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星禮賓府
翟御律看著情報官呈上的每日輿情報告，嘴角浮現一絲玩味的笑意。
「殿下，」一旁的副官憂心忡忡地說道︰「皓星的局勢愈發不穩。闌振邦似乎正在失去對商界的控制，而關耀正的聲望卻如日中天。我們是否需要介入，支持闌振邦穩住局面？畢竟，他才是我們最初的合作對象。」
「不急，讓他們再鬥一會兒。」翟御律將報告隨手放到一旁，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
他走到窗前，望向遠處的議會大廈，目光深邃地說道︰「一個團結的、由強勢商人掌控的皓星，對帝國而言，是一個麻煩的附庸。但一個內部分裂、需要帝國不斷居中調停的皓星，才是一個聽話的行省。」
副官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
「闌洛怡的這份草案，妙就妙在，它沒有給我任何反對的理由。」翟御律轉過身，眼中閃爍著欣賞的光芒說道︰「它承認了帝國的貴族制，卻又架空了其內核。」
他喝了一口茶，才續道︰「她創造了一套屬於皓星的遊戲規則，讓所有皓星人都在這個規則裏爭鬥，而無暇顧及真正的遊戲制定者——是我們。她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帝國身上，轉移到了他們彼此的身上。」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闌振邦以為他能用輿論壓垮她，但越是攻擊，關耀正的反彈就越猛烈，洛怡的『受害者』形象就越穩固。她什麼都不用做，她的兩個對手就會替她完成所有事。」
「傳我的命令，」翟御律的語氣平靜而果決，「讓監察小組密切關注，但絕不介入。另外，安排一次非正式的午宴，我要單獨見一見我們的闌議長。就說……我想聽聽她對皓星未來的『真正』看法。」
他知道，是時候給這盤棋的關鍵棋子，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了。
午宴的地點，設在禮賓府一間不對外開放的溫室花園裏。溫暖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奇花異草的芬芳。
洛怡獨自前來，穿著一身簡潔的深藍長裙，長髮用那支見證了她蛻變的髮簪鬆鬆地挽著。她的神情平靜，看不出連日來身處風暴中心的疲憊。
翟御律早已等候在此。他穿著休閒的襯衫，正在修剪一株來自縞星的鮮藍玫瑰。
「闌議長，」他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知道這種花的花語嗎？」
「權勢與奇蹟。」洛怡平靜地回答。
小時候跟母親到縞星的時候她就聽過，這種花是縞星一個貴族世家的前人從銀河帶來，黑暗時代時傾盡了領地的資源才讓它在異星上存續了下來。
翟御律剪下一朵開得最盛的玫瑰，轉過身遞給她，深邃的目光帶著一絲探究道：「看來你對帝國的文化，了解得比我想像的還多。」
洛怡沒有接過玫瑰，只是微微頷首應道：「知己知彼罷了。」
「坐吧。」翟御律笑了笑，示意她在一旁的藤椅坐下，說道︰「今天的午餐很簡單，希望你不要嫌棄。」
餐桌上，擺放著精緻的皓星本地菜餚。兩人相對而坐，氣氛卻不像賓主，更像兩個對弈已久的棋手，在中場休息。
「你的草案，在帝都引起了不小的討論。」翟御律切著盤中的魚，漫不經心地說道︰「有人說，這是對帝國體制的公然挑釁。」
「殿下認為呢？」洛怡反問。
「我認為，這是一份天才的傑作。」翟御律放下刀叉，直視著她應道︰「你用一份看似激進的內部改革方案，兵不血刃地解決了你最大的兩個政治對手，同時還為我解決了一個難題。」
洛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需要一個穩定的皓星，」翟御律接著說道︰「但這個穩定，不能建立在某個地方豪強的恩賜上。我需要的是秩序，一個由帝國掌控的、可預測的秩序。你的方案，正好提供了這個秩序的基石。」
他向前傾身，聲音壓低了幾分問道：「現在，告訴我，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不要跟我說那些應付媒體的場面話。」
洛怡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殿下，草案只是一個開始。要讓皓星真正穩定下來，我們需要的不是貴族頭銜，而是希望。」
「我會推動教育和基礎科研的改革。我要讓每一個皓星的孩子都有機會接觸到最好的知識。我要重啟那些停擺的深空探索項目。與其讓皓星人望著皇帝，不如讓他們仰望星空。」她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
「這需要錢，很多錢。」翟御律一針見血地指出道︰「而你最大的反對者，正掌握著皓星的經濟命脈。」
「所以，我需要帝國的支持。我需要帝國銀行提供一筆低息的貸款，用以啟動這些項目。」洛怡終於說出了她的目的。
翟御律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驚訝。他沒想到，洛怡的野心，遠不止於眼前的政治鬥爭。她要的，是皓星的未來。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子，她瘦削的肩膀上，扛著一個文明的重量。
良久，翟御...律笑了起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充滿欣賞的笑。
「闌洛怡，」他說道︰「你是我見過最不像政客的政客，也是最可怕的政客。你想要的，不僅僅是權力……」
他站起身，走到洛怡身邊，親手將那朵藍色的玫瑰，插在她鬢邊的髮簪旁，輕聲說道︰「但你也知道，這對帝國沒有好處。」
他退後兩步看著眼前的女子，鮮花襯托下的是一種平靜中透著倔強的凄美，讓他想到了她在宇宙中牽動著星辰獨舞的樣子。
「自治領成立後，帝國會推動星塵國有化。」他收起欣賞的神情，正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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