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  无声沉寂

 

当圣诞节来到的时候，朱雀发觉，他和鲁路修已经正式成为朋友了。圣诞前夜，朱雀和凛被邀请到兰佩洛奇家度过，因为假期的时候玄武从来都不在家。“在我看来，这令我们都省了不少时间。”玛丽安娜愉快地解释道，“因为一旦允许孩子们去玩耍，他们就会要见面一起玩，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一起喝喝茶吃些点心。”那个晚上，鲁路修和娜娜莉教了朱雀不少圣诞歌曲，玛丽安娜和凛给他们烤了姜饼小人，还有热可可作为饮料，朱雀和鲁路修几乎整晚都窝在床上聊天。

 

“这绝对是我和娜娜莉所度过的最棒的圣诞节。”鲁路修小声说，笑着看向房间另一边床上正在睡觉的小妹妹。朱雀好奇地眨着眼看他。“在英国的时候，圣诞节总是过得很糟糕。我们的父亲虽然娶了我们的母亲，但在假日期间他会锁上门窗，不让我们离开房子。然后他就去见我的那些哥哥姐姐，给他们礼物，与他们待在一起。我们只能从妈妈那里得到礼物，如果她在万圣节之前买给我们的话。”

 

“这真是太糟糕了。”朱雀嘟囔着，睁大的碧色眼睛中带有惊栗。的确，玄武总是不在，但他至少应该在有机会的时候回家弥补一下！“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不想让我们的母亲忘记她自己的地位，他也不想让我们觉得自己比我那些哥哥姐姐更优越。他想要我们理解世界的残酷，而其他人并不关心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他轻轻地说，抵在脸旁的小手紧握成拳。

 

“才不是那样。”朱雀说着，凑近了一点，拍拍对方黑色的头发。“因为我关心你和娜娜莉。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会一直照顾你们的。”他笑着宣布，压低了声音，因为不想打扰娜娜莉的睡眠。

 

鲁路修缓慢地眨眼，泪水模糊了美丽的紫罗兰眼眸，他突然把脸埋进了松软的白色枕头。朱雀的笑容扩大，继续安慰地抚着他的头发，希望对方能够完整理解自己的话。“谢谢你，朱雀。”鲁路修的声音穿透枕头传了过来，朱雀轻笑出声。过了一会，鲁路修坐了起来，毛毯从他的肩膀滑落，他用力地擦着眼睛，突然振奋地看见了床头上放着的数显式时钟。“嘿，现在午夜啦。”

 

朱雀环顾四周，笑着点头。“你说的没错！你觉得撒旦已经来了吗？”他兴奋地问。鲁路修耸耸肩，然后俯身到床边，伸手在床底摸索。“怎么了？”朱雀问着，靠过去试着从他身后探头看。

 

鲁路修突然支起身体，手上拿了一个盒子。它被白色的包装纸整齐地包裹着，缠着金色的缎带，正上方打了一个蝴蝶结，蝴蝶结上还挂了一个有驯鹿的小标签。鲁路修把它递给朱雀，脸上微红，视线斜向一旁。“给你，严格按照圣诞节来说的话，我觉得打开它的应该是你。圣诞快乐，朱雀。”他紧张地说。朱雀眨眼，然后接过盒子。

 

他小心地解开蝴蝶结，让它落在他的腿上，接着仔细地展开包装纸，因为他不想在鲁路修的床上把它搞得一团乱。然后，他打开盖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眼中充满喜悦。“这个新的兰斯洛特模型是你送给我的？”他激动地把塑料机甲从盒子中拿出来。

 

“我记得几星期前我们一起去玩具店的时候，你一直在看它。”鲁路修说着，嘴角微弯，有点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我把平时做家务得到的钱存了下来，在给娜娜莉买礼物的时候一起买了它。”

 

“但是它真的很贵！一定花掉了你所有的积蓄。”他惊讶地说。他非常感激，但并不希望鲁路修为他花这么多钱。另一个人只是摇摇头。

 

