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相機閃光燈的燈光亮個不停。除此之外,到處都有攝影機。每個人都在等鯤鵬說話,台下的記者與觀眾們早已亂成了一團。大家都想向台上的這號大人物說上話,或者問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燈光太亮,讓鯤鵬有些許不適應,在土俵上可沒有這些閃光燈還有喜歡八卦的民眾。對於鯤鵬來說,唯有戰鬥才是真的,只有不斷取勝,人們才會關注他,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對於這樣鬥志高昂的人,不被看不起是他前進的唯一動力。
自尊,虛榮心,大量的財富,還有如同天皇一般的名聲。這些都是鯤鵬往前的理由,他的武道就是這些外物。他沒有對神明崇敬的心、一定要打敗的對手、好勁敵之類的通通都沒有。對他來說,所謂的武並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僅僅是為了錢才會往前邁步的。當然,在大眾面前不能這樣說,只能閉俗地表示,自己正在努力的路上,不會放棄也不會因為輸掉比賽而感到氣餒。除此之外,贏過他的人也有值得他學習的地方等等。總之,普羅大眾愛聽什麼話就說什麼話給他們聽。只要不妨礙他成為賽場上的明日之星即可。
有個記者問到鯤鵬,不久前與白鵬一戰的感想。雖然輸掉了很是可惜,但面對橫綱卻能支撐一分鐘以上,這已經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情了。鯤鵬看著自己受傷的右手表示,自己未能讓白鵬盡全力展現自己,這整個相撲界,可能只有那個男人可以讓白鵬盡興。然而,那個男人是誰,鯤鵬卻沒有直說。只是稍稍點題,就是那個不久前被拔除關脇稱號的台灣人。大家一聽就知道了,是陳國重。然而,誰也想不透為何是他,就連提問的記者也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陳國重不是您的手下敗將嗎?為何會點名他呢?」鯤鵬表示,因為陳國重是特別的。他是一個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敵人,都會全心全意比賽的人。對相撲抱持崇高的敬意,對神與歷史擁有無限的關愛。陳國重是這世界上,最愛相撲的人。不只是鯤鵬,就連白鵬也無法相提並論。面對鯤鵬如此強烈稱讚陳國重,大家感到十分不解,那個人因為刑事案件而被解僱,這樣的行為無疑是對相撲的褻瀆。但鯤鵬並不這樣認為。
「你們只看到了表面,所以認為自己是對的。我看到了全方位,才會這樣說。」記者們繼續提問表示,這次比賽後說要去台灣休息,就是為了找陳國重,對吧?這點鯤鵬無可否認,他信誓旦旦表示,要把陳國重拖回比賽場上,不管用什麼手段,或者犧牲他的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就連鯤鵬本人也不確定,他不確定自己願意為陳國重使出全部心力的原因,這種莫名的情感讓他願意放棄一切。原因為何?其實他很明白,他知道陳國重才是該出現在賽場上的人。該跟白鵬比賽的人不是鯤鵬,而該是陳國重才對。雖然很不甘心,雖然不想承認陳國重的武道,但確實,鯤鵬在陳國重的身上看見了他所沒有的東西。那種近乎癲狂的喜愛,只有將親方、前後輩、知己、觀眾等人的心意放在身上的人,才有資格熱愛相撲。然而,這樣的人在回到台灣後,便不再聯絡名古屋的親方等人,甚至像是忘記武道般銷聲匿跡了。
陳國重在哪、在做什麼,其實鯤鵬有點線索。他看了很多小道新聞,知道陳國重在台中這座城市,也知道陳國重在跟黑幫之類的人玩耍,所以他才想將陳國重拖回比賽場上。照陳國重的實例來說,幹個相撲部屋的親方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是,相撲可不是只用實力說話的行業,生活方式、看人的方式、對待武道的敬意等等,都是考量重點。所以,鯤鵬才討厭現在的相撲界。
