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能偵察I：記憶殘痕 - 17. 舊鍊

（初見貴人與湯圓）

回到四樓，尤爾仍驚魂未定，怎樣都不敢踏入家門，雙手還緊扒著黑晊世不放。

克里斯看不下去，憑一身蠻力硬是將他抱過去，讓黑晊世淨化滿屋怨氣，又施展安魂術，尤爾才漸漸鎮定下來，回到已恢復清靜的客廳。

然後，在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引導下，他一點點說出近來發生的事。

黑晊世聽完，臉色一沉，眸中閃過幾分怒色，「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何不早點聯絡我？」

尤爾怔了怔。不知為何，心中竟浮現一絲難以啟齒的羞赧。

可他明明沒做錯什麼啊！憑什麼這樣被罵？

他氣鼓著臉，有些不甘地低聲說：「我又不認識你們……」

克里斯皺了眉。黑晊世則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黯然。

是啊，對方已不記得過去，把他們當陌生人也無可厚非。

在他們來休士頓前，就已調查過尤爾這一年半來的經歷，知道他曾遭遇過什麼——對自身能力的茫然、因未知事物受到的驚嚇、被當作精神病患的委屈……都足以讓尤爾對過去築起高牆。

倘若葉育沒有失憶，就不會在全然無知的情況下，茫然摸索「全新」的世界，生出抗拒自身能力、排斥過往的念頭。又倘若……他們能在一開始就找到對方，引導他接納真正的自己，一切就會不同了。

想到這，心中就泛起一絲苦澀。

若不是這女鬼鬧得太兇，恐怕他們連這第二次見面的機會都不會有。

黑晊世收斂情緒，「是我太急了，對不起。」

面對對方如此理所當然地認錯與退讓，尤爾更加尷尬了，不由低下頭。哭腫的雙眼下是一層明顯的烏青，襯著蒼白的臉龐，顯得憔悴可憐。

黑晊世見他這模樣，心中更疼了。

「幸好那天幫你下了護身咒，不然……」他暗嘆一聲，慶幸自己那日的一意孤行。

要是沒有護身咒擋下大半傷害，即使他們偵察員擁有特殊體質，也禁不起那樣猛烈的撞擊。何況，當年的那個詛咒，對他們的靈魂都帶來一定程度的傷害，而育又自封能力，靈魂的修復效率大幅減弱，身體自然也無法恢復到應有的巔峰狀態。

「護身咒？」尤爾疑惑抬頭。

黑晊世沒有回答，只是起身環顧四周，問克里斯：「你覺得如何？」

「沒感覺。」克里斯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叼著一根未點燃的菸，右手握著開蓋的打火機。大拇指在齒輪上輕輕地來回摩擦，卻遲遲沒有點火，彷彿那火跑錯了地方，在他那雙壓抑的藍眸裡隱隱燃燒著。

黑晊世盯了他一會，就轉向尤爾，下意識像往日相處那般，直接給予建議：「現在時間還早，不如你先去睡一下。」

尤爾又是一愣。

放兩個客人在家裡，自己去睡？

「我……」嚴重缺乏社交經驗的他，連一句理直氣壯的「不」都欲言又止，「還不想睡……」

「去睡，你需要休息。」黑晊世伸手就要拉起他，語氣略重，「怎麼能不好好照顧自己？」

尤爾身子一緊，一臉不知所措。

先不說這樣合不合理，他是真的不「想」睡啊！

克里斯見他這樣，終於忍不住出聲：「幹嘛？剛才還自己抱著老情人喊『執事執事』，親熱得要命，拎盃都要以為你恢復記憶了，結果現在又翻臉不認人，把我們當外人了喔？」

「轟」地，尤爾腦中一聲巨響，震得他當場愣住。

老、老情人？執事？他……他剛才喊了什麼？

約翰當時隨口猜的「舊情人」……竟然是真的？

他愕然看向黑晊世，就又一次望見對方眼底淡淡的哀傷，胸口瞬間有一絲莫名的抽痛，不由就低下了頭。

難怪他總會在對方面前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但他明明不記得了，為何還會……

「克里斯。」黑晊世無語瞪去一眼，卻見對方只是挑了挑眉，一臉「你管我」的無賴模樣，只好搖頭嘆了口氣，再看向尤爾，柔聲說：「你需要休息，睡吧，不用擔心這麼多。」

尤爾沒有再反駁，只悶悶地走進房間，連門都習慣性忘了關上。

他不情不願地坐上床，胸口像被塞了石頭般又沉又痛。連日的勞心勞力又驚魂一場，他確實疲倦不堪，可一閉上眼，惡夢就接踵而來，教他怎敢再睡？

黑晊世跟到房門口，正想用靈視快速檢視房內安全，就見他抿著嘴，碧眼似有怨怒卻隱而不發，心中不禁滑過一絲怪異。

育似乎變得……不只是他們以為的那樣？

說不上什麼感覺，但過去那個敢怒敢言、從不輕易退讓的葉育，如今變得這般順從，讓他感到有些說不清的古怪。但他終究見不得對方有半分委屈，只好緩步走進房裡，站在離床邊一段距離的地方，放低聲音說：「我知道你怕，睡吧，我幫你念靜心咒，會沒事的。」

