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愛的謊與秘密誓言 - [赤黑]愛的謊與秘密誓言-14

14.

　　那個風光明媚的午後，孩子們三五成群在庭院逐球奔跑，嘻笑聲與小鳥啁啾交織，微風輕拂，捲起漫開的櫻色花瓣，也帶來些許清涼，該是溫馨且令人心情放鬆的祥和時光。

　　他在屋簷下，心情卻不似唇角勾起的完美弧度，惱人的花瓣模糊視線，他小幅度地甩了甩頭，將冷然的視線投向櫻花樹。

　　「……呀。」

　　他聽見喉嚨深處傳來愉悅的低笑。

　　三步、兩步、一步。

　　「吶，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我……」

　　畫面嘎然而止。

　　又做夢了。

　　赤司揉按眉心，不確定櫻花樹下的那孩子，最後是甜甜地笑了，還是露出受傷的表情，用盈滿委屈和憤怒的眼神瞪他。

　　同樣的夢做了太多遍，早已混淆了記憶。

　　◇◆◇

　　最初，當真是無聊，才打算把跟小孩兒的緣分延續下去，就算是這段沉悶日子裡的調味料。不然，試想在世家大族成長的孩子，要說溫和近人，對外人卻還是有不小的防備，這是銘刻於血液中，想改也改不掉的東西，如何會輕易與人產生羈絆？

　　實話說，要不是不得已，他又怎麼會加入志工團隊，做這種需要與人密切互動的工作，可家族興許懷疑他患有解離性人格疾患，為了打消他們的疑慮，以確保繼承人之位，不得做出犧牲──好在家族聽信被他收買的醫生，深信自己只是因為幼年喪母，又在過於緊湊的生活壓力下，有些微抑鬱。

　　醫生說得頭頭是道：接受治療外，也需要多跟人接觸，加入志工團隊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赤司常在想，這餿主意該是那位醫生想要惡整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抑或是覺得赤司財閥實在惡盈滿貫，該做些好事回饋社會，才積極配合矇騙，也沒事先經過他的同意，就跑到父親面前亂說。

　　彼時，他年紀尚小，能做的有限，既然目的有達成，無可奈何之下也只能接受，說服自己通往巔峰之前，總會有大大小小的犧牲，只不過這次搭上的是自己的時間罷了。

　　反正後來找到了黑子，倒也不覺得虧本。

　　赤司不會虧待自己，難得發現有趣的東西自然不願錯過。他透過關係成為孤兒院的老師，想藉此確定那孩子值不值得他花費時間，沒想到才短短聊過幾句，便立即想把人弄出孤兒院，親自看顧。

　　人家說為母則強，赤司倒覺得自己找到目標，無論是手段或演技都有飛躍性的成長，順利讓家族相信自己已經痊癒，不需要再跟著志工團到處服務，更不用留在孤兒院跟一群無法帶給他利益的小孩兒浪費時間。

　　他很滿意能得以抽出更多時間給他的新寵物。

　　他想把純潔如白紙的黑子哲也，一點一點染上自己喜歡的顏色。說是實驗也不為過，想要看看那孩子能走到哪一步，好奇自己能讓一個資質特殊卻不自知的人，發揮出多少潛能。

　　黑子果真一點也沒讓他失望，甚至比他所想的要做得更好，使他興起等對方長大後，讓人來幫自己做事的念頭。

　　而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對那孩子的定位，把他從好用的棋子變為值得珍視的寶物，不再單純把陪伴他當作消遣，轉而漸漸重視兩人能見面的日子呢？

　　赤司在初次抱了已經長成為少年的對方後，始才認真思考過，發現原來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經陷了下去。

　　大抵是從孤兒院將孩子接出來一年多那會兒，當那纖瘦的身影擋在他與綁匪之間，想要保護他的那時候開始。

　　一直都是疼愛的，畢竟黑子實在乖巧惹人喜愛，只是用上幾分真心的問題罷了。顯然，經過那日，萌生而出的感情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仔細一想，那敏銳的孩子也是始於那之後，就不繼續掩飾對他的愛戀，而後竟然還鼓起勇起求愛。

　　……是了，他那可愛的小戀人，總有不符合外貌的大膽，相比之下，身為年長者的自己，還真是十分失職呢。

　　一如那日。

　　◇◆◇

　　「赤、赤司君！」

　　孩童因急切發出尖銳叫聲刺人耳膜，高大壯碩的男子蹙眉，瞪向往這邊跌跌撞撞跑來的小孩子。判斷這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小毛孩對他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後，馬上又專心面對起明顯已經氣喘吁吁，但防禦架式依然完美無缺的赤髮少年。