「那您是說,陳國重該回日本,重新來過嗎?不覺得這樣有失公允嗎?對於相撲界,開了這樣的先河,真是對的嗎?」沒有任何逃避,直面問題。只管自己的正義,不管日本世人是怎樣想的。鯤鵬表示,這樣做才是對的。若有需要,他讓出大關的位置也無妨。當說到這裡時,他正在思考,自己說這些話的原因。陳國重真有他拋棄一切的價值嗎?難道,不是因為他才是那個想在和陳國重比試的人嗎?不是為了相撲界,不是為了自尊,不是為了白鵬,都不是。純粹是因為,鯤鵬這號人物,想跟陳過重比試,就這麼簡單。沒錯!一切都回歸到了武道的最原始的本質,想要勝過強者,以及想跟強者比試。
那白鵬不是強者嗎?為什麼他的內心中覺得空虛呢?他知道原因,他明明知道原因卻不敢承認,或許是白鵬太過遙遠飄渺了,也或許他無法理解橫綱二字為何。到了現在,他也只能嘴硬,嘴硬白鵬太弱之類的話。明明輸了卻硬要說自己沒輸,這樣的自尊很是可悲。但為了陳國重,這種可悲的自尊心也能拋棄。他為何執著於陳國重?原因很簡單,因為是陳國重曾說過的一句話,讓他支撐下去的。
「身為外國人,遇到的困境更多。不能說無法無視吧,只能說就算閉上眼睛也能感覺到。我每天都告訴自己,可以閉上眼睛但不能逃避。不管在哪裡,這個道理都一樣。我早就想過無數次要放棄了,但不管怎樣都無法放棄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用有點口音、語法問題的日文,陳國重在日本相撲場上的第一場,居然是在踏上這座土俵後的七年。從十四歲,一直失敗到二十一歲。就連進入名古屋的相撲部屋,都費了極大的努力。甚至可以說,親方是可憐他才讓他進入的。親方明明知道那隻會讓他更加痛苦,卻不打算讓陳國重走。原因為何?大概還是因為那句老話吧,陳國重熱愛相撲。
身材高大的他,卻連敗不斷,受人譏笑。然而,他卻沒有放棄,沒有放棄自己的武道,沒有放棄相撲。最終,他開始展現慧根,成為比賽場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戰神。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他被稱為最接近橫綱的關脇。陳國重已經不記得了,他也不打算記得這個稱號。現在的陳國重四股名只有一個,那就是O-1重型坦克。這是黑貓仔幫他取的,是他在黑幫社會中的親方。
在那段期間,同樣遭遇連敗的鯤鵬,聽到了有人不是為了錢而打相撲,不是為了證明自己而去比賽,不是為了那天殺的名聲去戰鬥,而僅僅是因為熱愛相撲。光是這點,就讓鯤鵬感到欽佩。雖然走在不同的武道上,但這兩人在土俵上的差距,並沒有越來越大,甚至開始磨合在一起。最終,在陳國重相撲職業生涯上的最後一場,這兩人見面了。他們的價值觀不斷碰撞,沒有人會認為對方是錯誤的,也不會認為自己才是正確的。兩人都知道,這場比試的勝負,只是暫時的光芒。無法掩蓋其大而碩的亮光!
那時候的陳國重,就好像太陽一樣。鯤鵬在外國力士的專訪中看到了,陳國重每天都認真練習四股的樣子。跟他的四股有何差距呢?要論美感、完成度都是鯤鵬更勝一籌吧,但陳國重的四股中有神存在。或許,這就是陳國重與眾不同的點,也是他讓鯤鵬無法直視,卻又想直視的原因。那個取得第一勝的夏天,還有鯤鵬止住連敗的秋天,那個他二十一歲的四個月,是他人生中最豐富的日曆。
陳國重與鯤鵬同歲,幾乎在同時開始了連勝的道路,兩人時常被拿來比較,但從來沒有在比賽中相見。等到陳國重二十五歲的時候,鯤鵬進入了大關的境界,而陳國重還在關脇打轉。再過不久,鯤鵬就成為了所謂的大關的中堅人物。何時起,人們開始期待他成為橫綱。至於陳國重成為大關的申請也在研議中,那時候大家就稱呼他為,最接近橫綱的關脇,這樣奇怪的稱號。至於鯤鵬,則對應成為了最接近橫綱的大關。
這個稱號是他想要的,只要能闖出名堂來,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然而,這麼多的利益,卻沒有相應的消費,只是囤積在銀行帳戶中,沒有減少。當記者會結束後,鯤鵬一秒鐘也沒有多待,直接趕去機場,想要立刻飛去台灣。至於他的經紀人、助理、大阪的親方等人都無法攔阻他。就算以兩個月後有比賽為由,也無法讓鯤鵬繼續待在日本一分一秒。他可是找了很久,才知道陳國重的所在地。現在,若放棄這大好機會,他一定會後悔吧!
