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露台。
海濤獨坐著,一面吞雲吐霧,一面喝著啤酒。
「海濤哥!」我在他背後輕喊。
他抽著煙問:「你為什麼還不睡?睡不慣那張床?你習慣高床軟枕,一定不習慣!抱歉委屈你了!」
「或許吧!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我坐到他身旁。
「一杯啤酒下了肚就可以趕走鬱悶的壞心情,你陪我一起飲!」他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口,遞了给我。
「我不懂飲酒!」我搖了搖頭又說:「不要常抽煙嘛,吸煙有害健康!」
「在許許多多睡不著的夜裡,就不知不覺變成了習慣。有時獨自飲酒,熬到天亮。」海濤心神黯然的說。
「不飲?好!陪我抽一口!第一次抽可能會被嗆到,但當你習慣了香煙吸入肺之後的爽快感,你就會愛上它。」他說著就將手中的香煙遞了给我。我看著他那雙空洞的眼神,搖了搖頭又拒絕了。
「看!我們多麼不同!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你不覺得嗎?我們的世界很不同!」他望著夜空,緩緩地吐出了一個煙圈,眼神突然很冷。黑夜仿佛令原來的溫馨都轉冷了,包括海濤的心。
「我很小的時候,父母便離異了,他們將我和大哥交給祖母照顧,就各自成家去。祖母很艱難才養大我們。祖母後來都走了,只有我和大哥相依為命,我們中學也沒有機會唸完。」海濤回憶著說。
我說:「這些事情都過去了!為什麼你老是惦記著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你說得對!但我就只能記著這些事。」他突然將臉湊近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神變得更陰冷:「你知道原因嗎?因為我是一個幾乎沒有愉快回憶的人!」
我瞥見檯上堆著的酒瓶之間,有一張相片。我好奇地想伸手從亂七八糟的酒瓶間取那張相片。就在此時,他比我更快速地拿了相片,將相片放在我面前:「我在台灣的老婆和兒子!」
我細細地瞧,是一張溫馨的家庭合照。相片中的她長得很美,她抱在手中的小男孩看來大約有兩、三歲,相中的海濤看來也比較年輕,眼神很溫柔。我好像突然墜入了深淵,只能故作平靜地說:「你們很合襯,你在台灣的生活應該不錯,看來好幸福,又怎能說沒有愉快回憶呢?」
「幸福?本來我也覺得自己開始轉運,我逃到台灣,我以為可以重新振作,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忘記過去。也許我就是沒有這種福份,他們被燒死了,是活活的燒死了,她還懷著我未出世的女兒!本來要死的人應該是我,不是他們。這並不是意外!」他說著說著,痛苦地忍住了將要奪框而出的眼淚,然後重重地把啤酒瓶摔到地上。他又墮入了內心世界的舊恨之中,無以自拔。
「你今次回香港,就是為了要報此仇?是嗎?究竟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伸手緊握住他的手說。我看著燃燒起來的海濤,內心泛起了一絲說不出的隱憂。
「還不止於此……還不止於此……」海濤說著又深深吸了一口煙。
「我和我大哥嘉豪那天在船上被追殺,我們一同跳落大海逃命,他們就在船上用魚槍射擊我們,我手臂被魚槍割傷了,我大哥被打中了上身,天太黑,我本想潛入水中找他,但水中半點光線也沒有,我不得不放棄,我出盡氣力游了很久才回到岸上,撿回一命。」海濤閉上雙眼,回憶著說。
「那天我也看到你那道疤痕,我還以為是刀傷造成。那天,你跟我說是方Uncle派人殺你。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可以坦白告訴我嗎?」我懇求著說。
「我不會告訴你。」海濤一臉堅決地說。
「你曾經說過,不止方Uncle,究竟還有誰要害你?他們為何要加害你呢?」我追問著他,可我知他是不會說的。
「你不要問了!我怕會連累你!」海濤突然將我擁入了他的懷裡,緊緊抱著我,他的臉靠近我的耳畔,我只能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
「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這樣擁抱我的人!我想知道,你仍然愛她嗎?」我輕聲地低著頭說。
海濤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不住地吻了下來。吻下來,豁出去,今生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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