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正在抽便宜的香菸。若要說這男人的樣貌,老實說,即便有些許奸詐狡猾的嘴臉,但仍稱得上是帥氣。看起來雖然才四十好幾,但其實已經六十來歲了。頭髮花白,但經過整理後看起來別具色彩。身材精瘦,雖然稱不上是精壯,但纖瘦且中性的長相,確實能引來許多桃花。除此之外,手臂的肌肉、背肌、下肢看起來都經過相當的鍛鍊。即便六十來歲,實力卻跟三十歲的年輕人並無二異。
男人穿的是中國風的正式服裝,或許是因為身材比例不錯的緣故,看起來確實意氣風發。男人的名字叫做張安樂,大部分的人都稱其為白狼。大多數的人只知道他是某個親中政黨的黨主席,卻不清楚他其實是黑幫竹聯幫的一位老大。張安樂默默抽著香菸,看向他辦公室坐著的客人。一人是身高190的陳國重,另一人則是黑貓仔。陳國重身上的衣服仍然是那件穿到荷葉邊的CC周邊商品,至於黑貓仔,則穿上了黑色的西裝,不敢怠慢的他,甚至將其燙好熨平。
「抱歉,剛剛讓你們看見了失態的一面。」就在剛才,張安樂用槍打死了一個鬧事的角頭。根據黑貓仔的說法,那人是一個年輕一輩戰組出身的好戰派角頭。叫做陳明傑,人稱阿足。據說是鑽石大樓的負責人。張安樂因為其在街上聚眾鬥毆,為了女人打架,才將其殺害。對於眼前這男人來說,用不到的棋子,死了也沒有差別。
「說是為了女人,但其實是為了自己的面子。男人就是一種死要面子的動物。」張安樂調侃,因為自己前妻被搭訕而生氣,這種程度就生氣打人,真是笨蛋。到底是哪個白癡讓另一個白癡成為角頭的?對此,張安樂表示不解。他告訴兩人,現在還像黑貓仔一樣傳統且不帶給一般社會大眾困擾的黑幫,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張安樂其實相當尊敬黑貓仔。
「您知道我?」張安樂表示,他當然知道。上次見面是在台北某位角頭的公祭上,他仍舊記得,黑貓仔的一舉一動,都相當符合一個真正的黑幫人士。不會過於浮誇,也不會毫無禮節。除此之外,對於逝者的敬意,也比那些三流黑幫多出許多。所謂的公祭並不是一場聽老師講話的朝會,而是確切實際需要人與人之間關懷的儀式。若連尊敬逝者的心都沒有,不要說黑幫了,就連人類二字也難以冠上。
張安樂抽著便宜的涼菸,詢問二人是否需要菸或者餅乾。他告訴兩人,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因為酒精會阻礙思考。若他做出了非人道的行為,那他會後悔一輩子。至於毒品,竹聯幫旗下的組織,也沒有動。或許是因為樹立了榜樣的關係,竹聯幫的人幾乎都很尊敬這位大老。當陳國重望向他的眼睛實,很清楚了解到,這男人沒有說謊。他的冷酷作風、老派風情,還有對人的關懷都是真的。像他這種人,若遭遇背叛,就會加倍討回吧!
陳國重要了餅乾,他告訴張安樂,自己可是沒吃早餐就過來赴約。要想維持這身材體重,大量的碳水是必須的。當黑貓仔要陳國重不要這麼沒禮貌時,張安樂笑了出來,表示年輕人敢衝敢做是很重要的,但若是走錯一步,就會被這整個黑幫體系拋棄,就好像吳明貴一樣。據悉,吳明貴逃到了新加坡,然後立刻遭到處決。原本想過警方會保護他,但沒有,警方、黑幫、政府人員都是一丘之貉,無論是台灣或者新加坡都是如此。
張安樂拿出了便宜的點心,有便利商店買的餅乾糖果,還有汽水可樂。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麵包。陳國重毫不客氣,直接拿起了麵包吃了起來。他告訴張安樂,這種有許多添加劑的麵包,是他的最愛。親方曾說過,營養要吃,毒也要吃,能夠調和雙方的血肉,才稱得上是健全。當桌面上所有食物都進入陳國重的肚子之中時,張安樂大笑了出來。他表示,真不愧是相撲力士,吃即是力的概念,他已經深刻體會了。剛吃完飯的陳國重,身體相當高溫,張安樂立刻找了個大塊頭男人來,想親眼看看這個陳國重的實力如何。
男人的名字叫做黑龍,是常見的黑幫名字。身高比陳國重小一截,體重也是。為了公平起見,張安樂要黑龍拿刀對付。他心知肚明,刀子對陳國重並不構成威脅,反而讓黑龍陷入了困境。原因很簡單,因為拿刀的敵人只能使用刀,而空手的人則會使用各種技術。所以,若不是真有信心,拿刀只會讓自己處在弱勢。這是無庸置疑的!
