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癒了?」赤髮男人從文件中抬首,英俊的面上平靜無波,就連眉眼也不見多大的變化,卻能從上昂的語尾聽出他的質疑。
得到秘書肯定的答覆後,男人靜默了一會兒,才示意對方先離開。而後又過了許久,他慢慢放下鋼筆,緩身靠向高級的黑色皮椅,優雅地翹起腳,將交疊的雙手放置於大腿,後仰著吐出一口氣。
男人面上晦暗不明,難以參透他的情緒。
不乏有患上功能性失聲的人不治而癒的病例,但赤司覺得黑子當不屬於這種,他清楚那孩子,過於鑽牛角尖的個性,讓他心理的創傷不會因時間流逝而癒合,反而有機率日益潰爛,要說只是丟置一旁不管,就突然好了這種事基本就不該發生。
畢竟這太突然了,他甚至尚未有所行動。
病的起因是他,在醫生相繼束手無策之後,他不相信除了自己,還有誰有辦法化解黑子的心結──那孩子對他畢竟是如此執著。
還記得彼時,家族壓力鋪天蓋地傾洩而來,不只是他,就連不過國中一年級的黑子也受到波及,他頂得住長輩的施壓,卻不忍心讓黑子承受同儕的謾罵與欺侮。
家族礙於面子,硬是壓下媒體,但對於心懷惡意的學生,卻也鞭長莫及。
不用想也知道,這不過是表面上的說法,赤司很清楚,有部分學生甚至是他父親私底下找人煽動的,只要不把矛頭指上赤司家的繼承人,他那小情兒受點教訓也不失為一個警告的手段。
他們的照片被貼在公佈欄上,其中黑子的臉卻只於眼睛部分遮蓋上一道細到不能再細的黑色方框,但凡看過黑子的人,又怎麼會認不出他,圖上配著下賤、不倫、婊子等難聽的字眼,一下子就把情勢導到了對黑子最不利的局面。小孩子偏偏就是天真到殘忍的生物,覺得「惡」就是「惡」,沒有絲毫同理之心,也不懂生活不是科學,許多事往往不只一個答案。
課桌椅被塗鴉,書包被丟到垃圾桶,這都還算輕的。黑子在他們眼裡已經成為不知羞恥的惡人,懲罰壞人沒有什麼不對,以至於後來,那無辜的孩子遭受同學當面羞辱與拳打腳踢,可該難受痛哭的孩子卻一聲也不吭,僅僅懷抱著對赤司純粹而美好的愛意,咬牙擔下了一切。
那孩子想得很單純,只要自己不再惹出新的麻煩,戀人就更能專心處理家族的事和他們之間的事。
偏偏就讓赤司發現渾身是傷的他,男人擔心則亂,隱隱萌生退意,可黑子不論幾次都堅定地強調。
「我沒問題的。」
「我很好,請不用顧慮我。」
「征君只要做好自己認為是對的事就好。」
稚嫩的童音帶著歉疚與疼惜,明明該是嚎啕大哭的,卻憋住淚水,硬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可靠。赤司被那樣認真的神情看得沒有辦法,哄著他、吻著他,約好無論如何都要攜手面對。
而誰又知道他們的決定,逼得家族使出殺手鐧?赤司永遠都不敢深想,如果那天他晚到一步,那些噁心的男人會對他的珍寶做出什麼事,光是他們辱罵黑子的難聽用詞就足以令他失去理智。
雖然給予那些人狠戾的報復,也不過是一時的處理方法,在爬得還不夠高之際,一切都只是徒勞,沒有辦法保戀人周全,就更不該魯莽反抗,最好的做法無非是暫且接受家族的安排,該轉學的轉學、該訂婚的訂婚。
黑子大概也沒有想到,不久前還說要一起面對的戀人,什麼理由都不給,就想送他離開。
怎麼可能接受,又怎麼能乖乖聽話?