貼心的勸哄令尤爾下意識泛起撒嬌的念頭，卻在抬眼對上黑晊世眼底顯而易見的柔情時，猛然清醒過來。他心頭一顫，慌亂地移開視線，結巴說：「那、那就麻煩、你了。」

未敢再多瞧一眼，他立刻乖順地躺進被窩闔上眼，在心底輕嘆。

雖然確定了兩人之間曾經的關係，先前那些莫名的愧疚感，和尋求對方撫哄與擁抱的無意識舉動，也都算是有了解答……但如今，他已經有了約翰，兩人也在上帝面前宣誓要共度一生，所以不論過去是什麼關係，都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

望著尤爾近乎逃避的態度，黑晊世不由苦澀地扯了下嘴角。

不過是一場意外與一年半的分離，竟讓他們倆隔得如此遙遠。難道他們幾十年的相守，就真的敵不過一個詛咒嗎？

他揉了揉鼻梁，強壓心頭的哀痛，待情緒平復後，便低聲念起靜心咒。

淡金色的光芒隨經文在兩人周圍微微散開，流瀉著清淨祥和的溫煦氛圍，令尤爾微蹙的眉頭緩緩鬆開，不安緊繃的睡顏也總算趨於安詳。

克里斯倚在房門邊注視這一幕，卻是憋了滿肚子的悶火無處發洩。

操！同生共死這麼多年，葉育一出事，大家就日夜不停地找他，結果這死囝仔一句失憶了就要斷絕關係，差點被鬼玩死也忍著不找他們，真他媽的欠揍！要不是有保護欲超強的老黑在，他絕對要揍這死囝仔一頓！

越想越不爽，克里斯索性別開視線，看向房內一角的狼藉殘局。破裂的全身鏡、散落的碎玻璃，與一隻躺在地上的手機……

他瞇了瞇眼，又磨了下牙，還是沒憋住愛管閒事的老爹天性，過去撿起手機檢查一下。

螢幕邊角有一小點裂痕，但看起來似乎還能用。

「……還挺耐摔的，也不知是哪家的？」

他嘴裡低唸著，邊前後找了下廠牌Logo，接著隨手將手機擺上一旁的衣櫃。正當他要轉身去找掃把收拾碎玻璃時，忽然瞥見櫃子上有一座青銅雕像，一股直覺讓他好奇地湊近打量。

持劍而立的希臘蛇女？

似曾相識的神話人物，勾起一段久遠前的往事。

1944年，那個他還在為國家賣命殺敵的年代——當時，他率領的部隊中，曾有位下屬戴著一條類似的項鍊，墜上是個手持天秤的矇眼希臘女子。記得對方說那是正義女神，並深信他們是為正義而戰，正義女神也將為世界帶來和平與公正。

他忍不住嗤笑一聲。美國參戰的真正目的為何，恐怕只有那些在位者才知道，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個幌子。儘管那多年的二戰，確實為不少國家帶來相當長的和平與發展。

黑晊世念完經文，見克里斯正盯著雕像發愣，便也凝神觀察一番，「這銅像有仙靈之氣，應是我那天發現的金光。」

「仙靈之氣？」克里斯詫異回頭，一臉「哩洗勒供三小（你在說什麼鬼）？」

黑晊世用目光朝門口示意。

兩人留下貴人看顧尤爾，走出房間。

「又是仙靈又是怨鬼，這公寓是怎麼回事？」克里斯接連拋出疑問，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既然有仙靈，他怎麼還被女鬼糾纏？該不會是你們說的風水不好？」

黑晊世搖頭否定這個推測。自第一天來這裡，他就看過建築構造與擺設，雖說不上風水極佳，但也不算差，至少不至於招來不祥。

他抬眼察看天花板徘徊不去的灰霧，眉頭也緊緊皺起，「怨靈才被天一擊退，暫時出不來，等晚上陰氣較重時，再招出來問清楚吧。」

「嘖，那我先載阿宅回飯店，晚點再來，免得他等太久唸個不停。」克里斯說完，正要離開，就是一頓，「丟啦（對啦），順便叫你家式神掃一下玻璃，免得小育醒來踩……啊幹！那個猴死囝仔，拎盃管那麼多幹嘛？」