“我用所有的钱买了你和娜娜莉的礼物，你俩的礼物价格是相同的，所以没有那么严重啦。”他开心地说。朱雀微笑，突然他眨眨眼，难过地低下头。鲁路修天真地歪头看他。

 

“但是我没有给你和娜娜莉准备任何东西。”他伤心地说。鲁路修笑了，拉过他的手，安抚地握住。

 

“那就不要给我们礼物，作为替代，做我们的朋友，可以吗？我们都没有过朋友。”鲁路修开心地说。朱雀看着他露齿而笑，用力地点头。

 

“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们！我保证，我会像个骑士一样！”他如此宣布道，然后两个男孩一起咯咯笑出来，倒回被子里，随着笑声的消失逐渐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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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伸个懒腰。眼中迷茫消散之后，他环顾四周，暗暗期待能够看到一个十岁的鲁路修微笑着蜷缩在他身边。然而他眼前只有基诺公寓的木质墙面。哦对，没错，他临阵脱逃了，跑到基诺这边躲着。他叹着气，重新倒在客房的床上，盯着凹凸不平的白色天花板。他并非十岁，此刻也并不是圣诞节；他只是个搞砸了一切的成年人。

 

‘我破坏了对鲁路修的承诺。’他难过地想着，满心愧疚地闭上眼睛。一切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复杂难懂呢？‘我爱鲁路修但是我……我以为我爱尤菲米亚。我是说，我从来没有与其他人约会过，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可能爱的是别人。唔，直到与鲁路修发生那件事。’他感觉到脸上开始发热，前一晚的事情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我该怎么做？中止与尤菲米亚的婚约吗？那样对她不公平，可是我不能无视我对鲁路修的感觉。’

 

门“咔”的一声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平静地看着手机的阿尼娅。她瞥了他一眼。“你有心事。”她说着，在床边坐下，合上了手机。阿尼娅是一个娇小安静的女孩，朱雀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优点。她观察入微，但只在她认为她的帮助有必要的时候才开口。她是基诺的继妹，与基诺同住在这里。他们保留着客房，以便在需要时可以有地方招待朋友。尽管基诺是个吵闹活泼的家伙，同时他也乐于关心帮助朋友。这就是朱雀喜欢与他们待在一起的原因，虽然这两个人是两个极端但都富有爱心。

 

“我只是对一些事情有点困扰。”他低声回答，然后他叹着气坐起来。“不管这些，基诺人呢？”

 

“他去取披萨了。那个送货的家伙把车停在前厅了，他不认识过来的路，基诺只好自己去取。一会他就会回来的。”阿尼娅平静地看着朱雀，回答道。她总是一副看起来冷漠的样子，那副扑克脸与最近几年的鲁路修简直如出一辙。“你想要聊聊吗？”

 

“不是很想。我猜这些事应该得我自己想明白。”他叹气。阿尼娅点着头站起来，再次埋首于自己的手机。不过，离开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朱雀。

 

“想想真正让你快乐的是什么吧，朱雀，而不是那些别人期待你做的事。”说完，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手机上，但她眨眨眼，再次看着朱雀。“还有，基诺带着食物回来了。来吃点东西放松一下。”说着她离开了房间。

 

朱雀重重地叹气。阿尼娅的建议比他想象的还要有帮助。“吃的来啦！再不来就凉了哦！”朱雀听到基诺在喊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把恐惧抛到一旁，他走出了房间，决定安抚一下他隆隆作响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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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正门传来了敲门声，CC精神一振。一定是披萨外卖来了。她慢吞吞地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起司君兴奋地在她腿间跑来跑去。她打开门，正打算说声谢谢，突然整个人愣住了。靠在门边，她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你来这里干嘛？”显然，门外的并不是披萨。

 

“我来跟鲁路修谈谈。他现在在吗？”尤菲米亚温和地问，脸上尽是关心神色。CC低低地抱怨了一声，回头冲房间里喊。

 