在黑子的安全方面上,赤司不會輕易妥協,他甚至在處理好後續之前,用腳銬鎖住那倔強的孩子,限制住他的自由。
那孩子開始不滿,不再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甚至學會頂嘴。變故也是在那時候發生的,他記得那時候,激烈爭辯的孩子突然就說不出話來,本來也沒當回事,可之後他又見了幾次那孩子張口欲言,卻發不出聲音的模樣。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不要你了,我說過我討厭不聽話的孩子。」他直覺情形有異,以為黑子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才出此下策,冷下臉命令道。
那之後,也許是由於進入冷戰期,黑子老實許多,乖乖坐在一旁不吵也不鬧,儼然變成房間的擺設,忙得焦頭爛額的赤司在某天才驀然發現,已經很久沒聽到黑子的聲音,這才覺得不妥。
當然也沒有一開始就懷疑是病,只是當不管怎麼逗弄,就連作勢要抱那孩子也得不到反應之際,前幾次黑子張口不能言的情景突然就竄入腦海,驚得他渾身發寒。
經診斷後為功能性失聲,治療方法不難。對黑子卻沒有效果,該做的都做了,最後主治醫生一臉遺憾,宣布無能為力,他把黑子接回家,初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動搖,幾乎束手無策。
那段時期是他過得最不像赤司征十郎的日子,但沒有人會等他從混亂中恢復,就好比說是對他位置虎視眈眈的家族成員,又或隱約嗅到貓膩,打算落井下石的對手,只要黑子還在身邊一日,就等於把軟肋暴露在他們視線之下,在跟黃瀨家確認好細節之前,也只能暫且把黑子送回醫院,除了能讓他信任的醫生代為照顧,興許也有機會治好黑子。
可惜直到讓黃瀨家接走黑子,他都沒能再聽見那清脆悅耳的嗓音。
現在想來,最有可能的推測便是黑子在某次治療後就已經痊癒,只是醫師隱瞞,黑子也不願意同他說話罷了,仔細想想,依那兩人的個性這還真有可能。
不過總得是欣慰的,如果黑子重新開口,勢必是因為心理釋懷了許多。
這麼說來,也該抽個時間去會會黃瀨家的孩子了。
他想,黃瀨涼太該是最常跟黑子相處的人,要說是誰能使黑子敞開心靈,那人一定最有嫌疑,雖然不擔心黑子會喜歡上別人,但多少還是會在意,就怕單純的小孩兒是被花言巧語給騙了去。
當然,赤司總裁是不會承認,其實他可能有一點點點的吃醋。
揉揉眉心,他端坐好,便喊了實渆玲央進門,想了想,最後還是打消去找黑子主治醫師興師問罪的念頭,從那位有淚痣的俊美青年對自己的敵意來看,想來是問不出真實情況了。
他又接著打聽了幾句黑子的近況,得知那孩子過得不錯時,終於微揚嘴角,可是氣氛還輕鬆不過一秒,赤司便又話鋒一轉,馬上談回公事。
秘書見此,也只能嘆氣。
赤司征十郎對黑子殘忍,對自己更是如此,他明明是失落的,想去見、去碰觸黑子,卻礙於處在關鍵之刻,只能壓下滿腔的情感,他甚至連想再多聽聽那孩子的事,都得忍住,怕是一旦控制不住自己,會讓一切功虧一簣。
上司廢寢忘食,用工作麻痺自己的行為固然不可取,說實話實渆秘書很擔心,擔心上司就這麼英年早逝,但想這樣或許能更早完成上司的計畫,也就忍著不勸,反正要赤司緩下步調更本就不可能,不如全力輔佐,把他的小戀人迎回家後,就不信他還會這麼拼命。
該溝通的也溝通完了,實渆呆呆站在辦公桌前,等待恍神的上司回神間,邊尋思著現在回家吃個午餐,沖個澡,再回到公司,興許能收獲昏過去的上司一枚,畢竟也剛解決完一個大案子,算算時間,自家上司將近三十個小時沒闔眼,便乾脆告退,哼著小調收拾東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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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司洗白了耶www
印調請有興趣的天使們幫忙填一下嘿><詳情裡面都有,有問題再提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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