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冰冷的空氣不斷地與皮膚接觸,令人不禁想陷入沉睡中。刀光和月光纏繞在一起,而耳邊傳來蕭蕭的風聲,當鋒利的刀刃與温熱的皮膚接觸時,她驚醒過來,用力地喘氣,睜大雙眼看着一片白茫茫。
她發呆了幾分鐘後,沉睡的腦袋逐漸清醒過來,腦海中不斷閃過零碎的片段,弄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她平靜下來,慢慢地調節呼吸,嘗試靜心地聆聽着身邊的聲音。左邊的儀器透着藍光,有規律地發出嘟嘟聲,她聞着在空氣中飄散着淡淡的消毒藥水味,努力地回想自己到底是如何被送進醫院而得以獲救的,可是那段記憶好像被刪除了。她無奈放棄找尋,眼睛瞥向插在手背上針,順着它連着的膠管,看到一旁立着一個吊着一袋液體的架子。
此時門從外面推開了,她連忙閉上眼睛裝睡,一邊偷聽着房裏的動靜。
「説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能自己處理好此事。」
「我不是不相信,而是我根本不認為你自己一個人能解決。」
「是你太高估自己,還是你低估他人了?為甚麼你總是這樣!」
施禮清氣得臉頰泛紅,本來想着他和温博文之間可以靜下來溝通,結果發現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到此為止吧。」
聽到他這句話,温博文以為他要跟自己解除合約關係,於是怒火如火山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你知不知道你在説甚麼!」
還沒等施禮清開口,温博文並奪門而出,施禮清嘆了一口氣,轉身看到病床上的人兒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她的嘴唇毫無血色,或許是失血太多的緣故。
「你醒了?」
施禮清撇開心裏的不快和難過,朝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去叫醫生過來,乖乖待在這裏別動。」
説完他便離開了,房間又回復平靜,樂樂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當她想拔掉針頭下床時,她剛想舉起手臂,陣陣刺痛和麻痺感傳至大腦,她立刻保持原狀不動,只能活動一下脖子。
突然門被人大力踹開並撞到牆壁,巨響把樂樂嚇了一大跳,一個面色黑沉的男子急步走進來,他左右張望,接着在房間四處尋找些甚麼。樂樂看着那人將地氈掀起並扔到一邊,又將沙發上的抱枕一個接一個拋出去。其中一個抱枕剛好砸中她的臉,她痛苦喊叫了一聲,那人止住了手上的動作,緩緩轉身望向聲音的來源。
兩人目光交集,只見那人面目猙獰,眼裏滿滿的恨意,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你,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出現,當時真的應該不管你的死活,任由那些猛獸將你吞下肚子。」
樂樂看到他越説越激動,加上他的聲音低沉,頓時令她頭皮發麻。
「殺人是犯法的,但見死不救是不構成法律責任。」
温博文湊到她的面前,臉上掛着滲人的笑,下一秒彷彿要將自己送到黃泉。
「醫生來了。」
施禮清滿臉温柔打開門道,結果一眼看到兇神惡煞的温博文,他收起笑容,冷漠地問:「你回來做甚麼?」
温博文聞聲後收回目光,狠狠瞪着站在門口的人:「怎麼?我去哪裏還要請問你?」
隨後跟上的嵐楠看到施禮清站在門口不動,疑惑地走進病房,看到温博文的出現又驚又喜:「博文你也來了,我都説了朋友之間是沒有隔夜仇的。」
他説完後只感覺到房間變得更加安靜,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他將目光投向正在望着自己的小女孩,兩人面面相覷,他靈機一動,先搭上温博文的肩膀,後是施禮清的,走出病房對他們説:「有甚麼事好好地當面説出來,記住醫院內保持安靜,要打架的話,可以到附近的公園去,友情提醒一下,在公眾地方進行打鬥是會觸犯法律的。」
他用力拍拍兩人的後背,轉身回到病房裏,關上房門後,他瞬間如釋重負,貪戀大口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接着準備檢查女孩的身體情況:「小妹妹,我先替更換繃帶和消毒,好不好?」
樂樂點點頭,嵐楠坐到床邊,因為他懶得每次又戴又脱手套,所以一次戴了三雙手套,脱下第一層的手套後,他温柔地拆開血跡斑斑的繃帶,女孩看着他的動作,很快地手臂上的傷痕暴露在空氣中。女孩不敢直視自己的手臂,只好望向嵐楠,嵐楠感受到她的緊張和害怕,嘗試以話題來緩解她的情緒:「對了,你叫甚麼名字?」
