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該怎麼做這故事的開頭呢,讓我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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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一句大家都愛問的一句話:「天啊!消防員?那不是一件很危險的工作嗎?你怎麼有勇氣去做這份工作?!」
套一句老教官最愛說的一句話:「唉,你們這群傻竿子,怎會想不開要來做這一行?你們難道不知道做這行都是在社會走投無路的嗎?」
套一句同學們最愛打臉充胖子的一句話:「在這裡我要跟各位報告一下,因為家裡八八八...因為這是份很有意義的工作叭叭叭...我從小就立志想當個消防員,因為叭叭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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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某電視劇很火紅,我想大家都知道,我自己也有在看,也很愛看,但也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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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問過他們都願意被救嗎? 」看到致遠與患者在高樓對質的那一幕時,一陣雞皮疙瘩瞬間從我腦門襲擊而來。不是因為演員精湛的演出,而是想起了前陣子的案子,而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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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天晚上,我跟學長接獲一起食物中毒的案子,報案者是一名外勞女性,說她住的小木屋裡有一個朋友不知道吃了甚麼藥還吃了很多顆,叫他都沒有反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她只好打電話叫119來幫忙。
二話不說一接到派遣案的我跟學長馬上穿上救護背心開著91(救護車)趕往現場。當我們快到現場時就看到一名女性對著救護車揮手,她穿著清涼,近看還能發現衣裝似乎稍顯不整。她小跑步跑到救護車旁。
「小姐剛剛是你報案的嗎?發生甚麼事了? 」 我搖下車窗問道。
「我...我朋友...他剛剛吃很多藥,然後,然後他就睡著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她一口不流利的國語邊哭邊說著。
我跟學長互看了一眼,這時我感覺有些緊張,因為等等發生的事情可能不是我們所樂見的,心裡其實有些底,也知道事態有些嚴重。
我趕緊請小姐為我們指引方向,要求她帶我們到他朋友的位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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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託你們快點..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女子著急的催促著。距離女子剛剛走來的不遠處,有一棟小木屋,看起來不大但是卻有座很大的廣場,而這廣場被圍欄圍著,應該就是這戶人家自己的地吧。
學長開進廣場內,停好91車待我回報中心到達現場後,學長叫我先進去看看狀況怎樣等他拿好單架跟AED就會跟上。我點頭跟著女子走進小木屋。路上我意外注意到這戶人家的車子竟然還是有名進口車?!心中暗嘆這戶人家可能來頭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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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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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正躺在床上,那樣子遠遠看上去真的會有種他就是單純睡著的錯覺。但聽到報案著說他剛剛一口氣吃很多藥,又叫不醒,該不會是OHCA吧...我快快走到他床旁,腦中已經在不斷思考等等如果遇到最壞的情形要怎麼處置。
「先生先生,你怎麼了?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輕拍男子,男子呻吟了聲眼睛微微張開。發現患者還有意識這下讓我真的稍稍鬆口氣,但也感覺到一種不協調感。
「剛剛你在幹甚麼?小姐說你剛剛有吃很多藥是嗎?能告訴你吃甚麼藥嗎?吃了幾顆? 」我問道。
「額額額額....」但男子意識還是有些模模糊糊無法回答問題。我再次試著問他一些問題,依舊無法得知他到底吃了甚麼東西,看了看周遭我試著尋找附近有可能的藥盒或包裝看看能不能得到些資訊,可惜沒有任何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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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學長進來詢問狀況如何,我簡單交代剛剛的經過,發現學長聽到還有意識臉部微微放鬆的神情。
「沒關係,竟然查不到他吃了什麼,患者也還有意識,那我們還是先把他快快送醫吧。阿宏,你過去幫我扶他的腳,等等用肢端搬運搬上擔架上。」 學長解開單架約束帶。示意我去扶他的腳準備搬到單架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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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翻開棉被才發現剛剛看到男子的不協調感是從何而來。
棉被下的男子骨瘦如柴,兩隻手臂絲毫完全看不到血色皮能見骨骸帶些不規則彎曲,而雙腳更是嚴重肌肉萎縮,已經萎縮到不像成人的腳,如果蓋著棉被單單直看腳的話會讓人誤以為這是五、六歲營養不良的小朋友。還楞著幹嗎?快扶好他的腳準備上擔架。
「學長,一樣用肢端搬運嗎? 他腳...已經嚴重彎曲有點變形了,不好搬...」
「你是念書念到傻了是喔?!你可以抱著他的屁股搬阿!蠢。」
這時候我就不得不抱怨我們的學習政策,以前讀書學習為了應付考試,教科書的內容都可以背得苦瓜爛熟,但現實真的遇到類似狀況時,就會搞得像我這樣連簡單的應變處置都拋到九霄雲外去。在訓練中心長期訓練教導的作法都是適運於最理想的狀態,也就是在對正常人做處置。突然面對有殘疾的患者時,我陷入一種當機模式,爾後想想自己當時怎麼這麼死腦筋?真的很想把自己掐死。
搬上車,我們再次對患者進行次評估,男子意識乃處於恍惚的狀態,但好險的是血氧數值與血壓都還免強還在正常值內,唯一麻煩的就是不管我怎麼詢問事情經過,外籍女的態度乃舊支支吾吾,有些不協調,不知道是因為溝通難以獲得共識,還是她是刻意避而不談,不知道,也不管原由為何,我只知道這對她或床上的男子都得不到任何幫助。
哀莫能助。
現在台灣大環境真的改變很多,路上三不五時就是一堆外籍勞工聚集,暫不討論這些外籍移工對台灣社會帶來的正負面影響,但光語言方面,真的就讓我想狠狠抱怨一番,這些外籍移工竟然要遠洋渡海來工作卻連基本功的語言都不好好學是怎樣?!沒事倒還好,但一遇到發生事件呢?真的就是很多麻煩事,關於這部分我想之後再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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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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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學姊(醫護人員)快速交接完後,到這裡我們消防人員的工作就算結束,學長去整理91車上器材我則是拿著平板去急診室電腦做救護表的填寫,途中我聽到學姊還在詢問剛才吃藥男子的病因,因為男子好像醒了,但似乎還是得不到任何答案,不管學姊跟醫生詢問他任何事情,男子卻沉默不做任何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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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完成交接後,我便與學長回程回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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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