兩人脫下了上衣,黑龍的肌肉不算多,脂肪也是。若要認真評比,他就只是一個稍壯的男人而已。然而,這種身材的人最難應付了,因為無論是身體過大或過小的缺點都沒有,並且擅長應付高矮胖瘦的敵人。對於眼前的對手,陳國重並沒有輕視。他慎重盯著黑龍的手看,想知道他的第一招會如何出招。
黑龍選擇的第一招是喉部突刺,在日本劍道中被限制的招式。其速度之快,讓一般人完全看不見出刀的手。但陳國重不一樣,他左右晃動,然後刀子就穿過了他的身體。沒錯!陳國重就好像變成沒有實體的一樣,刀子直接穿過喉嚨,但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黑龍知道,這是一種被稱為吋止的把戲。只有完全了解對手出招的人,才能夠使出的招式。其實就是近乎零距離地躲開對手招式,再回到原位,造成穿透過去的幻覺。
隨後,是一連串不直覺的攻擊。原來,能夠待在張安樂身邊,這個黑龍就是靠不直覺的攻擊來鞏固自己的地位。必須直說,這樣的招式對陳國重來說,也算是相當難以躲開。即便每一次都達到吋止的境界,但只要一有閃失,動脈就會立即被劃開。實際上,也確實有幾刀劃破了陳國重的皮膚。陳國重不想再玩下去了,當刀子又沒打中時,他用手掌打在刀面上。瞬間,強大的衝擊波從刀面傳到黑龍的手上。麻痺感隨之而來,他也因此落下了刀子。
緊接著,黑龍擺出了架式,是馬家拳的架式。創立馬家拳的人是中國武術大師馬保國的父親,將馬家劍法跟太極拳融合,成為馬家拳。但當時,那套拳法並不完美,因為他太過注重「形」了。每一招一式都得打出那種驚世駭俗的狀況,這導致馬家拳中看不中用。這個問題,直到馬保國繼承馬家拳後才改善。
馬保國的馬家拳,注重內外陰陽調和。拳不只能夠傷害肌肉、血管,更能傷及內臟與精神。除此之外,馬保國的馬家拳注重防禦,即便受到重傷也能靠運功運氣來恢復。馬家拳原本只被認為是花拳繡腿的功夫,但現在確實是一項能夠搬上檯面的武術。陳國重深知這種拳法的厲害之處,所以他並沒有搶先手攻擊。
如同加裝彈簧一樣,黑龍的手打出了第一拳,由於速度過快,人的眼睛並無法看見出手的那一瞬間。至於陳國重,他也看不見,但是根據他多年的實戰經驗,這男人要打哪個位置,他都心知肚明。不需要超過那零點五秒的反應時間,也能輕鬆躲過。隨後,又是反直覺的攻擊,直覺性的攻擊加上反直覺的攻擊混在一起,一般人,不,就算是格鬥技高手也難以招架這如同暴風雨的攻勢。
突然之間,一招奇怪的招式出現在陳國重眼前。那不是馬家拳,原來馬家拳只是幌子。為的就是讓陳國重認為,黑龍只會使用馬家拳。這傢伙可不是體育選手或者格鬥技教練,是不會遵守規則或者只用一種功夫的。他使出的招式,不是別的,正是無吋拳。詠春吋勁的最完美版本,這招讓陳國重退後了數公尺。只不過,並沒有傷到陳國重的肌肉與骨頭。
隨之而來的是快而弱的連續攻擊,陳國重處在被動狀態。他接下了這些攻擊,不痛不癢的。但他知道,這男人的目的不是為了打傷陳國重,而是在看陳國重防禦的姿態。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點穴。點穴並不像是武俠小說中那樣,會造成人休克或者死亡。真實世界的點穴,只會讓對方出現一瞬間麻痺的破綻。黑龍就是看準了這點,往陳國重胸口的穴位進行攻擊。然而,這一切都如同陳國重預想。瞬間情勢翻盤了。
出招的瞬間,就會形成破綻。陳國重抓住了黑龍的手,用出他那強大的握力,讓黑龍的手臂發出奇怪的聲響。那是骨頭被重壓的聲音,若黑龍不打算認輸,他那隻手就會被壓碎。原本以為恐嚇對方就能取勝,但黑龍畢竟不是運動選手或者格鬥教練,而是黑幫成員。要死,也無所謂!黑龍用出了自己最後一招,馬家拳的五連鞭!