他齜牙咧嘴地罵完，也不等回應，就頭也不回地朝玄關大步走去。

看著好友賭氣離開的背影，黑晊世失笑地搖了搖頭。

說是回飯店一趟，實際是想飆車發洩吧？倒楣的罷課恐怕得體驗一回飛車驚魂了。

＊

傍晚，尤爾醒來，發現床邊有人……不，不只是人！

「醒來啦？少爺。」

一個陌生的和服美女笑吟吟地看著他，用著彷彿穿越到封建時代的稱呼。緊接著，一團雪白的毛茸茸跳上床，張口就對他一陣狂風掃落葉式的猛舔，驚得他整個人都呆了。

豪放狂野的金髮裸女鬼才剛消失，就來了個東方古典美女和一隻熱情如火的「狗」？他這是走的什麼桃花運？

貴人看他呆愣的模樣，不禁噗哧一笑，「大家都在外面等你唷。」

「啊？」尤爾頓時紅了耳根，一把將小狐狸摟進懷裡下床，也沒意識到自己為何抱得如此順手。他急匆匆走到房門，才想起要問那女的是誰，就被迎面走來的人打斷。

「醒了？」黑晊世說完，就往下看向小白狐狸，「湯圓，下來。」

湯圓不滿地「嚶」了一聲，跳出尤爾懷抱，用白澎澎的尾巴掃著他的腳踝。

尤爾目不轉睛看著小白狐撒嬌般的舉動，一顆想養毛孩子的心快要融化了。

見始終黯淡的碧眼總算恢復神采，黑晊世笑了笑，說：「時間差不多了，到客廳來吧。」

時間差不多？

尤爾不解，「要幹嘛嗎？」

黑晊世回頭，吐出兩個字：「驅靈。」

尤爾瞪大雙眼。

驅靈？大法師裡的那種驅靈嗎？

等等，所以他們先前說利用特殊能力，調查非一般常態的重大案件……是真的？

但想起白天對方那些所謂的「施法」確實幫到了自己，他心裡也對這些人有了些信任。

他跟著黑晊世來到客廳，這才發現家裡不只多了和服美女與小白「狗」，還有一個疑似自閉症的墨鏡男，蹲在電視前自言自語，他不禁一囧。

克里斯大剌剌地癱坐在沙發上，毫不客氣地將雙腳放在茶几上，幫他介紹：「罷課司機，吵著要跟上來的死阿宅，不用理他。」

「唷，好久不見。」罷課司機回頭擺了下手，便繼續研究遊戲櫃裡的收藏。

罷課司機？這名字……是帶頭蹺課的意思嗎？

猛然間，尤爾想起以前收到那封署名叫《拔個死機》的怪信。

如此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名稱……該不會，真的是他們？

那……那封害他嚇得摔爛手機的奇怪簡訊……

——「嗨，我是拔個死機。你的氣息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我可以開鏡頭看看你嗎？」

呃……所以，是他自己掐斷了跟他們提早相認的機會？

他心中頓時一陣尷尬，微微扯了嘴角乾笑了下，依指示在一張高腳椅坐下。

「開始吧。」黑晊世道。

罷課司機一聽，就轉過身來，低念：「錄影啟動。」臉上的靈腦鏡隨即亮起一個小藍點，而後他既興奮又猥瑣地低笑：「金髮裸體辣妹耶，等下傳給阿拔看，顆顆！」

「……」

一室無語白眼。

尤爾也徹底凌亂了，方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度也下滑了。

這到底是什麼人啊？

黑晊世輕咳一聲，拉回尤爾的注意力，「解開扣子。」

「啊？為什麼？」尤爾大驚。

明明是那個猥瑣墨鏡男要錄裸女，怎麼變成他要脫衣服？

這莫名驚羞的反應也讓黑晊世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尤爾誤會了，失笑解釋：「你的胸口有那女鬼留下的指印，我需要利用它來召喚。」