　　說來也諷刺，五、六個大男人看對手不過是個矮小的高中生，輕視得很，卻沒想到連武器都還來不及亮出來，三下五除二就被解決。

　　那時他坐在車上，看夥伴們下車後連口都還沒有開，少年便以雷霆之勢率先攻擊，出手狠戾，沒有一丁點猶豫，便是篤定這群人當是來者不善。

　　等他回神，夥伴們已經全躺在地上抽搐，而那少年陰著一張臉，透過玻璃窗似笑非笑得看他。

　　「下來。」

　　他也只能下車，扶著車門的手心瘋狂冒汗，盤算著少年的死角，偷偷摸出收在車上備用的刀具，打算一下車就給少年好看。

　　誰知道那雙眼就好像能看透一切般，少年輕巧地閃過，順勢給了他一腳，往後躍開距離。

　　兩人交手過幾回合，男人第一次發現少年動搖，就是在那看起來一踹就會死掉的小孩出現之時，意外的是，小孩好像也注意到自己會牽動少年情緒，馬上又掉頭跑到不會被輕易抓到的位置。

　　「弟弟？」雖然知道赤司是家中獨子，但有錢人家總莫名其妙的，說不定藏著不為外人所知的孩子。當然不會去猜是朋友，暫且不提這天殺的年齡差，在這群富人眼中，朋友哪比得上他們自己重要，怎麼可能因為這樣就亂了心神。

　　「哲也，跑遠一點，別藏在這邊，危險。」赤司沒有回答男人，而是對著巷子口雜物堆積之處喊道。

　　男人用餘光瞄去，分明什麼都沒有看到，權當赤司是在騙他分心，可他不知道黑子確實蹲在那裡，抖得如篩康。

　　黑子很清楚自己貿然上前只會妨礙赤司，可也做不到袖手旁觀，只能緊張地盯著兩人瞧。

　　當赤司讓他換地方躲時，他就會意過來那是在轉移綁匪的注意力，應該還有真正的目的，連忙對上那人的視線，果然，只見赤司眨了兩下眼，目光便悄悄落在地上躺著的手機，大概是十個他的距離，離匪徒卻不過五、六步。

　　他知道赤司是要他撿起手機來報警。

　　被信任的認知讓他顫抖得厲害的身子慢慢止了下來，就連劇烈的心跳聲也慢慢平穩，黑子閉起眼睛，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再次對上赤司雙瞳之時，眼裡的恐懼消失無蹤。

　　我做得到的。他無聲說道，並微微揚起嘴角。

　　他必須做到，為了回報對方的信任。

　　直到赤司重新吸引住匪徒的注意力，黑子才以蹲踞著的姿勢，四肢並用悄悄地爬到手機處，他很小心，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保命符到手之後也沒有卸下警惕，依舊冷靜地沿著原路回去。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不懂看場合的手機突然大肆作響。

　　該是司機沒接到人，打電話來尋了。這是赤司家的規定，如果小少爺超過規定時間沒現身，又沒通知他的話，要馬上聯絡到人，不然不是他倒楣就是小少爺倒楣。因為小少爺最近才被警告過，司機擔心則亂，忘了緩衝的十分鐘，一下子就撥了電話，還當自己盡忠職守。

　　司機先生不會料到，這通電話反而讓小少爺倒了大楣。

　　男人被刺耳的鈴聲搞得驚疑不定，反射性一扭頭，小男孩不知所措捧著手機的樣子便映入眼簾，他暴吼一聲，當下也顧不得赤司，就想要去抓男孩。

　　「黑子，趕快離開！」雖然做出反應，但被他劈中脖子的男人，不過踉蹌了幾步，緊接著他就只能瞪大雙眼，為著男人重新站穩腳步後，拿在手上的東西。

　　就算猜男人有槍為何不一開始就使用也沒有意義了，怎麼能從男人手下逃脫才是重點。

　　如果他是黑子，應當有許多辦法，但現實世界沒有如果，現下除了讓那男人搶走他們唯一可以化解這次危機的手機，或是讓黑子拚著被射殺的危機接通電話，他想不出別的辦法。

　　黑子顯然也看出來情況不妙，雙腿一陣陣發軟，可是他沒有退，只是執拗地瞪視赤司，大有不要過來，讓我自己解決的意味，當然，他沒有天真到相信赤司會奮不顧身衝過來救他。只是，就算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率，他也不希望因為自己而使對方陷入危機，他想要保護他的赤司君。

　　「電話給你……」黑子撇嘴，用盈滿淚水的大眼睛望向綁匪，細弱如蚊的聲音甚至壓不過鈴聲，瘦弱的手臂前舉，踉蹌著往男人那兒去，邊哭邊走狼狽極了。

　　綁匪眼巴巴地望著他，卻沒料到男孩會在離自己不過一步之遙之處，啪的一聲直直摔在地板上，隨即便忍耐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緊張之下，所有噪音都是折磨，男人顧忌著赤司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不耐煩地怒罵，要男孩閉嘴。

　　黑子在男人罵到破音的時候，停下哭泣，紅腫的眼睛畏懼地瞪著綁匪，邊慢慢爬起來。

　　他笑了，哭花的醜臉上是得意洋洋的純真笑容，黑子平舉手臂，亮出顯示著通話中的手機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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