右手被封住,就用左手攻擊。巨大的力量擊退了陳國重,但黑龍也無法再繼續戰鬥了。就雙方身上的傷勢來看,黑龍幾乎是全敗的。陳國重身上幾乎只有擦傷,再繼續打下去,黑龍還是會輸。黑龍見好就收,走回到房間門邊,繼續充當安保人員。隨後,陳國重與黑貓仔才知道,是張安樂命令黑龍拚盡全力的。若連讓陳國重受傷的本事都沒有,那他的下場很有可能是死亡。陳國重對於隨意奪去別人性命,並沒有感觸。只是覺得胃的地方感覺有點不舒服而已。張安樂對此表示,那是因為他不是黑幫,是普通人的緣故。
「你也該說說找我們來的原因了吧。或者換我說說我找到的事實,槍是你給的吧,那把讓我失去一切的奪槍事件的槍枝,就是你白狼張安樂的!」白狼並沒有否認,而是望向陳國重,想知道他是如何調查到的。原因很簡單,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第一次打電話的時候,就知道陳國重這號人物,再加上拉麵店表示,一直都在看著他們。他實在不解,像他一個外人,為何這麼簡單就能進入滿鳳樓,又或者沒有竹聯幫的人來找碴或疑問。
「最終,我找到了一則大約十年前的訪談。是柳得男的。」張安樂抓了抓頭髮,從來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陳國重並不是笨蛋,而是真有在思考的。想必,他一定是看到了各個竹聯幫成員身上的佛牌或者平安符吧。那些護身符都來自嘉義,柳得男的家中。張安樂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的詭計,在緊要關頭前就暴露了。
柳得男,人稱青瞑仙,是台灣歷史上最接近仙人的命理師。台灣、中國、新加坡、日本、韓國的,幾乎所有的達官顯貴都找他算過命。由於近乎是看見了人的一生,他才被稱為仙人。當然,三大黑幫的老大也找過他。而那時候,正是動盪不安的十一年前,也就是青暝仙死的那一年。當時,台灣的經濟局勢不好,時常出現台海紛爭。除此之外,政府無能的聲浪也覆蓋住了新聞媒體。就連黑幫,也混得差勁透頂。
當時,張安樂打電話叫上了吳明貴、張存偉兩人。想知道這兩人對於黑幫企業還有黑幫文化是怎麼想的。吳明貴將錢視為生命,若有錢連命都不要。張存偉則只看重生命,若要背叛倒戈才活得下去,那就這樣做。只有張安樂一人,看重的是黑幫的風骨。雖然三人眼光放的位置不同,但他們都同意,找青暝仙算命。當時有人說,若時常求神拜佛,或許能聽見青暝仙說些好話。但沒有,青暝仙不說好話,只說實話。
青暝仙的算命方式很特別,會放一台錄音機,然後開始告訴對方關於他的一生。若錄音機中途被關掉,就代表那人只能活到這歲數。好巧不巧,張安樂、張存偉、吳明貴三人的錄音機,都停在了2024。現在,吳明貴已經死去,只剩下張安樂還有張存偉了。
「當時青暝仙說了這麼句話,台灣的黑幫將在不久後統一,是由一個外人之手。」聽聞這項情報後,三人開始尋找能夠統一黑幫的外人。他們都認為,黑幫的統一代表了黑幫產業的復甦。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最終張安樂找上了陳國重,並且設局讓陳國重進入到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而張存偉背後則是顏寬恆,顏寬恆手上的牌則是板環橋奈,同樣是不屬於黑幫社會的外人。至於吳明貴,則找不到他相信的人,最終找上了鯤鵬。認為能夠利用這個男人。只不過,吳明貴已經死了,誰也不知道他原本想找誰。
「顏家和張家,都是古老的黑幫家族。從上個世紀初就在纏鬥了,直到今天也沒有結束。然而,顏家並不打算成為三大黑幫,而是走上了政治的道路,想靠政治洗腦來統一江湖。」如今,顏寬恆看上了三大黑幫統一的局勢,決定插一腳,拿些好處。就算失敗了,他仍然有退路。跟其他黑幫份子不同,顏寬恆這號人物,聰明到過分。甚至,在老謀深算的張安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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