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日照直射在長年覆雪的山峰上,反射出耀目光芒。在群山聳立之外,長草遍野的山坡上,散佈著大小不一的灰色岩石,如珍珠在綠波中蕩漾。每當西風吹過,草坡更會泛起一波波浪潮,並傳來細語般溫柔的沙沙聲。
在崇山峻嶺包圍之下,朝陽的山脊上有兩個小點正飛快地移動著。他們一前一後,騎著陸行鳥,順著風,背著山,正向東而下。
這對男女一身戎裝,頭戴兜帽,以布蒙面,手上套著皮製的短指手套。他們的座騎除了背著綉有薊花章紋的捲狀背包外,還懸掛了長短劍和弩。
單看扮相,二人與一般冒險者無異,但他們的座騎卻是奧施翠莉亞帝國不常見的陸行鳥。
陸行鳥只產於大陸西部,其性情溫馴,身體強壯,適合奔跑及跳躍。速度雖未能媲美血統優良的駿馬,但在荒野中絕對是最靈活和耐力極佳的走獸!同時也是帝國西部盡頭,巴斯公爵領地的標誌。
陸行鳥頭上有色彩鮮明的羽冠,身上主要是黃色,但腹羽偏白,短小粗壯的尾羽及長翅上皆有褐色羽斑。牠們的一雙巨爪如鷹,而且鋒利無比。每當踏在岩石上,附在表面的地衣總是被輕易剝離,還會在石上留下爪痕。
陸行鳥在無人山區持續高速奔跑,或在岩石之間飛躍,伴隨著鋼爪著地發出的「咔咔」聲,與呼嘯的山風同步前進。
跑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向背後的女子叫道:「一點鐘方向!」
女子回應:「知道了。」然後空出右手,先從背後取出一枝箭,單手把它搭在腿邊的弩上,接著把弩摘下,一舉手已經對準目標物發射!整套動作非常利落自然,如同眨眼般簡單。
箭矢呼一聲直穿草叢後,立即傳來動物的嘶叫聲。忽見一隻身材瘦小但肚皮脹大的人形生物從草叢中蹦出來!牠身上插著箭,連滾帶爬地往二人的相反方向逃去。
二人騎乘的速度不變,男子讚道:「做得好。」
女子用傲慢的語氣說:「彫蟲小技。我才不要麻煩的半獸人來攔路。」
男子說:「前面已經是柏蘭大平原,過了她就是帝國的首都艾斯迪爾城。以我們的速度,晚上應該能到達。」
女子問:「太晚到達的話,城門已經關了吧?況且入城後也不好找路。」
「所以我打算先繞道到較近的龍岩堡,休息過後才進入首都。」
「哥,你不會直接拜訪南方公爵閣下吧?」
男子笑著說:「才不會呢!不過我們帶著陸行鳥進入龍岩堡的話,消息難免會傳到他的耳裡。反正總會見面,擇日拜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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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預計一樣,二人在太陽下山後正好抵達龍岩堡。他們在城門廣場附近找了間帶餐廳的小旅館,安頓陸行鳥後,簡單梳洗一番,便到大廳享用晚餐。
男子率先從上層房間走下樓梯來到餐廳。現在他已經換上乾淨潔白的襯衫和深啡色長褲,配上短皮靴,左手尾指上戴著一隻沒有任何花紋的銀色戒指。
放眼所見,長形大廳內擺放了不足十張枱,但食客依然寥寥可數。疏落的人流正合其心意,可以安靜地吃飯,於是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這時,女子亦退下了戎裝。她把長髮束成馬尾,換上同樣的白襯衫和深色長褲,外加一件啡色的皮夾克和長馬靴,胸前還掛著一個橢圓形的藍寶石吊飾。她從樓梯走下來,畢直地走向同行男子並與他對坐。
二人有著同樣的淺棕色頭髮,如透明湖水般的綠眼睛,五觀分明的輪廓亦十分相近。但男子明顯比較年長,大約廿五歲左右,氣質溫文儒雅。女子目測最多只有十六至十七歲,還沒成年,卻帶著一股少年英氣。
點餐後,少女主動問同行男子:「哥,你上次來首都是什麼時候?有來過龍岩堡嗎?」
兄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疾不徐說:「已經是十多年前了,當時我才九歲。雖然有去拜訪南方公爵閣下和北方雲家的代表,但沒有來過龍岩堡。」
少女托著下巴,感到可惜道:「我以為他們會讓你參觀騎士營內部呢!」
沒料到兄長竟然說:「就算受到他們邀請,老實說,當時的我也不敢去。」
少女瞪著大眼好奇問:「為什麼?」
男子嘆了口氣,無奈地說:「爸爸的嘴巴太惹火,老是惹毛公爵。對方甚至氣得把精靈獸召喚到來,準備要大打一場。我才不要貼近那兩個怪物!」男子的表情顯得甚是匪夷所思,彷彿在無聲抱怨。
