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司他們都是籃球部的正選球員,所以到了放學,總得匆匆忙忙地趕到體育館。每當這個時候,黑子便會覺得自己跟他們的距離變得很遠。
離開赤司家之前,黑子也跟赤司在小、中學的籃球社團待過,雖然他一開始打得不太好,但因赤司不厭其煩的教導,加上自身努力,技巧有一點一點地進步。可是,無論他傳球練得多好,極低的存在感總讓他分隊時被忘記。彼時,心理上不免有些難過,但也不礙事,因為他有不會忽略他的哥哥。後來青峰他們也陸續加入赤司一手建立的隊伍,不斷的磨合、練習中,漸漸打出成果,直升中學,所有人更是一舉拿下首發位置,為學校奪了全中冠軍。
那時候真的很開心,尤其是得到大家的認可,跟赤司被戲稱為雙王牌時,也只有那時,他才會覺得自己沒有丟赤司家的臉,也有辦法與最尊敬的兄長大人並肩。
轉學到美國,想著打籃球該是跟哥哥最後的交集,而忽視自身與西方人截然不同的身體素質,毅然進入球隊。但在那,他所感受到的卻不再是快樂,而是痛苦。
每每將球傳出,他便能看到昔日隊友的讚賞微笑,『傳得好』的歡聲不絕於耳,他們那時總合作無間。只是,唇角還來不及勾起,一眨眼,昔日隊友的身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現任隊友的冷漠視線。
那是非常強烈的對比。
這小子真夠弱,長得矮就算了,連投球都不行。拜託,沒人防守連上籃都不進是有多扯?還是快滾回日本吃奶吧!
那些人的眼神總吐露出這類訊息。他當然從一開始就清楚自己的劣勢,所以專心致志的練習傳球,但許多時日之後,他才醒悟,這裡的人並不需要他的傳球。準確的說,他連展現與眾不同技巧的機會都沒有,早在無數次的打板中,被隊伍排除在外。
然後,又想起那抹溫柔的微笑。
愈想努力忘掉,愈是徒勞無功,其實他不想忘吧?他也跟本沒有接受無法再見到哥哥的事實吧?每天、每天,他都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外婆跟他說,去教些新朋友,一起練習籃球,抑鬱的情況會改善很多。他也試著做了,但大家不是嫌他技巧差而不願跟他一組,就是嫌他瘦小又是體弱的東方人而要他到一邊自己玩,說有了他比賽打不贏。就如先前所言,他連獨特的技巧都沒機會展示,就被貼上弱者的標籤。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民族性,就算語言能通,黑子也無從反駁。況且,就算只是孩子們的,相對來說單純許多的社交圈,過於木訥寡言還是難以生存。人們總需要比自己弱的人來奚落,不只隊員們的冷嘲熱諷,就連教練常勸他離開,在該是快樂的社團活動中,黑子所感受到的只有壓力。
打籃球變得好痛苦,他撐不下去,也不想再撐下去。
沒有哥哥的籃球,一點意義也沒有。
也就到了現在,他才又想要打籃球,跟著他最熟悉的朋友們與哥哥,一同站在賽場,就如同過去一樣。但這個念頭在第一天踏入體育館時就打消了,帝光的籃球部分為一、二、三軍,哥哥在一軍,而久未碰籃球,技巧又有些特殊的黑子想,他可能也就是三軍的程度。展現他的傳球,直接進入一軍?他不能冒著會讓兄長恢復記憶的風險,縱容自己的私心。
而比起自己在別處練習,他一刻也不希望離開哥哥,未來的事太過變化莫測,他只想好好把握僅有的時光。
說著,我不會打籃球,想要當球隊經理。忽視綠間不贊同的眼神、憤怒咬牙的青峰、黃瀨眼裡顯見的難過,跟一臉要哭不哭的紫原,黑子發現他無話可說,就算想要珍惜,他終究又傷了朋友們的心。
赤司依然被瞞在鼓裡。
「黑子,你看起來對籃球很有興趣?」既然球經是黑子,練習結束後,肯留下整理場地的就不只是赤司。所以那人是趁大家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偷偷湊到黑子耳邊細語,他到底還是隊長,想徇私為好友開小灶不能光明正大。「要不練習結束後,我教你吧?」
