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 成为你所讨厌的

 

鲁路修安静地坐在利瓦鲁烘焙店的一个小桌子旁边。眼下他正在等待尤菲米亚，但他的感觉愈发糟糕了。“那么这次我应该给你俩试吃哪个蛋糕呢？”利瓦鲁站在柜台后面问道。鲁路修眨眨眼，稍微思考一下。

 

“试试糖霜的红色天鹅绒、柠檬糖霜的大理石和香草糖霜的巧克力。”他建议道。利瓦鲁笑着点头，趴在柜台上发出了一个轻柔的叹息。鲁路修微笑，已经明白了他的朋友在思考什么。“你和米蕾对于婚礼已经有头绪了吗？”他开口问，一手托腮，身体前倾一些，对上利瓦鲁的视线。

 

灰色的眸子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我们决定用巧克力糖衣的香草蛋糕。不过我还打算装饰一下，确保它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结婚蛋糕！”他开心地说道。鲁路修回以笑容，点点头。“米蕾说她也已经挑好了婚纱，不过她想要让你看看，盖个鲁路修批准的印章。我们还没确定地点，酒席和宾客名单，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对了，我们想要在美国结婚。”

 

“米蕾的家族住在那边，是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家里有个经营得不错的果园。”鲁路修自言自语地坐直身体，手托腮陷入沉思。他闭上眼，皱起鼻子，片刻后点着头睁开眼。“那你们为什么不都在那里搞定呢？你们可以在庭院里空旷的地方举办婚礼，搭个天棚，把迎宾放在户外。这样你们邀请的孩子们也有足够空间玩闹了，大家可以享受愉悦的夏日。你们打算尽快结婚，对吗？”他挑眉，紫色眼眸中闪烁着疑问。

 

“我们想要在一两个月之内办婚礼，否则室外会变得太冷的。”利瓦鲁赞成道，突然前门打开了，门旁挂着的铃铛叮咚作响。他对进来的粉发女孩微笑。“嗨，未来的枢木朱雀夫人！”他开心地招呼。利瓦鲁并不知道鲁路修对某人的感情，但是他知道鲁路修的性向。在被告知真相之后，蓝发男性似乎松了口气，接着他就开始向米蕾证明比起某个家伙来说自己是多么靠谱的男人。鲁路修艰难地吞咽，努力压下口中的苦涩。

 

1

 

“哈喽，利瓦鲁君。”她开心地咯咯笑着。出于对动物的喜爱，尤菲米亚在一个动物收容所工作，那里并没有固定制服。她正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连衣裙，从胸口向腰后辐射开来的淡绿色调和了整体效果。她颈间戴着一个深红色的颈带，与脚上的高跟鞋配成一套。一身装扮素净淡雅，端庄雅致，与她气质极搭。“哈喽，鲁路修。谢谢你来这里见我。”她说着，坐在鲁路修对面，轻轻拉起他的手。她轻轻握了握，眼中闪烁着感激。“有这样一个好哥哥，我真是太幸运了。”

 

“能为你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尤菲。”他的话发自肺腑。无论他有多么憎恨自己无法得到朱雀，即使朱雀隐瞒了他与尤菲米亚的关系，即使朱雀总是选择她而不是他，鲁路修也无法对她产生丝毫厌恶。然而在尤菲米亚身边时，鲁路修总会觉得十分不舒服，因为他常常盼望发生坏事，比如他们中的一个人会搞砸一切，那样朱雀就能来到他身边，而他就能得到将朱雀据为己有的机会。即使到今天，他也依然怀抱着这样的念头，但他为此觉得惭愧。她没有做任何坏事，根本不应承担来自他的恶意，她只是与一个合适的人坠入爱河而已，完全不知道鲁路修也疯狂地渴望着那个人。

 

“我马上就去取蛋糕，稍等！”利瓦鲁欢快地说着消失在门后。鲁路修点头轻笑。他昨晚思考了很久，然后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不跟谁聊聊的话他怕自己会爆炸。但他不想向任何一个室友吐露，因为他们都太容易发脾气了。也许他可以告诉尤菲米亚，毕竟她一直都是他最亲密的家人。

 

“我已经决定去美国了。”他看着尤菲米亚，突然开口。她淡紫色的眼睛睁大了点，拉着鲁路修的手指握紧。他的拇指安慰般地轻抚着她的手。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她温柔地问。他露出一个微笑，歪着头与她对视。

 

“昨晚决定的。”他开口道。“昨天米蕾和我谈过了。她说她在美国认识一些想要跟我做生意的人，他们愿意与我达成独家合作。当然也不只这一个原因，我开始对日本感到厌倦了。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没能找到一个让我想要认真的人。或者说，事实上，就算我遇到了想要认真的人，对方也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想也许去美国可以给自己一个找到幸福的机会。”他说着，挤出一个微笑。这一切并非真相，但是他无法对尤菲米亚说出实情。

 

“好吧，我并不希望你去，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会支持你。如果这能够让你快乐，那就去吧。”过了一会，她才恳切地看着他说道。他知道尤菲米亚想要他留下，在感情上支持她，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他太爱尤菲米亚太爱朱雀，他不能留在这里对他们抱有糟糕的愿望。也许在远离之后他才能够把他们排除出脑海。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会留下来确保你们的婚礼没有任何差错。”他做出保证，正赶上利瓦鲁带着蛋糕样品返回。“喔，对了，请不要跟朱雀提起。我有空时会自己跟他说的。”他轻声说。