少女反而聽得哈哈大笑!半開玩笑說:「爸爸的手臂比水桶粗,大劍一劈龍骨都要碎!他一定不會輸。」
兄長無奈地苦笑著說:「奧莉維亞,這不是重點吧?可知南方公爵能穩坐兩個騎士團團長的大位,實力一定有過人之處。他是帝國內唯一能與父親齊名的武將,換了是我,絕不會隨便下這種定論。」
少女仍舊托腮,沒趣地別過頭,扁著嘴說:「奧利華太認真了,聽不得笑話。」
這時,侍應捧來了食物,前菜是蔬菜涼湯,主食是麵包配鷹嘴豆雜菜燉肉。於是二人邊吃邊繼續聊天。
「哥,我想去龍岩堡的騎士營參觀。」奧莉維亞仍圍繞著騎士營的話題。
「到時候你問問南方公爵閣下吧!」奧利華低頭用湯匙舀著蔬菜涼湯說。
誰知奧莉維亞一本正經地說出了驚人的話:「可是我聽說南方公爵不喜歡異性進入騎士營,因為他怕老婆!」
奧利華差點被湯嗆到!他紅著臉失態地大聲咳嗽,結果招來其他人關心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立即提醒奧莉維亞道:「親愛的妹妹,我求求你!這裡不是巴斯,別亂說話。這種傳聞心照不宣就好,千萬不能宣之於口。」
奧莉維亞卻驚訝地掩著嘴巴,小聲但尖銳地嘆道:「那麼傳聞是真的!」
奧利華深知妹妹的個性,一時三刻不會閉嘴。唯有選擇性透露更多,好等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往後懂得收歛一些。「當年父親拋下邊防工作,來到首都協助調查東方公爵家參與叛亂之事。與南方公爵一家聚舊時,就是用這種傳聞開了個無聊的玩笑,結果差點大動干戈!所以我勸喻你最好慎言。」
「為什麼最後沒打成?」奧莉維亞關心的重點永遠在兄長的期望之外。
奧利華繼續吃飯,淡然地說:「因為南方公爵夫人出面平息了。」
奧莉維亞張大明亮的眼睛,恍然大悟道:「南方公爵果然是怕老婆……」
「奧莉維亞!」奧利華立即用嚴厲語氣打斷她的話來作出警告,他實在拿這個妹妹沒撤。
奧莉維亞見哥哥生氣了,馬上耍耍手賠罪說:「好了。好了。我不再說了。」但是片刻後又開始新話題:「東方公爵家不是死光了嗎?還能查到什麼?」
奧利華嘆了口氣,他的妹妹實在太愛聊八掛了!
他說:「不得而知。但諾斯琴家族已經在貴族中除名。掌管火龍符的魔法師兼四大公爵家之一,突然靜悄無聲地沒落,當時世人都感到十分震驚。」
奧莉維亞好奇心旺盛,繼續追問:「那麼火龍符又在哪裡?她們與北方公爵家一樣,仍舊保持與元素龍的關係,不可能說斷就斷吧?」她撕開麵包,用它沾著燉肉的湯汁,然後慢慢放到嘴裡,目光卻期待地停在奧利華的臉上。
反正不是什麼天大祕聞,奧利華也不吝嗇,侃侃而談道:「其實沒有人見過火龍符。而且火龍女王自永晝時代結束後,早已退回東海的奔日火嶼。除了諾斯琴家的女人,應該沒有人知道真相吧?況且七大神使已經從缺接近五百年,早就變成傳說,沒幾多人真正在意了。」
然而奧莉維亞立即高聲抗議道:「我在意啊!」結果又引來別人投來目光。這次她終於學會收歛,把聲線放輕才提出反對:「我們亦是神使的後裔呀!我們巴斯是活生生的存在,家族史也不容置異!而且南方公爵禾卡拿是『淨風之子』的後人;北方雲家在治外法權的凍土上仍被稱為『龍行者』;還有一頭金髮的皇族蘭斯特正是光族的遺民……我們的國家建立在啓明星女皇手上,怎能漠不關心?」
奧利華這口飯吃得十分不順,老是要給尋根究柢的妹妹另作解釋。不過他有的是耐心,於是說:「我的意思並非指過去被漠視,而是現在人們更傾向教廷的一套,以朝拜來追求神的垂注。在信仰上,歷史意義的比重因此下降了。」
奧利華進一步說明:「啓明星女皇是太陽神施華親點的『慕法者』。以她為中心召集的七位神使,解除了永晝時代光龍的暴政,依然是奧施翠莉亞大陸的歷史根基。我們之後會長時間逗留在首都,你可以到處參觀看看並感受一下。特別是節慶,十分精彩啊!」
奧莉維亞嘟嚷著說:「我現在最想參觀的只有騎士營……」
「你親自問南方公爵閣下請求應允吧!」奧利華淺淺一笑後,不忘提醒道:「記得別提起『那個』傳聞啊!」然後繼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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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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