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降 - 窺視（六）：淋浴間

晚些時候，蕭靖接到了來自周楚菁母親的電話，大意是說周楚菁已經恢復正常了。

「好奇怪。」掛上電話後，蕭靖喃喃道：「前天探訪時明明還很嚴重。」

「這就是精神病的症狀吧，不發作時跟正常人差不多，發作時又與瘋子沒兩樣。」曾志明操作著遊戲中的人物攻擊，漫不經心道。

聽見他的話，我頓了頓。

在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纏上周楚菁的怨靈為何沒有被宮廟師父發現了──它會轉移，就像它現在離開周楚菁的身體，改為纏上我一樣。

我們都下意識將鬼物想得太單純了，它們畢竟是由曾經活著的人轉化而成，除了執念以外理應保有生前的智商。

這似乎不是什麼很難想通的事。如果我們窩藏違禁品，警察上門檢查時，我們難道不會把那些違法物品藏起來？

然而，若這鬼先前曾為了躲避宮廟師父而轉移，那麼它現在根本沒有纏上我的理由。

周楚菁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佔據並控制她的身體易如反掌，為何它又在這大好時機離開周楚菁，轉而到我這裡？

想起它在醫院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我便感到一陣惡寒，頸間隱隱作痛。

那怨魂不像是一開始就以我為目標，更像是在跟了周楚菁之後，偶然發現我的存在，才進行轉移的。

是因為玉珮碎了嗎？我沒有保護了？

腦中的問題堆得像山一樣高，我嘆了口氣，一面從架子上抽出白紙寫作業，一面注意著角落的動靜。奇怪的是，它似乎沒有直接傷害人的意圖，只是靜靜盯著我。

大概是因為我能「看見」，因此對這股視線的來源心裡有底，但是想像周楚菁那樣的普通人若被纏上，肯定是極度不適。

視線確實是有份量的，而出於生物的本能，我們很難不注意到。

「軒哥，你把音樂開那麼大聲做啥？我都聽到了，你耳朵不痛？」

直到林季琮提高音量詢問，我才發現自己為了轉移注意力，將耳機中撥放的音樂愈調愈大聲，都洩出來了。

「沒事。」我摘下耳機，沒了寫作業的心情，「大家要洗澡嗎？」

林季琮還在與作業奮戰，聞言道：「等等吧，你們先洗。」

「我跟你一起去。」蕭靖總是習慣提早寫完作業，這會只是在複習上課內容。

我點點頭，帶上衣服與盥洗用品後，與蕭靖前往走廊底端的淋浴間。

U大的宿舍清一色都是雅房，也由於是早期建造的緣故，走廊上安裝的都是日光燈，並不特別明亮，晚上走過時總有種莫名的不安感。

而且，它跟出來了。

每經過一盞日光燈，燈便會開始閃爍。蕭靖對此一無所知，只奇怪道：「今天燈怎麼這麼不穩定？」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進入狹窄的淋浴間後，我脫下衣服準備沐浴，卻瞥見門縫下方有一道暗影閃過，隨後一雙血紅色的眼緊貼在門緣，一眨也不眨地望著我。

我：「……」

雖然這狀況有幾分詭異，但比起恐懼，我感受到更多的是被冒犯，以及被窺探的不自在。

知道有雙眼在窺視自己之後，我也沒有洗澡的心思了，只背對門草草沖了個澡。

「好朋友只是朋友，還是朋友，不能夠佔有……」

就在我換上乾淨的衣服時，隔壁隱約傳來一陣哼歌聲，但不是蕭靖，聽聲音更像是女性。

我驀然停下手上的動作，凝神細聽了一會。

那聲音隔著水聲，有幾分朦朧，我一時不確定是手機撥放的歌，或是由真人唱出來的。

這裡可是男生宿舍的淋浴間，按理說不會有女性。

每間淋浴間內的水渠是相通的，而我關上水之後，隔壁還有混著泡沫的水流過來，說明確實有人。

與此同時，我也注意到那雙藏在縫隙中窺視的紅眼，消失了。

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我緩緩打開門，蒸騰的水氣隨之湧出。

蕭靖用的是對排的淋浴間，趁他還沒出來時，我蹲下身向隔間的門縫下方望了一眼。

有雙腳。

偌大的浴室中，一時之間只剩蕭靖與那人洗浴時的聲響。

「好朋友瘋狂以後，就一個人走，無所求……」

歌聲隱隱傳出，這回我萬分確定淋浴間中確實有一名女性。她聽上去像是正隨性地哼歌，可細細一聽，語調中又帶著哀怨。

難道有人將女友帶來宿舍嗎？還讓她自己到淋浴間洗澡？

我越想越不對勁，加上第六感作祟，索性再度趴下朝門縫內望去。

「好朋友只是朋友……」

要我說的話，那就是一雙很普通的腳，只是當它轉到正面時，我清楚看見指甲上做了精緻的美甲。

當我思索著男生宿舍中為何會有女學生時，歌聲忽然停了。

緊接著是一陣令人牙酸的、硬物折斷的聲音，一張顛倒的女人臉龐從門縫中盯著我。

她濕漉漉的黑色長髮黏在臉頰上，頭顱以極其不自然的後仰頂著地面，就那麼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定定望向我。

只見她乾裂的唇角漸漸揚起，幾乎要裂到耳根，與半腐爛的臉龐形成一副可怖的景象。

我瞇起眼，故作鎮定地從地上爬起，接著回身敲了敲蕭靖的門。

「你洗好了嗎？」我大聲道：「我要先回去了！」

「在穿衣服了，等我一下。」蕭靖悶悶的聲音傳來。

平常我一向都不會催他，今天卻忍不住焦躁了起來。

時間過得十分緩慢，幾分鐘後蕭靖才打開門，隨口問了句：「你今天挺快，急著回去寫作業？」

「沒……」我睨了他右邊一眼，改口道：「對。」

不只是蕭靖，那女人也從淋浴間出來了，黑影似緊隨在蕭靖身側，朝我詭異地微笑著。

「怎麼了？」蕭靖見我神色有異，朝自己身旁看了一眼，「我身上有什麼嗎？」

「沒事。」我揮揮手，忽略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走回房間的路上，那女人始終都緊緊跟在我們後方，紅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彷彿要將我拆吃入腹。

ns 172.71.254.149da2

窺視（六）：淋浴間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