「學長,你怎麼看剛剛那個案子的。」 我系上安全帶問。
「怎麼了?剛剛你進去有新進展是嗎?」
「也沒有,就是覺得傻眼,剛剛進去我要去那女子簽名,她一直在那推拖裝傻,她說她沒有中文名字,我說那妳可以學英文,她就說她也沒有,然後我又跟她說簽她國籍(她有表示她是哪國人)也可以,她就開始東問西扯迴避簽名。」
「那就算了,紀錄就寫拒簽。」學長只是輕嘆了口氣,似乎見怪不怪。
我沉默了下。「學長。」
「?」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甚麼?」
「我在猜...他們是不是有某種交易關係。」
「三小...」
「你還記得我們到現場時她的穿著模樣嗎?衣衫不整然後又穿一身戰鬥服,會不會其實剛剛他們才在一番龍爭虎鬥後,男的吃太多強化道具...」
「恩...那看來真的可能大戰有三百回合。」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也有道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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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件案子就在我們打哈哈下結束,當時事件的當下是怎樣的情況我們不得而知,只能依現場看到的去揣測反向思考,但很多時候事件的答案很常顛覆你我想像。
有一次我詢問我老爹:「爸,過幾天我就要下分隊了,有甚麼是我該注意的?」過去聽到很多消防學長姊的故事經驗談,每次聽完故事分享我的表情總是瞪大雙眼,嘴巴張得老大,其中地黑暗事與台灣特有種生態往往令我瞠目結舌。所以在分發下單位之前,對即將面對陌生環境與實戰的我來說,一切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所以很希望在我下分隊前先詢問他這位已經做到快退休的老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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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只笑笑的跟我說:「你會看盡人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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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個禮拜,順仔(同梯)跑來跟我說:「今天我遇到DOA(明顯死亡)。」我們同期也同班又同分隊,對於兩個菜逼八來說,我們很喜歡分享今天遇到甚麼C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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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你也遇到了喔。怎麼樣,味道不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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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進去屋內看,是學長進去的,我只負責破門而已。」
「蝦?!還要破門?這麼酷,我可都還沒破過。三用橇棒好用嗎。」
「還不錯,好在這次是木門,比訓中好破很多。幹,可是很機掰,今天我還被陳小臭罵一頓。」
「是喔,為甚麼。」我說,開始思考順仔這次案子可能去的地方,畢竟在我們轄區要看到木製建物還真不多見,雖然說我們轄區也是鄉下地方。木門...
「還不是因為報案者位置找不到,我跟陳小開11車(水車)加91去,但我才剛拿到駕照沒多久所以開比較慢跟丟學長它們,然後到了地址附近又找不到位置,就被唸說轄區不熟。」
「哈哈,這麼慘。」 木門木門...我還在思考,突然一陣雞皮疙瘩。
「等等...你說木門...剛不會是XXX那條路的轉角處那間,然後門前有個廣場還停了輛進口車那間? 」 我拿出手機GOGLE搜尋地址。
「對對對,就是這間拉,馬的害我被罵慘。你怎知道這間,你有去過喔,據說是30幾歲男子長期行動不便想不開在裡面吃安眠藥燒炭自殺,而且已經好幾天了,周圍住戶聞到怪味道報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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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原來那位先生走了,而且死意堅決,燒炭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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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他要自殺?難道上次他吃藥就已經是在自殺?為甚麼?就因為自己是肢體殘障所以活不下去?可是他看起蠻有錢的阿,而且還開進口車,雖然他也沒說進口車是他的,但人生總還過得去吧?還是?...又或者?...
五味雜陳,我無法形容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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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只要有錢就是快樂,就算有一點點不方便那我覺得還是可以接受,很敷衍但也很現實,世上沒有甚麼是金錢無法解決事情的,有錢的快樂是沒錢萬萬不能所不能體會的,過去我的想法總是認為說這世界金錢權勢就是一切,如果今天我撿到阿拉丁神燈可以許願的話,那我就算上油鍋下刀山,即使粉身碎骨我也要許願做個有錢人家。但如今,這想法或許會因為這起案子在我腦中起了些漣漪吧我想。總之這起案件背後的故事如何我已經不想再去思考追究,因為有個聲音已經在我腦海裡,覆蓋了我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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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拯救的他們,真的都是願意被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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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歲的成年禮,是接受社會的洗禮。這個話對正值25歲的我來說,很有感覺。表示你不能再表現的像個孩子了,而是要長大,開始學會什麼是責任。關於工作,我很不喜歡跟別人提起,因為常常會覺得自己是異類受到他人不一樣的眼光,不管好壞。
就身為消防人的我來說,每次出勤看到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各式各樣的事的感觸與體悟,從不覺得厲害與偉大,因為這就是工作。並不會因為性質的差異而感覺自己比較優越,沒什麼特別的。因為我相信不管今天我是走在甚麼路上做著什麼行業,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煩惱與課題。只是有一點我與他人唯一比較不一樣的地方,我們眼裡所看見世界的顏色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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