赤司已經注意過很多次了,練習時總能感到有目光緊追著自己,每每回頭,他都能對上一雙藏著莫名執著的冰藍眼眸,他想那孩子大概真的喜歡籃球。
「是對赤司君打的籃球有興趣。」黑子笑笑,在赤司一瞬間的僵硬過後,改口說道。「開玩笑的,我只是覺得大家一起的感覺很好,雖然傳球的次數不多,還是有好好合作呢。」
「啊啊……」赤司突然頓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間透出迷茫,他若有所思,「其實我們中學差點拆夥,因為大家的才能都太早開發,導致很嚴重的摩擦……」赤司微微瞇起雙眼,他對自己的記憶力有自信,所以才會猶豫,滑出軌道的齒輪是怎麼回歸正軌的?當初那種四分五裂的狀況下,他們怎麼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又像現在和好如初。
跟我換一下。
腦中隱隱閃過一抹藍色的影子,正待要捕捉之時,另一個人格這樣說道,然後意識就被強行壓制,什麼也無法思考。他抗議過很多次,不要阻斷他與外界的連結,但另一個他總是充耳不聞。
「呀,哲也。」
「換征君了?」黑子略帶驚喜的疑問被隊友們收進耳裡,發現赤司稱作妖豔也不為過的異色眸後,皆露出複雜的神色。
他們的寶貝也只有在跟中二司相處時才會放鬆緊繃的神經。恐怕連小少年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就算是在與大家玩鬧,他的眼中總有那麼點憂鬱,那是一直以來承受莫大壓力的對方,潛意識的壞習慣。
「看到哲也在想我,當然得出來見你。」赤司自然而然地挑起黑子尖瘦的下巴,在微微勾起的嘴角落下幾個淺吻。
黑子配合地閉起眼簾,仰頭,以近乎虔誠的姿態接受那人的愛意。黑子哲也喜歡接吻,喜歡唇舌纏綿的情愛綿延,這點,與他接吻無數次的赤司自然瞭解,「換你主動?」
「小赤司我們先走了!」不遠處傳來黃瀨悲憤的聲音。從那兩人旁若無人地吻在一起後,剩下的彩虹戰士也只能尷尬離場。
當場面再度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之時,黑子將手攬上面前男子的頸項,重新閉上眼,拉近彼此的距離。
「哲也喜歡的話,之後陪你留下來打。」唇間拉出曖昧的銀絲,赤司捧住黑子的臉,從鼻尖一路啄到耳朵,輕咬耳垂。
近於耳畔的呢喃有那麼一點壓抑的嘶啞,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敏感帶,黑子微微瑟縮,扭頭咬了對方的臉頰一口。「父親會起疑的,不行。」
「我覺得臉上的咬痕就夠可疑了。」赤司失笑。
「父親該知道現在的高中生大多都談過戀愛了。」黑子瞇了瞇眼,露出赤司副人格特有的嘲諷表情,失去親人的呵護,獨自一人面對同儕惡意的少年,不可能再如同往昔一般天真。但在赤司面前,他並沒有堅持這些武裝,所以當赤司又開始啃咬他嘴唇後,便乖巧地抱住對方,坦率露出享受的迷離表情。
「果然還是這樣的哲也最可愛。」
「也只有征君這麼覺得而已,沒有人會認為男人這種臉可愛的。」
「難道不是因為只有我看過嗎?」赤司敢保證,大部分的人看到黑子這副意亂情迷的樣子,絕對都把持不住的。就連自制力高如他,現在都免不了不顧忌場合,好好疼愛對方一頓。
「征、」抗議被打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被赤司壓到身下,隨即而來的是更加激烈的肢體交纏。沉迷於戀人愛撫之下,舒服喘息的黑子,終於在褲子被扒下之後,提出異議。「不要在這邊……地板硬不舒服。」
「啊啊,沒關係、我在下面就好。」赤司微笑。「還沒試過騎乘呢,哲也期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