時間來到了晚上,鯤鵬從桃園機場搭上計程車,直接去到了台中的滿鳳樓。在大廳的位置,有兩個保全擋在下去B1的樓梯前,不能讓一般人進入黑幫的黑拳比賽。然而,當鯤鵬出現在這兩個180的男人面前時,這兩人卻反常讓身為一般人的鯤鵬進入其中。不是因為嚇壞了,而是有人策畫的。
當下到B1的時候,一個老人出現在鯤鵬面前。這老人充滿銅臭味,而鯤鵬一眼就能看出,這老人不是好人,甚至可以說老奸巨猾。老人自我介紹,他叫做吳明貴,是名叫天道盟的黑幫的老大。對於流利的日文,鯤鵬感到相當訝異,但想到台灣的招牌都會寫上日文,又沒有這麼奇怪了。吳明貴當然知道鯤鵬的來訪原因,他表示只要進入休息室就可以見到陳國重了,但陳國重是不會回去的。至少,他不會完好無缺回去。
「既然你這麼想跟陳國重再比一場,那就來吧!來當我天道盟的代表,再贏陳國重一次!」吳明貴奸詐狡猾,沒有說明這場比賽輸贏的代價。若是天道盟代表輸了,天道盟就得退出黑幫產業,不是被竹聯幫吞併,而是消失。到時候,天道盟所有資產都會被竹聯幫吞噬殆盡,人員則全部解散。至於吳明貴,則會被下驅逐令,不能再待在台灣。
當然,這件事吳明貴沒有找顏寬恆討論,是自己下的決定。竹聯幫也賭上了同樣的東西,將勝負賭在陳國重身上。最後,吳明貴表示,只要贏了陳國重,他的去留就是鯤鵬決定了。鯤鵬沒有多想便直接同意了。鯤鵬打開了休息室的門,見到正在跳戰鬥舞的陳國重,有些許尷尬,但陳國重立刻就明白了,這次的對手是鯤鵬。劍拔弩張的氣氛,讓黑貓仔感到些許胃疼。此刻,他們兩人才明白,吳明貴一直沒有告訴二人天道盟代表的原因。也瞬間明白了,告訴鯤鵬有關陳國重消息的人,正是吳明貴!
圓圈形成,兩位相撲力士正在對看。至於裁判則開始唱名這位新選手的身分,或許是很體貼吧,不只是中文,就連日文也說了一遍。身高199公分,體重171公斤,人稱最接近橫綱的大關,今天要來挑戰黑拳比賽的橫綱。兩人的身高體重相差無幾,但人氣上卻差距甚遠。首先是鯤鵬,近乎沒有人給予掌聲和尖叫,甚至大家都不認識他。而陳國重不同,他是黑拳比賽的超新星,每個人都想跟他拍照、簽名、打卡上傳社群網站。然而,這些都不影響鯤鵬的心。
「既然為了做愛這種事打比賽,真是愚蠢。」說起愚蠢,鯤鵬也是一樣。若讓人知道他打了黑拳,肯定會被開除吧。但他現在不想管這麼多,只想用盡全力去跟陳國重碰撞。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陳國重是否還是相撲力士!