 

她点着头，但是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也许你没有意识到，尤菲，但你的确伤害了鲁路修。”这句话在她心中回响。她盯着鲁路修看了会，看着他如同往常与利瓦鲁愉快的来往互动，谜团逐渐拼凑成形。她安静地吞咽一下，将它藏在心中。无论如何，她已经决定尊重鲁路修的请求；即使她并不怎么赞同它。

 

………………

 

2

 

坐在停在办公室停车场的车子里，鲁路修叹了口气。他刚刚把他的决定告诉了夏莉和神乐耶。她们都吓坏了，不过他对她们保证，尽管距离很遥远，但只要日本有需要他接管的婚礼他一定会出席。他解释，以后比如与客户的会议等等他负责的事务，都将成为夏莉的职责范围。他也对神乐耶说让她把客户信息，婚礼主题之类的所有资料都邮件给他。

 

现在他祈祷，希望神乐耶没有打电话给她的堂兄告密。他已经跟她们说了这事是机密，因为涉及到工作上的变动，但是他那年轻的秘书有点大嘴巴。她喜欢聊八卦，他只希望她对他的尊重和对薪水的热爱，足够让她打消通风报信的念头。“好吧，我猜我到家的时候就能知道了。”他自言自语地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他根本无法不去想朱雀和尤菲米亚。他的确是个白痴，还在一直盘着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四分五裂。这两个人是多么的相似，天真且愿意付出，也有着完美的化学反应，就像是水与冰，成分相同区别细微。而朱雀与鲁路修……更像是水与醋，属性相似却截然不同。他们永远无法混合，无法恰当地放在一起。鲁路修觉得，他必须得接受这一点才能继续前进。也许找到另一位醋或者一位油，都将更加相配。

 

他把车子停在公寓的车位上，再次叹气，他没有熄火只是静静坐在车里。他爱了朱雀多少年了？尽管他们之间有着很多分歧与差异，这份爱意已经自然得如同呼吸。他爱着那个人的一切；深色的皮肤，生动的翡翠眼睛，柔软卷曲的棕色头发，嗓音，每一个表情，甚至是他们之间的争吵。与朱雀争辩一直都是鲁路修第二喜欢做的事——仅次于国际象棋——那家伙垂头丧气的时候表情棒极了。所以，如果这趟美国之旅没有能够杀死他的话，它就将拯救他。

 

听到窗户上传来一声轻响，他坐直身体，看到笑眯眯的朱雀站在外面。他熄了火，做个手势，示意朱雀退开一些。然后他打开车门钻出来，回头锁上了车。“恐怕我不能告诉你尤菲米亚挑了哪个蛋糕；我答应她保持沉默的。”鲁路修说着向公寓走去，挤出一个微笑。朱雀眨眼，似乎感到困惑，然后很快点点头。

 

“啊对，你们俩今天确定了这个，对吗？怎么样？”他问道。鲁路修奇怪地眨眼，无奈地叹着气对他摇头。

 

“朱雀，你还有六天就要结婚了。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此更加积极一些吗？”他边说边上楼，打开大门后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在家。桌上有一张留言，他拿起来读道：“亲爱的鲁鲁和傻逼君，起司君需要打疫苗，卡莲和我带他去诊所，然后我们会在外面庆祝他身体健康。不许进我们的房间否则我会踢你的屁股。真诚的，CC。”

 

3

 

“她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朱雀不爽地问。鲁路修笑了，把留言撕碎，走过去丢进垃圾桶。

 

“大概是因为她认识我更久一点吧。”鲁路修说完转身返回他的卧室。朱雀眨眨眼跟在他身后，把脚挤进门口阻止了他关门的动作。鲁路修盯着他的脚看了会，才好奇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认识你更久为什么会影响她对我的看法和态度？”他冷静地问，直直盯着鲁路修。紫色眸子瞬间充满恐慌，鲁路修清清嗓子，视线转向一边，手依然用力地抓着门把手。“鲁路修，不要无视我。我在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无关紧要，朱雀。”他迅速地回答，抬头看朱雀的眼睛。他只希望他的眼睛没有泄露出在他血液中奔腾的恐慌。“真的没什么，好吗？”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

 

朱雀边思考边皱起眉头，突然他眼睛睁大，似乎明白了什么。鲁路修只觉得恐惧将内脏搅成一团。“是我，对吗？令你意识到你是gay的那个人。”他轻轻地说着后退了一小步。鲁路修发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声，微微低头，任由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是的。恭喜，你答对了。”鲁路修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他一直惧怕着的时刻。“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丢到一边去呢？只要忘记你刚刚明白的一切。想解决这种情况，这是最好的办法。”他说着发出了一个空洞的笑声。然后房间的门被他狠狠地关上，落了锁。他跪坐在地，前额抵在门上，努力试着冷静自己，抑制泪水。

 

朱雀站在走廊，看着面前的那扇白色木门。鲁路修爱着他？怎么可能？为什么？那鲁路修现在也依然爱着自己吗？对，一定是的，这能够解释他的情绪波动和自我防卫。这也解释了鲁路修为什么一直坚定地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真正令朱雀困惑的却是，为什么他的心脏狂跳几乎像要爆炸，以及为何这个消息令他欢欣无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