖然這麼想著,但她的身體已經先她的理智一步行動,她快步往一間富麗堂皇的房子飛去,越靠近香氣越濃,也讓她心情更加不爽。大戶人家齷齪事多,她到底為什麼要管這件事?腦子抽了不成?
她飛身到屋頂上,只見一名小廝鬼鬼祟祟的跑入那間香氣最濃的房間,手裡還拿著一個包袱,等到再出來時包袱已經不見了,他出來後與一名女子碰了頭,那女子身姿婀娜,五官艷麗,大紅唇一張一合那小廝便已臉泛紅暈、似是把持不住了,可見那女子魅力之大。伊聽雙眼神暗暗,悄聲躍下房樑。
「小樣,跟我爭?拒絕我?我倒要看看過了今晚你是否還會擺出那種高冷的態度對我,我要讓你求我不得!」
等那小廝走後,那女人溫柔的眼瞼瞬間變的狠戾,伊聽雙在牆角渾身一抖,她總算知道甚麼叫上一秒柔情媚骨、下一秒拖你入土,這女人,狠起來還真不管不顧。
在女人踏入門前,伊聽雙撿起一粒石子,向女子的昏睡穴彈去,那女子身子一歪,就橫在了房門口。伊聽雙吞下一顆藥丸後摀著鼻子走入房中,臉上露出嫌惡之色。這女的用藥可真狠,居然用春宵十度!若是今天伊聽雙沒來,這男人又不從,他後半生就算廢了。
邊想著,伊聽雙毫不停頓的進入房中,她打開所有的窗戶後才去看床塌上正掙扎的那男人,只一眼她便愣住了。那男子像蝶翼的眼瞼微動,看似睡得很不安穩,挺拔的鼻梁和刀削般的薄唇如藝術品一般,無一絲一毫的瑕疵,若非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跟還在脫衣服那不安分的手,伊聽雙肯定以為這人已安然入睡。看著他扭動的身軀跟嘴裡不斷哼哼出的呻吟,她就算再怎麼薄情還是忍不住老臉一紅,然後手快的用針插入他幾個穴道,他才安分下來。看著他若隱若現的腹肌,伊聽雙暗嘆,怪不得人家想撲倒,就這種美色說是妖精都不為過。
她想了想,塞了一顆藥丸進他的嘴中,又站起來左右打量這間房間。不行她這麼辛苦,看著美人在前都沒下口,怎麼也得拿一些獎賞才行!
想畢,她理直氣壯的搜括錢財,留下一張紙條在茶几上後飛身而出,然而走的心急的她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背後、悠悠轉醒的一雙鳳眸……
看著已日上三竿、卻還未醒的小姐,碧水眼神有些複雜。她是蠢、是遲鈍了點,但並不表示她是笨蛋,平時都是她侍奉在小姐身側,小姐的脾性她比所有人都還清楚,可是小姐似乎變了。若說只是對兄長感到心灰意冷還能夠理解,可是昨天的輕功又要怎麼解釋?昨日被攬腰抱起,待她反應過來時小姐已經出了巷子,可自家小姐何曾學過這些?本想著或許小姐受了高人指點,並不想放在心上,但昨夜她睡不著想起來如廁時,看見小姐從屋樑下跳下的模樣,和小姐身後一大袋金錢時,她實在無法再欺騙自己,那是她熟悉的小姐嗎?
在碧水沉浸在自己的思維時,伊聽雙早已醒了,她臥在床上,眼神淡定的看著碧水,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碧水。她在等,等碧水的答案、也在等自己的一個賭注。她知道小丫頭遲早會覺得不對勁,可是她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至少是目前。她不是原主,不可能替代她生活一輩子,所以沒特別向這個小丫頭隱瞞自己的能力。但是,無論是她還是原主,都不會放一個對自己不信任的人在身邊,所以,她在等,等看看原主為其付出的信任到底值不值得?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碧水才緩緩回神,她對上伊聽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時驀然愣了愣,然後有些難堪的一開了視線。伊聽雙的眼神太過犀利,似乎只要一望眼便能被她看到眼底那些不堪的想法。碧水承認她還無法接受這樣的小姐,可是她的命是老爺和夫人救回來的,所以無論小姐是邪祟附體、還是被下蠱,她都會好好守護小姐的身子,然後想辦法把小姐的靈魂救回來。
「您醒了。」注意到她語氣中的冷淡與警惕,伊聽雙笑了笑。
「想要救你家小姐嗎?」
碧水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她問得這麼直白,伊聽雙笑了笑,將一瓶黑色的玉瓶從袖口中拿出來,碧水狐疑的看著那個瓶子,似是想到什麼,突然用一種難以置信又憤恨的眼神望向伊聽雙。
「吃了,我便放她回來,如何?」
在伊聽雙以為至少她還會猶豫一下時,碧水果斷拿過瓶子、仰頭喝下,完全沒有給伊聽雙反應時間,瓶子已見底,伊聽雙挑眉,後露出滿意的神情,望向碧水的眼光中帶有一絲激賞。
「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快快將我家小姐給放回來!」
「我是很想答應你,但你似乎從未問過,你家小姐的魂魄還在與否?」
「你……?!」
碧水表情猙獰,臉已氣得通紅,在伊聽雙以為她會撲上來時,她卻拔出髮簪,作勢要自殺,伊聽雙一愣,然後快速的射出一道氣勁,把她的簪子給打落。
「話先聽完。你家小姐早就死了,是她出賣靈魂來求我幫忙的。」
將歷史上的事簡化的說過一遍,伊聽雙靜靜的看著碧水的反應。碧水一開始還楞楞的,卻過沒多久,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卻不難讓人看出她的難過,她渾身散發著某種沉痛哀恨的氣息,這讓伊聽雙有些擔心。
「這兩天別來服侍我了,你走吧。」
看著碧水失魂離去的背影,伊聽雙莫名感覺有點愧疚,她知道小姐的離去對她而言代表什麼,可是她不得不提前跟她講清楚,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臨的事恐怕不僅僅是避開算計如此簡單,一件小事的改變恐怕一個不慎就會改變歷史,即便是自信如她也不敢全然肯定不會出變數,她不能留一個隨時可能會背叛的人在身邊,即便她對原主很特別。
「抱歉,但我想活著……」
伊聽雙望著虛空,恍恍惚惚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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