“鲁路修，出来！你妹妹要跟你谈婚礼的事！”喊完她侧身退开。傲娇如CC，这大概是最接近于“请进”的表态了。粉发女孩走了进来，小心地反身关上门。起司君好奇地嗅着她的鞋子，尤菲微笑着蹲下，让它闻闻自己的手。

 

“这是你的小狗吗？”她问已经重新窝在沙发上的CC。CC扫了一眼点头。“它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尤菲米亚用手轻轻骚弄小狗的右耳，它后腿像是想要搔痒一般蹬了两下，引得她咯咯直笑。CC沉默地想着，起司君是不是太年轻了，所以才闻不出这女人身上浓郁得几乎要滴下来的邪恶气息。

 

“起司君。”CC平静地回答，抬起腿，把脚搭在前面的茶几上。她能听到鲁路修在房间里翻腾的声音，大概是在把纸箱移开，腾出一条到门口的路。

 

“就像必胜客的吉祥物？那真是太可爱了！”她轻笑道。鲁路修磕磕绊绊地出了房间，踢开脚边的一个空纸箱。他瞪了CC一眼。

 

“我只是要你帮我放些纸箱在那里，而不是让你用它在我门口搭个墙。”他无力地叹口气。CC只是对着他假笑，旋转着手里的遥控器。

 

“那么下次你再说清楚点呗。”她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鲁路修不再看她，转头对着尤菲米亚微笑。

 

“我们去露台那边谈吧。”他说着走过去率先打开了门。尤菲米亚走进露台，在一个白色的塑料椅子上坐下，而鲁路修则回头盯着CC。“不许偷听，想也别想。”说完他才走出去关上玻璃门，差点没注意夹到起司君的小鼻子。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婚礼的。”尤菲米亚在鲁路修落座之后开口。他眨眼，好奇地看着她。“我是来找你与朱雀谈谈的。以及你对他的感情。”鲁路修艰难地吞咽，压下了一个紧张的笑。

 

“你在说什么？朱雀和我是朋友。”他冷静地回答，向后靠在椅背上，将腿翘起架在另一条腿上，然后轻笑着摇头。“我对同性有兴趣并不意味着我喜欢你的未婚夫。”

 

“今天我跟凛谈过了。”尤菲米亚开口道。“她告诉我，去拉斯维加斯玩的时候你俩在喝醉之后结婚了。朱雀有天去跟她谈过这件事。”鲁路修默默地在心里计划掐死那个泄密给母亲的家伙——传说中事事都与母亲商量的人明明是鲁路修！“不久之前，CC对我说了一些话，当时我没懂。直到我们挑蛋糕那天我才明白。你爱着他，对吗，鲁路修？”

 

他沉默着叹气，看向她的紫色眸子盛满悲哀。“这不重要，尤菲米亚。”他温柔地说着，抬头看向星空，希望它们能令他心里的忿恨有所缓和，但那只是奢望。“朱雀爱你，他与你订了婚，也签署了离婚申请。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婚姻关系了，这就是一切。我更希望能集中精力保证你的婚礼完美无缺。”

 

“但是鲁路修，你的感情也很重要。”她握住了鲁路修的手，声音中充满担忧。当意识到她正紧紧握住鲁路修的手臂时，她赶忙松开手，重新坐正。潜意识告诉她，接触只会激发他的怒意，或者让他更加消沉。

 

“他想要一个家庭，尤菲。”他给了她一个虚弱的微笑。命运是个贱人，而鲁路修是一个傻子。但是，他可以对抗命运，试着寻找一些快乐，即使那意味着离开他的朋友他的家，去往另一个国家。“你能给他的东西，我给不了。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沉默了，看着自己的手。“你跟他说过你搬去美国的计划吗？”她抬头问道。这个话题几乎令鲁路修松了口气，要在这一点上说谎，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他生气了，决定在婚礼之前都留在基诺那里。”他毫无笑意地扯扯嘴角，然后摇头做出个被打败的动作。“我猜他还没明白，我是时候走出去寻找我的真爱了。”

 

尤菲米亚点点头，可是内心依然十分担忧。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总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然而，她决定保持安静，希望这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婚礼所带来的紧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