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晴本想出房門一探究竟,但是江莫言將他攔了下來,點頭示意由他先去探探情況。
藍天晴求之不得,他現在除了腦袋瓜裝的知識還有用處外,其他方面都被評為「無能」二字,就算踏出房門也有可能被闖入者弄成砲灰。
江莫言武功高強,還能給自己留後路,所以藍天晴待在房內偷看是最佳方案。
透過紗門的縫隙,藍天晴看到對方只有兩個人。
左手邊是一名中年男子,以一條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繩子將長髮束成了高馬尾。身上服裝是經過歲月洗禮而磨損的盔甲,上頭還有一些藏汙納垢,由此可見在沙場上馳騁數載、身經百戰。腰側配戴一柄寶劍,劍鞘上刻著藍天晴從未見過的奇異圖案。依照他過目不忘的能力來看,落在金瑤市的所有圖騰、印記、奇異繪畫他都會有深刻的印象才對,看來這名驍勇善戰之人並非本地人。
右手邊是一名年輕的男子,看上去年齡跟藍天晴差不多大。首先,他披著一頭散髮,頭髮因著時常在外餐風露宿的關係,變得有些亂蓬蓬的,髮裡還藏著幾根樹枝和幾片樹葉。臉蛋髒兮兮的,但仍然看得出來擁有一張足以勾走所有女孩兒的俊美臉蛋。身上穿著素淨的白袍,唯有此身袍子一塵不染,看起來就跟全新的沒兩樣,所以藍天晴估計這身袍子是過後在哪家店舖買的,而這店鋪同樣非在金瑤市,金瑤市的布料不會賣到這種高檔貨。
相比這兩個不速之客的穿著,江莫言就更顯得格格不入。一身髒污皮甲、長辮子、結實但矮小的身材,導致他已成年仍被當作小孩子對待,不過曾領教過江莫言武功的藍天晴可不敢招惹他。
藍天晴本人呢?隨便亂綁的低馬尾、隨便亂穿的動物皮衣、隨便亂套的絨毛鞋子、隨便亂戴的各種首飾……總而言之,身在富豪之家的藍天晴天性不喜豪奢之物,故總是要求丫鬟給他穿最低廉的服飾,否則他絕不乖乖配合。
藍海生說,自己兒子也只有這地方能多稱讚幾句了。
現如今,樸實的藍天晴面臨預言樹的斷枝噩耗,竟開始思考是否可以用銀子打發掉這兩個從未見過的外地人了。
就在藍天晴這麼想著時,江莫言開口詢問二人:「這裡是藍家,二位是……」
「啊,失禮了。」所幸不速之客還算友善,面對警戒的江莫言仍然客氣地說道:「我是李江,來自暮曦城,現如今和少爺到處遊歷、增廣見聞……聽聞此城市的居民談到,藍家府邸有一棵百年不枯的神奇大樹,而此大樹的葉片早晨泛金光,夜晚爍銀光,相當漂亮,故決定來此一睹尊容,不曉得此舉是否打擾到您們了……」
江莫言正思索著該如何應答時,見狀沒有任何危險的藍天晴跳出來說話了:
「你們挑的時機不湊巧,方才神仙樹的樹枝無預警斷裂了。文獻裡有記載,此樹斷枝家裡必有禍患,所以大家都避難去了,你們也趕緊遠離這個地方吧。」
「那爾等……為何不逃?」開口詢問的是一身素雅打扮的年輕男子,他眼裡單純閃爍好奇的光輝,並無其他意思,但敏感的藍天晴仍覺得此人的來歷絕對不簡單。
「逃不了了。」藍天晴說:「我眼睜睜看著樹枝斷裂,所以我覺得接下來的禍患絕對是針對我,江莫言則是被我拖下水……我擔心若逃出家門,這禍患會跟著追上,搞不好還會波及到無辜民眾,不如就在家裡攔截住它……」
「本人不信這些說法。」年輕男子說,他的僕人點頭附和:「文獻上的資料永遠只能當作參考。有的未記載,卻頻頻發生;有的記載了,卻相安無事,這無非不是一場看不見的命運在擺弄著?上一秒百姓安居樂業,下一秒大街屍橫遍野,這個文獻有記載嗎?所以,我覺得,您無須太過在意這些。」
這是第一次有人反駁藍天晴所說的話。
但藍天晴罕見地沒有生氣,反倒對這名年輕男子產生了好奇。
「你叫什麼名字?」藍天晴問,口氣聽起來雖然可能不太好,但他眼裡閃爍著遇上寶物的興奮光輝。
「……洛雲。」年輕男子淡淡應道,肩膀隨即被藍天晴熱絡地搭上了,但他並沒有把藍天晴推開,反倒有些訝異此人居然這麼快就倒貼上來了,他難道不怕自己就是那個「災禍」嗎?