「樂樂,你呢?」
「你猜猜。」
樂樂望向扣在他衣袍上的名牌,想了想道:「嵐......木南?」
「額?」
嵐楠停下手上的動作,低頭看了一眼名牌上的文字,的確比較像嵐木南:「其實我是叫嵐楠。」
手臂的繃帶拆除完畢,接着是消毒步驟,他從口袋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鐵櫃子,取出一瓶消毒藥水、一包棉花球、一卷新繃帶和鑷子。
「我們來消毒傷口,可能有點痛喲。」
嵐楠坐在床上,將用品放在床邊的茶几上,用鑷子夾上一顆毛茸茸的棉花球,沾上些許藥水後望向充滿恐惧的小臉,安慰道:「沒事的,很快便過去的。」
那繃緊的小臉放鬆了一些,但在準備塗上藥水時,她忍不住閉上雙眼,冰涼的感覺伴隨一陣刺痛傳來。她吸了一口涼氣,不禁顫抖一下。嵐楠注意到她以情況,嘗試分散她的注意力:「剛剛沒有嚇到你吧?」
「嗯?」
樂樂睜開眼睛,疑惑地望向他,想了一會兒,也許他指的是那吵架的兩人,於是回答道:「吵架很正常,沒甚麼可怕。」
「之後可能有警察人員來找你,是關於昨天的事,如果你沒準備我,我可以替你改天再進行的。」
嵐楠一邊上藥,一邊觀察她的表情變化,她眼裏的低落、恐懼和憂傷混為一體,形成了一片灰沉色。
「我......可以的。」
良久,她堅定地説,並向嵐楠露出一個露齒笑,他放下手上的工具,朝她微笑,隨後替她換上新繃帶。
「醫生叔叔,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你説。」
「我可以打電話回家嗎?」
......
「温先生,我想我們沒甚麼好聊的,也根本沒必要聊下去。」
兩人來到嵐楠的辦公室,施禮清背向温博文,俯視落地玻璃窗前林立的建築物。
「原因。」
温博文盯着他的後背道:「你幫那女孩的原因,我敢肯定不會只是因為你的同情心。」
施禮清無奈失笑一聲,果然甚麼也逃不出他的眼睛:「我有一個妹妹,她在兩年前的平安夜不見了,至今下落不明。如果當時我不是在街頭表演,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
「但她不是你妹妹,既然都過去了,就不要再執着。現在的你應該好好活着,所以給我拋開腦裏的雜念,好好地工作。」
聽着温博文毫無感情的話,施禮清心灰意冷地嘆了一口氣説:「等此事過後,我一切都聽從於你。如果你想勸我改變想法,照説無妨,反正我是不會聽的。」
「你最好説到做到。」
兩人之間的關係稍稍放緩,佈滿在臉上的陰霾逐漸地散去,心情頓時變得舒暢起來。
......
嵐楠把換下來血跡斑斑的繃帶和棉花球扔到垃圾桶,脱下右手的手套取出手機递給她。樂樂道謝後接過手機,或許剛剛的刺痛感使她麻木,手臂上的傷口已經不痛了。她按下一串數字撥打電話,響了十聲後她失落地掛了電話,各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呼吸漸漸沉重起來,眼淚破眶而出。
嵐楠安放好用具後,轉身便看到她臉上的淚痕,他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想到電視劇中的母親安慰孩子的場景,他抽出一張紙巾,坐在她的身邊替她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珠。她接過紙巾自己擦眼淚,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語,嵐楠欲言又止,只好在一旁看着她。
「嵐楠!」
施禮清一推開門,看到樂樂眼泛淚光,以為嵐楠像温博文一樣跟樂樂説難聽的話,一手將嵐楠從床上拉走,一手扔掉他的手機。
「你幹甚麼!」
看着施禮清莫名其妙對自己發脾氣,嵐楠不悦地喊嚷道:「有病就去看醫生!」
「我看有病的人是你吧!」
聽着病房裏的動靜變大,温博文擔憂地推門而進,一個羽毛枕頭迎面而來,他眼明手快地接住枕頭,向右一望,兩人不顧形象糾纏在一起:施禮清扯住嵐楠的領呔,嵐楠則揪着施禮清的頭髮。
温博文扶額道:「都給我住手。」
「博文,是他動的手,你叫他先放開我,我才放手。」
話音剛落,嵐楠揪頭髮的力度增加不少,施禮清忍受着疼痛,咬牙道:「博文,是他弄哭小丫頭在先,我才如此生氣,你知道的!」
温博文看着他們互不相讓,各執一詞,死活不肯放手,越吵越激烈,自己進退兩難。這時,他目光投向床上,發現該處只留下活動過的痕跡,但不見人影,激動地喊:「她不見了!」
「甚麼!」
兩人異口同聲説,立刻鬆開了彼此,看到空盪的床後翻遍了整個病房也沒有樂樂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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