平蜘蛛,兩人的仕切姿勢都選擇了平蜘蛛。那就表示一開始的碰撞會是關鍵,兩人的速度都會達到最大化。看來,兩人都知道起初的二十秒鐘是關鍵,所以才這樣選擇。當開始的時候,這兩位力士的額頭互相撞擊,產生出的音爆是前所未聞的。那轟鳴聲就好像有人拿出霰彈槍開槍一樣,震耳欲聾的瞬間,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當再次睜開眼睛時,兩人已經纏抱在了一起,雙方互相使出的摔技、投技都被對方擋下了。技術含金量如此之高的比賽,就連黑貓仔都是第一次見到。
進攻的人是陳國重,沒想到他居然用出了空手道的步伐,一步一步逼退不習慣如此戰法的鯤鵬。在應對上方的攻勢時,下方也沒有怠慢。陳國重試圖用足技的假動作來封住鯤鵬的進攻方向。在逼退對方的過程中,雙方能夠活動的空間,差距越來越大。不一會兒,鯤鵬就被逼到角落了。若用相撲來解釋的話,他就站在土俵的邊緣。
「這已經不是見招拆招了,而是互相預判對手的每一步棋,再進行的招式分解。」雖然陳國重站具優勢。不過,果然關鍵是陳國重右手的小拇指。若攻擊的那一瞬間又沒跟上的話,會變成一個弱點。但鯤鵬應該不知道,陳國重已經克服了這個弱點,變成了故意為之的破綻。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明明應該是這樣才對啊!
當陳國重的手試圖抓住鯤鵬的兜襠布時,鯤鵬卻沒有選擇將其摔出去,而是用手臂的肌肉夾住了陳國重的右手。鯤鵬知道,同樣的弱點,陳國重不會犯兩次錯。這裡頭絕對有詐!所以,若鯤鵬選擇將陳國重摔出去的話,其實會直接正中陳國重下懷。陳國重的右手無法抽出,而鯤鵬則用自己的右手,打算拗斷陳國重的右手。但是,這點陳國中也料想到了,從剛剛一系列的對峙中,陳國重得知,鯤鵬的右手有傷,若對那受傷的右手使出鐵炮攻擊,傷害可想而知。
「你的骨頭有傷吧,別逞強了。」現在,兩人都賭上了自己的右手,拚盡全力進攻。他們沒有選擇摔技或者足技,而是堂堂正正比賽破壞力。鐵炮不斷打在受傷的骨頭上面,而逆關節的壓力,則讓陳國重的右手要斷成兩半了。
此刻,黑貓想闖入比賽現場,制止住比賽。然而,一群人將其擋在了外面,要他好好看完,陳國重與鯤鵬這場,決定了三大黑幫命運的比賽。兩人的決鬥沒有發出聲響,出奇的安靜,讓人有點不知所措。唯一出現的聲音,就是雙方骨頭斷裂的聲音。在最後那一瞬間,鯤鵬承受不住傷害,將左手鬆了開來。這也意味了陳國重的勝利,鯤鵬因為太過於疼痛,跪了下來,膝蓋沾染上了地面的灰塵。用相撲術語來說,就是戰敗了。站到最後的人是陳國重!
此刻,吳明貴拿出了手槍,打算解決陳國重後逃離現場。但立刻就被抓住了,他還留有後手,觀眾群中有他的暗樁,是四海幫的戰組成員。然而,四海幫的成員們卻沒有搭理原本早已結盟的天道盟,反而露出了狐狸一般的微笑。原來,四海幫又偷偷跟竹聯幫結盟,想要將吳明貴這老狐狸趕出江湖,這樣餅又會大起來。現在失去了吳明貴的顏寬恆,已經是風中殘燭了。四海幫決定,下一場比賽,就解決顏寬恆這個老傢伙。至於下一場比賽的對手,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脫下了面具,搶走了裁判的麥克風。她告訴大家,下一次就是陳國重的死期了。至於顏家,則會完成統一江湖的豐功偉業!
「就好好享受你最後的人生吧,陳國重。」板環橋奈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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