「行!我剛剛聽了你的說法,確實有其道理,對自己能否活命也有了一絲絲自信。那麼,尊敬的洛雲先生,我,天晴,接下來到底是要逃呢,還是留下來?」
「你自己決定。」洛雲說,看到藍天晴瞪大了眼睛。「我腦袋不好使,不願意想這麼複雜的問題,所以……」
「你剛剛說你現在在旅行,對吧?」藍天晴打斷了洛雲,眼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輝:「既然你說文獻記載的不一定實現,那麼我跟著你一塊旅行的話,就可以順便看看這個『災禍』是否真會跟上咱們了,只是就要看看你願不願意陪我冒這個險了。」
「少爺……」江莫言本想說個幾句,但李江搶先他一步吼道:
「你怎可如此威脅我家少爺!」甚至還準備拔劍了,原先和平的氛圍一下子因著他的怒吼變得緊張起來。
「李江,沒事。」洛雲舉起手來,阻止劍拔弩張的局面,李江這才悻悻然地把手從劍柄上移開,但眼裡還是充斥著憤怒。「我知道我說的話只是個人主見,缺乏證據,所以天晴先生才想以『事實』來證明文獻記載是真是假,並無惡意……只是這個所謂的『災禍』,可大可小,也是毫無方向可言,你又怎麼知道摔了一大跤不算『災禍』呢?」
藍天晴眨眼不眨地盯著洛雲。
這人口口聲聲說腦袋不好使,說的話卻又這麼耐人尋味,而且還挺有道理,搞不好他真的不是普通的旅者……
其實,文獻裡還有一段記載,只是那串文字沒有寫在本子上,而是記在了藍天晴的腦袋瓜裡。
那串文字寫著什麼呢?
樹葉掉,衰事一籮筐;
樹枝落,全家遭災禍;
樹幹斷,國家必興亡。
其實這是一棵預言樹……『但天選之人能修復這棵樹的殘缺。』
雖然藍天晴無法確定洛雲就是天選之人,也擔心跟著他一起旅行無法像以往那樣吃香的喝辣的,但既然相逢即是有緣,這或許也是預言樹的安排,而且藉由旅行的過程中找到能夠修復預言樹的那個人,總比一直待在家等死好吧?
況且,旅者旅行必有其目的,只有少數人是漫無目的、隨心所欲,但那多半是寄居天地之中的真正的遊者。
看著洛雲那一身乾淨潔淨的白袍,還帶著感覺特別呵護他的家僕,藍天晴就可以肯定洛雲絕對是身份尊貴的少爺,只是不知因著什麼緣故「離家出走」,而身邊也沒有大量護衛跟隨,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藍天晴就想看看這「問題」背後的真相。
所以,藍天晴笑著回應了洛雲的問題:「如果摔一大跤就是『災禍』,那我寧願摔一次!但我知道神仙樹不會安排這麼簡單的試煉給我,只能外出走走,看看災禍臨到的時候是否能夠活下來……想一想,這還真是有點刺激呢。」
「你要旅行就去旅行,沒必要跟我們一塊吧?」李江的態度還是很不好,只差沒有拔劍抵住藍天晴的咽喉了:「我們來此,只是為了看一眼神仙樹;既然現在看不著了……少爺,我們趕緊去往下一個城市吧。」
洛雲被李江一拉就這麼走了,這名尊貴的少爺完全沒有任何反抗。
「欸、欸──」這種結局藍天晴根本沒有想到,竟然有少爺這麼被家僕拖著走的?沒道理啊!
眼看兩位神秘的旅者就這麼走了,江莫言也是一臉矇,只好詢問看起來也很焦急的藍天晴:
「少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收拾行李啊!」
話語甫落,藍天晴就衝進了自己的臥房;江莫言跟上去,就看到自家少爺呆站在門口,害得自己差點撞上他的背部,只能一臉莫名其妙地問道:
「少爺,您這是又……」
「小江,這應該是我第一次自己出門吧?」
「小……」江莫言想了一下,現在好像不是請少爺糾正對自己稱呼的時候,他只好又改口:「少爺,怎麼您說的好像要獨自旅行似的,在下不是跟在少爺身邊嗎?」
「唔……雖然你這麼說,但是總不能一直依賴你吧?我好歹也是藍家大少爺,這個家若從此變成一座空城,怎麼對得起母親的在天之靈……」
「晴兒!」一名婦女的喊聲突然傳了過來:「你娘還沒死呢,怎麼說話的?」
ns 172.70.100.17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