「啊……喔。」原來是自己會錯意，尤爾羞恥地紅了臉，趕緊解開胸前鈕釦，露出血紅的五指爪痕，在那單薄的胸膛上，看來格外駭人。

黑晊世眼神一沉，左手持訣，右手輕觸紅印，低聲唸出一長串咒語。

融入靈力的莊嚴符文在安靜的客廳環繞，輕輕盪起一圈圈罡氣波流。待最後一字落下，手印乍起耀眼金芒。霎時間，燈光閃爍，滴嗒水聲隨之輕響，溫度驟降，吐息也化成道道白霧。

一絲絲的刺骨涼意自身側傳來，尤爾當即就意識到是金髮女子現身了，不禁害怕地閉緊雙眼，渾身不住顫抖。他抓著高腳椅的邊緣，手指冰冷到麻木，連胸口都隱隱悶痛起來。

黑晊世察覺他的狀態，立即勸道：「別怕，你必須戰勝恐懼，勇敢面對，才不會被影響。」

然而，過往不堪的體驗早就在尤爾心底留下了陰影。如今又被這女鬼騷擾折磨得這麼慘，他實在難以跨越這道心理關卡。

黑晊世無奈，只得先詢問渾身濕淋的女鬼：「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此？」

可惜，女鬼似乎已經失去表達能力，只能翻著眼白直直瞪著他，舉起右手指向尤爾，一張嘴就溢出彷彿流之不盡的冰水，根本無法言語。

「要不讓小育感應一下？」克里斯剛提議完，就想起尤爾早已忘記如何使用能力，更別說對方現在還怕得抬不起頭來，便懊惱地撇嘴輕「嘖」一聲。

「我、我嗎？不要！」直覺克里斯指的就是自己，尤爾驚得拚命搖頭，拒絕再感受那些要命的痛苦畫面，身子幾乎縮成一團。

黑晊世也搖了搖頭。以往他們捉到無法正常交談的鬼魂時，都是由葉育去感應對方意念，但如今是不可能了。他取出一顆珠子，朝女鬼拋去。

「收。」

珠子飛至女鬼額頭，將她吸入其中，再自動飛回黑晊世手中。刺骨冰寒與詭異水聲頓時消失，尤爾胸口的陣痛也總算平緩了下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鬆下緊繃的肩膀。

「搞定。」克里斯兩腿一收，從沙發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回飯店召喚那個不小心的，把東西送去給董事長問話。」

「董事長？」

大患一除，尤爾心情一鬆，就脫口而出：「你們做這行還開股份公……呃。」

等他反應過來緊急住嘴時，已經來不及了。

「股……股份公司……哈哈哈幹！」一直擺臭臉的克里斯終於忍不住狂笑，嘴裡還噴著粗話：「董事長這綽號還是你取的啦！哈哈哈！還真當他是瞎米霸總喔？」

取什麼綽號？

尤爾有聽沒有懂地看向其他人，卻見大家也是低笑不語。

就在這時，黑晊世忽然想起什麼，視線移向尤爾空無一物的胸口，面色一沉，「項鍊呢？」

此話一出，克里斯立即收起笑意，連本來還在碎碎唸的罷課司機也噤聲了。

氣氛瞬間凝固。

面對集體肅起臉的眾人，尤爾心中一陣緊張，吶吶反問：「什麼項鍊？」

黑晊世目光極冷，嗓音沉如寒鐵：「刻著你英文名字的項鍊。」

「那個？」似乎感受到一份沉重的威壓，尤爾眨了眨眼，小聲回應：「我收起來了。」

怎麼回事？那條項鍊很重要嗎？

啊，原來尤爾真是他的英文名字！

但黑晊世彷彿讀不出他的心思，一再厲聲說：「去拿出來！」

尤爾愣了愣，不禁委屈起來。

連約翰都不曾對他這樣嚴聲厲語過，這人憑什麼對他這麼兇？

他本想反駁些什麼，但當他望見對方眼底的哀戚之色，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望著尤爾臉上閃過的不安與無措，黑晊世意識到自己又逾舉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再度開口時，語氣已回歸沉穩，用詞也斟酌了許多：「那項鍊……有神靈加持的祝福之力。你先拿出來，我再跟你解釋。」

「……喔。」

尤爾鬱悶回房，取出那條曾經隨身不離的項鍊。

黑晊世接過項鍊，將血色晶石的項墜放在掌心摩挲一番，才謹慎地替尤爾戴上，鄭重交代：「這項鍊能保護你。無論何時何地，不管發生任何事，都絕不能拿下，記住。」

尤爾不滿地垂下嘴角。他不懂所謂的保護是什麼，以前被鬼怪糾纏時，也沒見項鍊有什麼作用。然而，他瞧了眼黑晊世壓抑的深沉目光，再次莫名心虛，不敢再問。

項墜輕輕貼上胸膛，黑晊世修長的手指無意間掠過他的頸項。

那瞬間，一股久違的暖意自心尖蔓開，如同黑暗中的微光，倏然而逝，卻在他混沌的腦海中留下難以名狀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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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喵芭渴死姬 / 初版：11.02.2013｜二版：05.25.2017｜三版：06.14.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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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舊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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